有刺客
宣帝瞳孔骤缩,寒意从心生。
那人速度极快,宣帝还没张开嘴,那刀子已到了眼前!
宣帝下意识偏过头,只听“噗”一声,而后有什么用温热的东西溅在自己脸上。
萧瑾时一声不吭,扭身一脚踹上那道士装扮的人。
那人后退几步,牙一咬便重新冲上来,同萧瑾时打斗在一起。
宣帝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萧瑾时手臂上一片血红,睁大了眼说不出话。
没一会儿,萧瑾时一手压着那人脊背,另一手劈其后颈,将人制住。他转向宣帝,方张嘴还未说话,那人好似咬了一下什么,口中立刻流出鲜血,随即歪头没了命。
萧瑾时惊住,当即掰开他的嘴仔细看了两眼。
随后,对宣帝道“他服毒自尽了。”
宣帝阴晦的目光扫过那具尸体,再落到萧瑾时身上
,看着那被血色浸湿的衣袖,走上前。
“人放着,先召太医。”
杏雨阁。
外室,御林军统领赵渡跪在宣帝面前不知说着什么;内里,萧瑾时衣衫半褪,一御医正为他手臂上药。
宣帝时不时往里面瞥一眼,眉目间偶有松动。
虽臣为君死是忠,但萧瑾时替他挡刀这一幕真切发生了,他心中又是说不出的复杂。感慨之中颇有欣慰。甚至想,即便这么多年未曾将其养在身边,可到底那份血缘亲还是在的。
赵渡跪在下面,心里冤着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一昧请罪。
那些道士虽不是他找的,但底细这些确是他负责盘查的,谁知道竟然出了想要谋害陛下的逆贼!真是流年不利。
“请陛下恕罪!”
宣帝乜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等里面御医出来报过萧瑾时情况无大碍,宣帝脸色才缓下。
于是对赵渡道“当初人是你盘查的,现下出了问题,自然你去解决。”
赵渡当即松了一口气,只要现在不要他的命就行!
宣帝垂了垂眼,仍是不想把这事宣扬出去,“你行事低调些,朕先前同你交代过的,不要出岔子了。”
“是!”
把御医跟赵渡屏退,宣帝往里边走。
萧瑾时正在理衣服,破损的衣袖和一片血污实在看着碍眼。
宣帝静立看了好一会儿,“痛么?”
萧瑾时这才抬起头,轻笑答“多谢陛下关心,不甚痛。”
从前他笑起来总有几分桀骜和狡黠;而现在,他薄唇微微泛白,削弱了那份棱角,显出一丝柔软和沉静。
宣帝也笑了一声,眼中多了温色。
御医说,此伤不危及性命,但那刀子划得深,也是需要好生修养三两月才能好的。
在他面前坐下,宣帝道“此事危急,你救了朕,
本该嘉奖与你。只是这事牵涉了旁的,朕不愿宣扬,你便说,你有何想要的?”
萧瑾时嘴角一咧,漫不经心的样子,“殿下已经让臣可在秀女中选妻,旁的再没有所求了。”
他眼神闪了一下,心中分明有所想。
宣帝纵着他,又问了一声,“确无?”
萧瑾时愣了一下,又看了他一眼,显出犹豫的神情。
浓长的眉轻敛,嘴角抿起小小的弧度,那上挑的眼角又飘着不定的光。
稚气,且像极了从前淑妃的神态。
宣帝眼波晃了晃,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
“有何话,你直说便是。”
“那臣直说了,”萧瑾时正了身子,“臣没什么想要的,只是好奇那刺客身穿道服,重华殿中又萦绕着一股子烟火和梵香的味道。”
他顿了顿,打量一眼宣帝的脸色,继续说“臣斗胆问一句,陛下可是在重华殿偏殿设了什么?”
宣帝默默把话听了,神情收敛,“你好奇这做什么
?”
萧瑾时眼角轻吊,心内哂笑一声。
还防备着呢。
“臣遇上这事,自然不能不好奇的。若碰上的是好事,臣还未陛下高兴些;碰上不好的事,不能不为陛下担心。”
“那刺客只身前来,必定是打算在无人或人少之时谋害陛下;幸而臣还学了浅薄武艺,否则今日——”
说到此,萧瑾时脸上一副忧虑深深的表情。
宣帝凝起眼。
他说的不错。自己每每去重华殿都会屏退身边众人,而那刺客估计就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才敢只身前来。这么一想,这刺客不知暗中谋划了多久,更不知有多少同谋!
一股恶寒从脚底一直弥散到浑身各处。
萧瑾时眼见宣帝目光淬冰,叹了一口气,目光诚恳。
“臣虽无甚大本事,但为陛下做事的心和能耐却还是有的。此事让臣碰上,臣心中究竟难安。若是陛下
肯信臣,臣便不会再让此等事情发生,卫陛下周全。”
这话其实很有些冒犯。
然宣帝看了他一眼,却对其严正端方的态度有了欣赏。
他同从前好似不大一样了。
且这份主动和胆气很是得人意。
但宣帝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你都说你自己没什么大本事,怎么敢向朕说这样的话?”
话落,萧瑾时默了片刻。
宣帝见此挑了挑眉。
而后,萧瑾时缓缓绽出一个浅笑。
“那要看,陛下觉得什么样的本事才能算得上大本事了?”
他整个人就那么静坐在那儿,没什么动作,却好似整个内殿的光都落在他身上。没有眉眼飞扬,也没有什么自得,就是这么平淡地问你。
但不可谓不自信,甚至自信到狂放。
宣帝分明愣了一下,旋即也笑开。
他重新审视了眼前这个青年,几分陌生有几分熟悉。
好像萧瑾时本就该是这个样子,他的…儿子,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萧鄂看错了眼,胡明成却没有白教。
“好。”
宣帝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既如此,朕就告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能让你的心白费了不是?”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萧瑾时换了一身新衣服从宫中出来。
漫天霞光落在他身上,颀长的身姿被裹了一层金晕;本就浓稠绮丽的眉眼染上霞色,更是风流不尽。
不知是天衬人还是人映天。
墨白早就习惯了,眼前一花也就罢了。等得自家爷上前,才看清他眉眼间蕴藏的戏谑和机锋。
等萧瑾时要上车,她试探地问了一句,“爷今日心情不错?”
“嗯。”
他应了一声,话音里却没什么起伏。
墨白也习惯了,更习惯了——
他们家爷高兴了,就有人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