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艳独绝
萧瑾时同宁芳笙从祁宁院出来,夜风吹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站了人的原因,风吹过来宁芳笙并不觉得甚冷。
她撇过头,见萧瑾时勾着嘴角还在笑,默默翻了个白眼。
“什么事这么高兴?”
“也没有很高兴。”
哈哈哈哈哈…萧瑾时眼里的光在夜间亮过路边的立灯。
“…”
宁芳笙抬起手肘没好气地拱了他一下,随即问起正事“今日究竟怎么回事,好好的在宫里怎么会受伤?”
她手肘撞过自己,萧瑾时便自然地用手扶着,然后顺着一扯把人拉过来搂着。
宁芳笙习惯了,表面上的反抗都懒得做了。
萧瑾时缓缓道“今日进宫,宣帝在重华殿遇刺,我替他挡了一刀。”
这话万分简洁,但透露出许多可探究的细节。
为什么宣帝会带他去禁地重华殿?怎么会在重华殿遇见刺客?萧瑾时又为什么会替宣帝挡刀?
坦白说,虽然宁芳笙已经知道他其实才是宣帝的亲生子,但平日里从萧瑾时身上,她当真没看出半点对宣帝的爱重。更何况,以萧瑾时的实力,有什么刺客能在他身上动刀?
想着,宁芳笙瞄了一眼身边的人,也不好妄下定论,故而问他“那刺客能伤了你?”
“还是你故意让他伤的?”
萧瑾时听言,当即笑起来。
“哈哈哈…”
他揉了揉宁芳笙的肩头,“还算你了解我。”
真是故意受伤?
“那为什么要如此?”宁芳笙不明白。
夜色中萧瑾时挑了挑眉,眼中映着星点灯光,暗色
深浓。他答道“为了博得宣帝的好感,这才是我布局中的第一步。”
若是此刻换旁人,免不得再问两句布局什么,目的在何。宁芳笙却对这没什么想问的,毕竟这日后自然就知道了。
谈到宣帝,宁芳笙却有另外的问题不得不问。
她踌躇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你平时里同我说话,似乎你对定国公的态度和对…宣帝的所差无几?”
他同萧鄂相看两相厌,对宣帝也似乎没有半分父子之情,颇为凉薄。
话音落下,萧瑾时却没有立刻回答。
宁芳笙隐含担忧地看向他,却被他伸手过来捏了捏下巴。
“唉。”
一声轻叹迅速化在风里。
“是啊,本来我不就说,除了你,我谁都不喜欢么?”
他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拉进怀里,下巴蹭着她光滑的额头,微仰起的脸上嘴角上扬,而眼角却几乎不显地垂下。
宁芳笙从调笑的话里听出一丝郁气,眼角也渐拉平。
她没说话,只是更往萧瑾时胸口贴近三分。
萧瑾时感觉到了,先是轻笑了一声,而后沉沉道“他们在我眼里是一样的。”
萧鄂不管他不问他,宣帝也同样。好像是打着为了保护他的名头将他同夏其瑄调换,实则这么多年也没问过。若单单放任不管也就罢了,等他们发现自己变成了非他们预想的样子,又以各种名义试图改变他,改变不成便是暴怒,自以为是恨铁不成钢,其实只有恨。
他和夏其瑄都被当成了傻子,任他们以为自己想要如何就能如何。
宣帝对他的心思他都清楚。有感情么?有,带着对先淑妃感情的影子,且他是他亲生,其余再无。宣帝
好像是属意让他归名复姓,事实上却跟他没关系。只是他不喜夏其瑄,不想让夏家的东西落在萧家人手上罢了。
若是能心甘情愿如宣帝所想,那就不是萧瑾时了。
所以,萧鄂不会得逞,宣帝也不会如愿。
“我厌恶萧鄂,也憎恶宣帝。其中缘由三言两语说不清,你若愿意听,我们可以找个时间细说。”
他声线低沉,沙沙地透着晦暗的阴鸷,可见此话多么真情实感。
这两人,是这世上同他血缘关系最为厚重的人了。
宁芳笙垂下眼。
她想,她至少还有许晴柔这么一个关系亲厚的母亲,还有许家可亲近,哪怕偶尔是负担,好歹也能让有归宿感,不会如世间一缕游魂,空洞无牵挂。而萧瑾时,哪怕是这样的负担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不知怎么的,宁芳笙心里有一块陷落,沉沉地不舒服。
她想说什么,却又怕说什么都不合适。手无意识捏
着他胸前的衣服,攥在手心。
天底下好像一瞬间静下来,这静中又夹杂着憋闷,像一张网笼着人心。
那些话都说过了,萧瑾时自己却还能感受到那份空荡在心中肆虐。
深吸了一口气,从沉寂中抽身,他才发现怀中人柳眉收拢。
抬手揉了一下她眉心,他开玩笑说“你看,我讨厌这么多人,独独喜欢你,可知你是有多好。”
“自然,若是你不再对我摆冷脸,就更好了。”
然而,宁芳笙没笑,也没如他所想剜他一眼。
萧瑾时没得到回应,有些慌张。
他正欲再说些什么,脸上突然一凉。
宁芳笙抬手摸了他的脸。
萧瑾时不解地看着她,只见那只纤纤玉手缓缓上移,离自己眼睛越来越近。
然后,一点点遮盖他的视线。
“做什么?”
宁芳笙没回答他,捂着他的眼睛,轻轻踮起脚,嘴唇同他的平齐,而后,亲下去。
那一瞬,她分明感觉到腰上男子的手猝然收紧。
萧瑾时喉结猛力滚了下,他才要按住加深这个吻,却感觉到那湿润柔软的唇瓣慢慢移开,在他脸颊上滑动。
咕嘟——
萧瑾时控制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眼睛看不见,于是那唇的触感便更加凸显。
心扑通扑通突然加快了跃动,这感觉期待又惶恐,新鲜又刺激。百般情愫之下,萧瑾时克制住自己,一动不动僵立在原地。
那唇一直到他眼睛下,而后离开了片刻。
即便没有眉眼,剩下的脸也仍旧充满了萧瑾时的俊美和凌厉的精致。宁芳笙看着,羽睫轻颤,隔着自己的手亲了亲那双狭长而眼尾上扬的眼睛。
最后,滑过他的脸颊,那唇瓣来到他的耳际。
宁芳笙看着那耳朵抖了两下,心中战栗减轻,生出
些笑意。
她果真也笑了,因此吹拂出些许热气。
萧瑾时更是心一颤。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这一夜,她的声音轻如春风,柔若秋月。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宁芳笙顿了顿,吐出最后几个字,“我也讨厌很多人,也独独喜欢你一个,可知你又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