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对着照片上的女子默默鞠了一躬，随后走到了祁东斯的面前，不屑地一笑：“果然啊，他不敢对你说真话，呵呵，我就知道他是个无耻的懦夫，卑鄙的屠夫，他只会杀人，只会抢兄弟的女人。”



    “住口，你别血口喷人，我不准你侮辱我爸，还有，你跟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到底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祁东斯的情绪非常激动，他不停地退后，他不停地质问，他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质疑。



    老头子看了眼照片上的女子，目光接着环顾了这间小木屋，以及窗外的风景，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滚动闪烁，好久之后才缓缓说道：“这个女人是你亲生母亲，也是我曾经的未婚妻，这里是我们曾经一起住过的地方。”



    “什……什么？？？我的亲生母亲，你的未婚妻？？？”祁东斯听到了可能是这辈子最大的震惊，最大的震撼，他的脑袋都是嗡嗡作响，老头子的话语仿佛是一把刀，割裂着他对于曾经的记忆，两个毫无理由的身份竟然能够如此联系在一起，他不可能也不愿意去接受这一切，“不可能，这个人不可能是我的亲生母亲，你别给我胡说八道，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故事，别强加到我跟我爸的生活中来！”



    老头子见祁东斯情绪如自己预料之中那么激动，轻声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不听，我不要听故事，你滚开啊！！！”祁东斯情绪突然爆发出来，他上前一把夺过老头子手中的枪，瞬间将枪口顶住了老头子的脑袋，但是他没有开枪，他身体剧烈地起伏着，脸上冒出了难以置信的汗水，这一刻，他并没有要杀死老头子的想法，仅仅只是为了阻止老头子往下说，他害怕听到不愿意面对的现实，害怕某些形象会在自己的心里面崩塌，他更害怕自己在听完老头子的故事后，会再也下不了复仇的决心。



    老头子对祁东斯的举动完全不感到惊讶，相反，他却显得无比平静，哪怕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呵呵，你开枪吧，一旦你开枪，你将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但是真相却永远存在，你爸犯下的罪恶也一直会流传在某个角落，永不消散。”



    祁东斯激烈地维护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大声呵斥道：“我爸是个英雄，是个为正义付出一切的大英雄，而你，不过是个十恶不赦双手沾满鲜血的暴徒，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爸？？？”



    老头子面对祁东斯的斥责，停顿了片刻后，大方地点了下头：“我承认，我承认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暴徒，但是你爸又何尝不是呢，哦对了，你爸比我更无耻，他只会玩阴的，永远不敢面对最真实的自己，他就是个懦夫！”



    老头子对于祁东斯亲生父亲的仇恨像是刻进了骨髓，流进了血液，他们之间像是有一段难解的恩怨仇恨。



    “你闭嘴！！！”祁东斯大声吼了一句，将枪口向上顶了一下，手指已经紧贴在扳机上，只要轻轻一动手指，老头子的生命就将结束，一切都将结束，包括那个所谓的真相，可是，手指却僵硬了一般。



    老头子继续用无畏的言语来刺激着已经暴怒的祁东斯：“开枪吧，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长了，开枪杀了我吧，至少还能带给你无尽的愧疚和遗憾，还有你那无耻的老爸在底下作陪，哈哈。”



    “你……”祁东斯大口地喘着气，他使出浑身的力量想要置老头子于死地，但是整个身体却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手指动不了，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他去揭开最后的真相。



    整个场面诡异得很安静，桌子上摆放着的黑白照片里的那双眼睛，微笑地注视着这一幕，似乎是在期待着某种事情的发生。



    祁东斯紧握着手中的枪，汗水湿透了掌心，他的手越来越感到无力，而老头子则是坦然地紧闭着眼睛，他的平静和祁东斯的愤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虽然祁东斯拥有着武器，但老头子才是掌握着主动权的那个人，他正在逐渐掌控着祁东斯的心境。



    这样的场面足足持续了几分钟，祁东斯在这短暂而漫长的几分钟时间里，脑海中想到了曾经和父亲的点滴记忆，以及和老头子的成长经历，他真的很难想象他们俩的关系真的如同老头子口中所说的那样。



    在祁东斯得知老头子杀害自己的父亲之前，他一直以为老头子和自己父亲是好兄弟，在那之后，他就只认两人的仇恨，而这段匪夷所思的三角关系，让他感到震惊。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和老头子之间发生过什么，所谓的夺妻之恨，只有老头子的一面之词，有几分真假无从考证，他能做的就是维护自己心中神圣而伟大的父亲的形象。



    “她是怎么死的？”祁东斯突然收起手中的枪，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张照片。



    老头子缓缓睁开眼睛，盯着照片里的那个女子很久，才带着难掩的悲痛说道：“她是自杀的。”



    “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你爸这个畜生！”老头子突然情绪失控大吼一声，他走到了桌子跟前，伸手去触摸照片上那张凝固的脸，半空中，手却不由得颤抖了起来，他停顿了几秒，稍稍用了点力，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照片，接着控诉祁东斯的亲生父亲祁天圣的罪行。



    “他夺走了我们之间的幸福，他用卑鄙的手段玷污了她，这才有了你，事后她觉得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们这份感情，就整天以泪洗面，你妈这个人把贞洁，把爱情看得很重，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哪怕我并不怪罪于她，她依然……依然过不去心里这道坎，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她投湖自尽……就是我们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湖……”



    说到此处，老头子已经泪流满面，他那无力的双眼仿佛在努力地看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他的眼神越过窗外，飞跃到了来时的那个湖泊，好像这样就能够更加清晰地看到那些逝去的人和事。



    祁东斯一直在质疑老头子对于自己父亲的控诉，但这一刻他却不免有些动摇，因为他待在老头子身边也有十几年，从未看到过老头子如此悲伤过，而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老头子流泪，这其中的情绪，不像是装出来的，更像是发自肺腑的一种宣泄。



    虽然有些动摇，但祁东斯仍对老头子的话持怀疑态度，他要求道：“证据呢？我不想要你的一面之词，拿出证据来。”



    老头子垂着双速地眨了几下，努力地收起此刻悲伤的情绪，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了桌子前，拉开了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张已经泛黄了的照片。



    老头子低头回忆着这张照片里的遥远记忆，良久之后才回到了祁东斯的面前，将手中的照片递了过去：“我是我们三个人唯一的一张合照。”



    老头子将照片递给祁东斯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再看上面的画面，他怎么都想不到，笑容背后竟然藏着如此丑陋的心。



    祁东斯拿过照片，照片里的这个女子和桌子上摆放着的女子几乎一样，连发型也没有变，在女子的身后，分别是年轻时候的老爸和老头子，画面里的三个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如果没有听说过任何关于他们的故事，一定会认为这是一段情比金坚的友情。



    照片上的老爸，和现在的自己有着几分相似，不得不说，照片里的三个人是那么的帅气和美丽，哪怕现在的老头子如此老态龙钟，如此肮脏邪恶。



    祁东斯盯着照片里三个人的笑容，畅想着他们曾有过的美好生活，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张合照的结局，竟然会是一出悲剧。



    祁东斯将照片还给了老头子，老头子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抽屉里，他看着照片里那个女子的脸，内心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平静和坦然，最后他走到了祁东斯的面前，几乎有些哽咽地说道：“我承认，是我杀了你爸，但是如果你了解了整件事情，这段恩怨仇恨的来龙去脉，你会理解我的做法的，我杀你爸完全是为了报仇，是他害死了你妈，是他拆散了我本该有的幸福，而且还是用一种无耻肮脏的手段，我从不后悔杀了你爸。你可以为他报仇，就像我找他报仇一样，仇恨从来不会消失，冤冤相报，不会有止境，有的人，注定伴随着仇恨过一生，而我就是这样的人，也许你也是。开枪吧，杀了我，为你爸报仇！”



    平静的老头子突然再次激动起来，他一把抓住了祁东斯握着枪的手，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一心想要求死，他知道一旦祁东斯开了枪，一切都将结束，唯一不会结束的就是祁东斯内心的绝望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