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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传承衣钵--为若云亦雨兄弟加更【2/25】
    血光溅起,剑玉嗡鸣,沈秋手中,又多了一名高手试武,本该是快乐之事,但他收起两把鱼肠刺时,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早就知道,张莫邪一直如影子一样,在这江湖风云中,看着他成长。

    而今日曲邪带来的话,却让沈秋有了种明悟。

    不管剑玉有何秘密,不管张莫邪失踪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很快,答案就会揭晓了。

    而那也意味着,懵懂来到这个时代的沈秋,也将开启自己真正要去做,而且只能由他一人去做的事情。

    能让张莫邪那等人都要小心行事

    这件事的危险性,可想而知。

    张莫邪跟了他快两年,却在此时才真正留信提醒,大概是在说,沈秋如今的武艺,才勉强能加入那件事中。

    “蓬莱”

    沈秋抓着曲邪的两把鱼肠刺,走出屋子,在看到阳光直射,他心中已有明悟。

    那事,必然和蓬莱千年隐秘有关。

    他要以武者之躯,正面对上那些隐世修仙之人了。

    待沈秋出门时,花青已不知去向,这家伙总是神出鬼没,在江湖中四处游荡,但现在想来,他之所以四处乱逛,除了所谓师门红尘洗心之外。

    肯定也是在搜寻蓬莱密事的蛛丝马迹。

    “任叔。”

    沈秋走上前,对背负着手,站在院中,看那风吹大树,落叶片片的任豪说

    “曲邪死了,已可以昭告天下,洛阳一战,正派诛灭魔教魔君,大获全胜。”

    “胜”

    任豪摇了摇头,他看着沈秋,说

    “你真的认为,这一次正派胜了”

    “输得很惨。”

    院中只有两人,沈秋也不遮掩,很坦然的说

    “杀了一个曲邪,杀了一些魔教高手,破了北军大阵,重伤高兴,护住了洛阳,看似正派占优。

    但雷爷,浪僧之下,洛阳城中三千江湖人,死伤最少在八百以上。

    这些可都是来参加英雄会的年轻俊秀。

    正派武林,差一点就被断了未来。

    还有南海派长老,河洛帮长老,以及小门小派的覆灭。

    这一次,输的太惨了。

    但,任叔也不可能当着江湖众侠客的面,说咱们输了吧”

    面对沈秋的反问,任豪默然无语。

    当然不能这么直白的话。

    此时江湖正邪对立,潇湘淮南那边的事情还没平静呢,要是洛阳一战,正派承认受挫,那人心就得生出几分猜忌。

    想要再维持对魔教的压制,就没那么容易了。

    “昨夜救走的高兴的,是蓬莱的人。”

    任豪突然说

    “两名高手,都用剑。

    他们还试图夺我真气,就如夺走曲邪阴阳气一般,若不是早有准备,怕就要被他们暗算。”

    “他们到底要这些做什么”

    沈秋皱起眉头问到

    “难不成是吸取他人真气,强化自身”

    “不,曲邪说了些,但没说明白。”

    任豪摇了摇头,他说

    “我也是管中窥豹,洞见真相,看不得太全,猜不得缜密。我只是知道,蓬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这事情具体为何,真相为何,怕只有我那故人才知道。

    你见过张莫邪,对吧”

    “嗯。”

    沈秋点了点头,他原以为,这位把正邪之争看的极重的任叔,会开口训斥。

    但并没有,任豪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切。

    “他也曾邀请我,与他一起行事。”

    任豪伸出手,正托在一枚落叶之下。

    他周围有气流转动,就如真正的风一样吹拂,让那些落叶缠在身边,又缓缓洒落在地面,最终形成一个无叶的浑圆。

    “我倒不是贪恋这盟主之位,也不是厌恶他,但我还是拒绝了。

    张莫邪可以一走了之,冯雨涵重病身死,他又是至情之人,行事本就自由,无人能说他什么。

    但我不行。

    我心思太重,魔教没了张莫邪,看似一盘散沙,但力量强大,出个有心人联络一二,若正派再没个人镇着,这江湖就真的要乱了。

    我做不到他那样潇洒,也没办法和他一样,把这一切事情都弃之不顾。

    习武之人,行事粗暴,若是江湖乱起,那可就是血流成河,搅得世间不宁。”

    盟主叹了口气,似是对沈秋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天下大势,南北对立,本就是乱世征兆,若是再有江湖人自持武艺,从中作梗,那可真就是人间惨状,凄凉无数。

    但我千防万防,却依然防不住正邪开战。

    苏州,潇湘,洛阳,战事一次比一次激烈,以前都说是江湖内斗,但像这一次,便牵连了无数无辜。

    这江湖啊,像是变了味,再没以前那么纯粹了。

    而这根子,就要归到他张莫邪身上。”

    任豪冷笑一声,挥手散去落叶,说

    “自己放了把火,却撒手不管,眼见火势熊熊,若是再没人管,就要把周围一切都烧个干净。

    我是有心想管,但这么多年,也是深感有心无力。眼下魔教和北朝联合,之后必要攻略天下,这其实是个机会。

    他们都聚在一起了,若能寻个时机,正面打上一场,便能一举击溃魔教野心。

    但这种决胜之局,仅有我一人是不够的。

    沈秋,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这话,问的非常正式,让沈秋眉头紧皱。

    他说

    “任叔这说的什么话

    我现在,不就是正派中人吗

    这洛阳一战,我也出力了呀,怎么好像任叔就觉得,我随时都可能叛了正道一样”

    “其实,我有些事情,一直没问过你,沈秋。今日话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作为长辈,也不藏着掖着了。”

    任豪回过头,看着沈秋,他摸着自己那八字胡须,说

    “齐鲁藏刀门、灵拳庄等六个正派宗门,是被谁灭的

    烟台劈山刀史大敦,断魂枪韩若又是被谁杀的

    昨夜张楚,是被谁”

    “任叔”

    沈秋顿时心下明了,他出声打断了任豪的话。

    “藏刀门陈一丑逼死良善,劈山刀史大敦谋夺我宝刀,他们自有取死之道。

    昨夜张楚之事,你若要因此怪我,那我无话可说。

    我一向敬任叔行事方正,敢作敢当,当真是一代大侠,但任叔现在,莫不是也要对我说那只看阵营,不看善恶那一套了

    挂着正派的名头,做事却比魔教还要可恨。

    这等贼人,不一刀杀了,还留着作甚”

    “所以,我帮你压下来了。”

    任豪倒是没有动怒,他很平和的说

    “这些时日,可有人因那些事,来找你麻烦

    我已数次对那些求到五龙山庄的苦主,还有他们背后的宗门都说过,只要我还在,便不许人来骚扰你。

    至于张楚之事,我觉得你处理的很好。

    保全了无辜,又免了苦斗之后,再有死伤。

    我不是怪你出手铲奸除恶,那些贼人,若是我遇到了,也要拔刀相向的。

    我想说的,只是你这人的心性。”

    他摆了摆手指,说

    “你不知,在苏州时,紫薇道兄便为你看过面相。

    北斗宿首,斗木獬之相,铁骨铮铮,刚正悲悯,冷眼看世人热血酬知己,却又克制内心,是隐忍内傲之人。

    只是争强好胜,易走极端,有股血勇之气,可惜过刚易折。

    偏偏观你行事,又不拘一格,你说我太看重正邪之分,你所行,却刚好是个极端。

    只看善恶,不分正邪。

    但这江湖之事,总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言可畏。

    我是生怕你少年心性,哪一日你被外力所迫,因这些污点被泼上脏水,一怒之下,就走了极端。

    我倒是不担心你入魔教

    我担心的是,你这性子,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落得一个没有下场。”

    任豪停了停。

    他看着沈秋不以为然的脸色,他说

    “相面之说,我本是不信的。

    但无奈紫薇道兄道术高超,被他相过面的,几乎没有一个错漏。

    张莫邪乃是贪狼之相,搅动天下风云,留下一片狼藉。

    我乃亢金龙之相。

    天罡亢龙,难尤七星,周游八方,紫气避凶,尽扫不祥。

    这面相批命,与我和张莫邪的人生际遇,一模一样。

    你又是我故人之徒,三番两次襄助正派,如今也被称为河洛大侠,护的一城性命,被人敬重。

    但站得越高,摔下来便越狠。你心性如此,让我如何不担心你的未来

    我今日,之所以要与你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以后行事千万要慎重一些,有我在,即便出了错漏,也能护你一二。

    但若他日无我”

    盟主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沈秋肩膀,说

    “一想到你这样有手段,又有伴当相助,还牵连着诸多势力的人,被有心人逼的叛离正道,我就心下发寒。

    你走的不是张莫邪的路子。

    但以你现在的行事风格,如若走上邪道,怕又是一场江湖血雨劫难。”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说的很深了。

    这不是亲近之人,绝对不会说这些的。

    沈秋心中那股不舒服也消散开,他是不在意这些,但任豪一番好意,也不能就这么推出去。

    他叹了口气,对任豪说

    “任叔,你是要给套上枷锁,你是希望我彻彻底底,走上正道,与你们一样,不管不顾,与魔教相抗”

    “舍命战魔教大可不必,但最少心中要有正邪之辩,行事也要占着大义,要占着理。”

    任豪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他说

    “此番正道损伤惨重,但有你相助,我心便安。

    好好把河洛帮整顿一番,让我正派再多出一个一流宗门,这中原江湖事,我也不需再有担忧。

    这正邪之分,几百年来,都是江湖第一重要的守则。

    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也是至关重要的。

    你练了魔教功夫,虽然都是机缘巧合,不得不练,但终究不美,于人也落下口舌,我便给你这个,算是我私人给你的犒劳。

    那魔教功夫,以后不练也罢。”

    任豪从袖子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放在沈秋手心。

    “沈秋,以后行事,要方正些,不要辜负这好不容易挣来的大侠威名,也不要负你师父一番期待。”

    他拍了拍沈秋肩膀,便朝着房中走去。

    沈秋看了一眼手中册子,没有名字,看样子是昨夜才写好的,他动公输巧手,翻越几页,便心下了然,将那册子贴身放好。

    任叔不愧是武林盟主,出手就是大方。

    “两仪神拳”

    沈秋摇了摇头。

    这本绝世武艺,不是那么好拿了。

    学了任豪的拳,便是有了师徒之实,这两仪神拳,任豪可从未教给其他人。

    现在教给了沈秋,就代表着,是选了沈秋传承任豪的衣钵。

    有了这层关系,就如沈秋方才所说,这盟主大人,算是给他上了道枷锁。

    一心带着他往正派道路上去了。

    任豪没给完整拳谱,倒不是他小气,而是这门奇功练起来,有点麻烦,不打好基础,后续绝学完全没办法用。

    当然,还有个没说出的缘由。

    沈秋想学后面的,就老老实实的做个正派侠客,再有之前于齐鲁之地,屠杀正派人的行为,怕是就要被惩罚一番了。

    尽管,沈秋并不觉得那些事情,是自己做错了。

    哪怕是艾大差逼迫的,但自己做的并不厌恶,这正邪之分虽是江湖“政治正确”,但沈秋就是不喜欢这些被束死的东西。

    就像是,彼此互相从未见过,从未有过了解的两个人,就因阵营不同,便憎恨彼此,相互厮杀方休。

    这种行动维持了几百年,以约定俗成,但究其根本,它显然不正常

    就像是一个蛐蛐罐子。

    正邪双方就是蛐蛐罐中的蛐蛐,被茅草撩拨的舍命相斗,以战胜彼此作为武者的荣耀,且双方都认为自己没错。

    但双方都没错,错的是谁

    这种持续几百年的行为,最初又是如何产生的

    沈秋不喜欢这种被传统推着去厮杀的感觉。

    他的人生前半段里,都被教导着要有独立的思考,他已经养成了那种不盲从的习惯。

    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并不觉得,正邪厮杀就是天下常理,在大义的名义下,取人性命,也并不让人感觉愉快。

    “肯定有某些东西在驱使着双方。”

    他心中有种阴谋论的想法。

    “那必然是是一些双方没发现的缘由,或者说发现了,但却被一直忽略的事情。这整个江湖,都是那个蛐蛐罐子。

    蒙上的黑布,束缚着所有人的眼睛,在内部是找不到缘由的。

    想要看穿一切,就得跳出罐子。”

    沈秋抿着嘴,仰起头,看着头顶飘散落叶的树,他摸着手中拳谱,心中突然想起了一句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话。

    在那落叶飘散中,似有个声音在对他说

    “毁掉我们的,不是我们所憎恨的东西,恰恰是我们所热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