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仇不平正和小铁说话间,被浪僧打断。
后者对仇不平低声说了一句,这是非寨寨主便猛然起身。
他脸色阴寒,接过浪僧递来的纸条,看了一眼,那纸条便在仇不平手心碎成漫天纸屑。
南朝军队开战了!
是非寨正在被围攻,按照这河洛帮商队传来的消息,在仇不平离开山寨一天之后,那边就开始了战争。
而且是非寨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
疑似是出了内奸?
仇不平眯起眼睛,他感觉这事情不太对劲。
是非寨是他一手建起来的。
他对自己的老兄弟们绝对有信心,而且寨中亲信,大都和南北两朝有些恩怨,若不是被逼得活不下去,谁会上山当土匪?
说是出了内奸,他绝对不相信!
“仇寨主。”
浪僧在一旁转着佛珠,他看着仇不平的表情,他边轻声说
“贫僧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说了便是。”
仇不平回了一句,浪僧便把自己之前的想法,轻声说了出来。
“贫僧并不是在挑拨仇寨主和你等兄弟之间的关系。
但贫僧想,那鬼书生说是为寨主和小铁的亲情谋划,寨主刚一离开,是非寨里便有大变。”
浪僧摇了摇头,他说
“这很难不让人产生不好的思虑。也许,这寨中混乱,便是由此而生。”
沈秋等人也知道出了事,便围了过来。
在浪僧说完之后,花青公子摇了摇头,他摇晃着手中折扇,对其他人说
“我倒不那么看,我觉得吴世峰和刘俊山,都不是那等卖主求荣的人,虽然接触尚短。
但我认为,这内乱之事,和他们两人应该无关,或者说,其中有我等不了解的内情。”
花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对其他人说
“还记得我说过吗?我看人很准的。”
“小铁。”
沈秋想了想,看向折铁少年,他问到
“那吴世峰给你出谋划策时,都对你说了什么?
不要遗漏,都说出来!”
小铁也知不妙。
他便立刻原原本本的,将自己记住的所有对话都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仇不平的脸色已经有了变化。
折铁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低声说
“三叔还让我若有可能,便劝服父亲,不要再回是非寨了。
说是上天给父亲寻得一个理由,自此便从江湖纷扰中解脱出去,寻一条逍遥路。”
“老三还对你说了什么?”
仇不平闭上眼睛,他轻声问到
“他可说了,他以后打算如何做?”
“这个倒是没有。”
小铁想了想,又说到
“三叔那一夜离开时,就像是突有感慨,对我说他与是非寨横行绿林十四载,生前之荣辱,人间之繁华也都已经历尽,死便死了。
还说,齐鲁若没了是非寨,兴许就没那么多纷争杀戮了。
我当时以为,三叔只是心中感慨”
众人一片沉默。
除了小铁和青青这样的少年人鲁钝一些,不通人心之外,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人精。
连山鬼也都算精明之人。
他们听到这话,便知道这是非寨中的乱子,大概都是那位三当家吴世峰搞出来的。
“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花青公子摆着折扇,一脸疑惑的说
“他既然能和仇寨主当年一起辞官,那也不是贪恋权贵之人,又在是非寨过了十四年,肯定也是义气之人。
这说不通啊!他为何非要亲手毁掉是非寨?”
“他是为了我。”
仇不平提起亮银枪,走向自己那匹马。
他一边走,一边说
“老三是聪慧之人,又与我相交二十多年。
他大概,是猜出了我的心思吧。
是非寨啊,缘起缘生,我想要断尽天下不平,却又引了更多恩怨,让这齐鲁大地不得安宁。
数年前,我便知晓,靠一个是非寨是不可能让齐鲁安定的。
那时我便想散了是非寨,让兄弟们下山好生过日子去。”
仇不平翻身上马,拉起马缰,对其他人说
“但我不能,我若说了那话,这是非寨怕是早几年就被那些‘同道’火并了。
老三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要借着小铁这事,让我从那江湖苦海中得脱自由。可惜,他做错了!
诸位好汉,照顾好我儿,若日后还能再会,我仇不平定然感谢诸位!”
说完,战马嘶鸣一声,载着仇不平往青龙山的方向奔去,还有那是非寨主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这是我是非寨之事,你们不要插手了!这便带着我儿,离了齐鲁去吧。”
马蹄声渐渐远去。
小铁咬着牙背着剑,就要跟上去,却被沈秋一把拦住。
“大哥,你放开我!”
小铁挣扎着说
“那是我父亲!那是我爹!我不能看着他就这么”
“别傻了。”
沈秋大声喊到
“你靠双腿去追吗?你追上的吗?”
小铁闻言一震,他双眼中尽是欣喜,看着沈秋,后者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转头对浪僧说
“恨命大师,我这傻兄弟要去救他爹,我也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去送死。你能不能为我等寻几匹好马,越快越好。”
“我这就去送信。”
浪僧宣了声佛号,对沈秋说
“此地距离我河洛帮商号并不远,诸位少侠且等待片刻,最多半个时辰,便有良马送来。”
见浪僧转身离去,沈秋回头看着山鬼,他一脸抱歉的说
“兄长,此番又要”
“无妨。”
山鬼倒是双眼平静,他说
“自家人,不说这些。只是,你身边的麻烦事,也太多了些。”
沈秋耸了耸肩。
这话让他怎么接?
他又扭头看着花青,他双手抱拳说
“这位花青公子,这是我等之事,也不敢劳烦,之前已经蒙你助我,我实在是”
“哎呀,果然如兰儿所说。”
花青还是那副老猫一样笑眯眯的脸,他伸手在秀禾机关人脸蛋上摸了摸,扭头对沈秋说
“你果然是个机灵的少侠呢。
明明想要我帮忙,却还要说这么多弯弯绕。我帮了就是,反正也是红尘洗心,要经历世间种种。
这是非寨之事,我也颇有兴趣呢。”
沈秋心里这才微微放心。
那位浪僧看上去像是有心计的人,而且之前也对青青表明了身份,是雷诗音请他来援助青青和小铁的。
必然也是要参与这事中的。
再加上山鬼和这神秘的花青公子,就是三个地榜!
自己也算是人榜前列,还有秀禾机关人,改造之后也能匹敌人榜高手。
小铁虽然武艺差一点,但也有一战之力。
这样算来,自己这方的实力还是挺强的,只是
沈秋扭头看向青青,后者也看着他,脸上满是小猫即将被遗弃时的可怜表情,这丫头
居然还学会装可怜了!
“算了,这次带你去吧。”
沈秋对青青招了招手,小师妹发出一声欢呼,跳到师兄身边。
“但约法三章,不能乱跑,要听话,不能离开秀禾身边,明白吗?”
第二天一早,沈秋等人一夜纵马,越过一处丘陵。
眼神最好的花青拉住马缰,对身边人说
“看前面!”
众人闻言看去,在前方丘陵下,满地的尸体,简直是尸山血海。
随便一数,那人数最少也过了300人!
那些人都还穿着行伍衣甲,遍地都是刀枪,血液的味道冲的人头晕目眩。
在遍地尸体中,还有个穿着盔甲的人。
被长矛刺穿下巴,拄在原地,身边是一匹被打裂脑袋的战马。
从他的盔甲样式来看,这应该是个官。
“是南朝军的衣甲。”
浪僧观察了一下,说
“应该是南朝军专门派了人,在回程路上堵截仇寨主。
我听闻指挥这齐鲁南朝边军的,乃是南朝威侯赵廉,早就听闻他是沙场老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为啥这么说啊?”
青青扭过头,不去看那些惨烈的尸体,她看着浪僧,问了一句。
浪僧是出家人,宣了声佛号,这才解释说
“青青姑娘,你觉得面对一位天榜高手,来再多普通军士,有用吗?”
“自然是没用的。”
青青拉着马缰,跟上师兄等人的脚步,他们绕过眼前血气冲天的山坡,她对浪僧说
“就仇寨主那挪移的速度,这些普通军士连他的衣服都碰不到。”
“是的。”
浪僧摇了摇头,他说
“你这少年人都知道的事,难道打了一辈子仗的威侯赵廉不知道吗?
他派这些军士过来,就是要用他们的命,拖住仇寨主回返的速度。若不是前线战场焦灼,且有很大的取胜希望。
想来那赵廉就算心再狠,也不会出此下策。”
沈秋接话说
“是非寨,估计危险了。破寨之时,可能就在这两三日中。我等必须加快速度!”
沈秋对身后众人说道
“仇寨主被这些南朝军士以命拖住,速度必然比我们慢一些。
我料想那赵廉肯定不可能只派三百人来,前方必然还有堵截,大家快马加鞭!”
“马撑不住的。”
花青摇了摇头,说
“这畜生也不能飞起来啊。”
“用真气!”
走在最后的浪僧说
“将真气注入马匹体内,温养血肉,祛除疲惫,能让它们跑的更远,这是蒙古那边的漠北刀客们长途奔袭的做法。
虽然会伤马,但短期很有效,我等都是良马,撑上三天,不成问题。”
“那便走!”
沈秋扬起马鞭,一行人速度更快了些。
后方还跟着十几名河洛拳师,倒也威风凛凛。
另一边,距离是非寨还有一百八十里的地方,仇不平眼前,又是一支南朝军队。
大当家眼睛里已经是尽是寒意。
这伙南朝贼子,真是不要命了!
他已经击破两股阻拦的军队,都是三百余人。
而眼前这支,却有近千人,而且还在两侧丘陵上,架起了大队的强弓弩机,封死了这驿道。
在仇不平眼前三十丈外,有个穿着盔甲,戴着头盔,提着宣花大斧的南朝都尉。
他拉着马缰,将大斧提在手中,对眼前仇不平大喊到
“仇寨主,我家侯爷让我替他向你问好。”
仇不平不发一言。
只是握紧了手中百鸟朝凤枪。
若是真杀起来,这一千多人,也就是两柱香的功夫就能击溃,若是下死手,只求杀伤,那时间便更短了。
但仇不平体内还有24根牛毛小针,阻碍着体内龙虎战气运行。
若是强行运功,会让那些针更深入的刺入经络血肉,反而会让他伤势更重。
“我家侯爷向来仰慕仇寨主这样的江湖高人,而且当年仇寨主在临安为官,我南朝国主欲许仇寨主为太子太傅。”
那都尉见仇不平不说话,便喋喋不休的说
“虽然仇寨主当日婉拒,但如今小国主已经继位。
鸣殿下爱好圣人之学,向来仰慕仇寨主的才华文章。
我家侯爷也吩咐了,若是仇寨主能接受我朝善意,定有三公之位为仇寨主预备,这是非寨众人也能免了生死刑罚,归入我朝军中。
齐鲁之地便得安宁。”
这都尉还挺会说话的,他大喊到
“如此之后,齐鲁安定,国泰民安,仇寨主与众兄弟也有好前程,岂不美哉?”
仇不平依然没有回答。
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自身后传来的马蹄声。
在片刻之后,便有两道身影飞掠而出,一黑一白,如鬼魅一般,杀向丘陵上的弓弩兵阵。
山鬼和花青的提纵术何等神妙,那些箭矢射入空中,根本碰不到他们。
花青公子甚至有心思擦在箭杆上,如空中奔行一般,又甩手丢出飞镰金蝉子,只见锐风呼啸,便有五六个脑袋冲天而起。
在仇不平身后,沈秋和小铁,还有浪僧三人纵马上千,手中各持兵刃,杀向那有些骚乱的南朝队列。
那劝降的都尉见状,拉起马缰,提起大斧便要上前厮杀。
只是
“嗖”
夺命白芒一闪而过,百鸟朝凤枪自他脖子刺入,从后颈传出。
带起一缕血光飘洒。
仇不平的身影,则如幽魂一样,闪到他伸手,随手扣住亮银枪,便和自家儿子一起,杀入眼前混乱的军阵里。
这些南朝人,愚蠢!
他们无法理解,仇不平,到底是为何而战的。
也根本不知道,这是非寨又是从何而来。
劝降?
呵,简直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