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爷,五爷爷,这是省大的范教授,省大的专家学者。”
大队院落里,吕冬向吕振林和吕振飞介绍范教授与马明“这是马明,马叔的儿子。”
范教授跟吕振林和吕振飞握手,口称吕书记,吕振林连忙摆手“当不得,当不得,叫我老吕就行。”
对真正有本事的人,吕振林一向非常谦虚。
除了范教授和马明俩人,跟着一块过来的,还有三个研究生,吕冬全部认识,就是上次在蒙城打过交道的那三个。
其中戴眼镜的那个又一次向吕冬表示了感谢。
吕振林邀请范教授进办公室聊,范教授过来是做实地考察的,直接说道“先去看看地方”
马明也说道“吕冬,要不先去看看”
“也好。”吕冬头前带路,范教授一行人跟在后面,吕振林和吕振飞俩人作陪。
出大队,从集街上往西拐,再走一段不长的东西道,往北一转就是吕家村的老街。
还没到路口,青瓦屋脊就显露出来,比屋脊更显眼的,是一片片屋脊上半人高的枯黄野草。
范教授正了下眼镜,边走边往那边看,等来到路口往北一转,几百米长的水泥路老街展现在眼前,忍不住停下脚步。
虽说是民居的建筑风格,谈不上多么独特,但与泉南路北侧那边老房子的风格并不一样。
泉南路北侧的老房子说新不新,说旧也不旧,一看就没这边的时间久远。
单独一片也不算什么,但这么一条街一大片连起来,还是比较少见的。
农村老房子,更多的是土坯盖成的,那样的无论研究,还是其他方面的价值,都极其有限。
范教授也顾不得太讲究,直接问道“吕冬,这片房子建起来多长时间了”
吕冬也说不清楚,只能看向吕振林和吕振飞,前者说道“打我有记忆 老街就是这个样。”
吕振飞补充道“建国和当年破四旧以后,大修过一次,后面一次维修 是我带人干的。”
范教授暂时没说话 缓缓朝北走 手指在青砖墙壁上滑过,见到青色条石上雕刻的花纹,又停下来仔细看。
“这是牡丹。”雕刻的花纹不算稀罕 范教授低语“花开富贵。”
不止这一块石头上有 再往北去,大部分老房子作为基石的青色条石朝街道的一侧,全都有花鸟虫兽的雕纹 不过积年累月下来 加上类似吕建仁和吕冬这些小时候调皮玩意的祸害 其中不少都有残缺。
“拍照”范教授立即指挥学生们干活。
其中一个学生打开背包 拿出单反相机 开始拍照。
马明等几个人 也拿出本子,做着相应的记录,具体是什么,吕冬看了眼,也看不懂那些专业术语。
一路走出去近百米 范教授突然想到什么 不好意思说道“抱歉 抱歉 一忙起来,就脑袋犯糊涂,实在对不住。”
不管怎么说 这都是主人家,光顾着忙,不跟人说话,多少有点失礼。
吕冬在蒙城见过范教授为工作拼的程度,接话道“教授,你们尽管忙,不用管我们。”
吕振林叫来街上几个看热闹的人,让人去准备点热茶之类的。
来到老街中段,二爷爷那边搬出来桌子和马扎,冲好一壶热茶,邀请范教授等人喝点水,稍微歇息一会。
范教授喝着茶,说道“在泉南,因为战争和众所周知的一些原因,像这种老式的民居,能大范围保留下来的,少之又少,这对研究泉南地区清末民初的农村社会环境,具有巨大意义。”
说到这里,他不无遗憾“可惜,有些雕刻的地方都有损毁。”
吕冬不好意思接话“小孩子太皮,看着那些花纹碍眼,没事就拿砖头石头砸着玩,大部分都是这么砸坏的。”
范教授微微点头,提醒吕振林“老吕同志,这片建筑放在当下的社会环境,非常难得,得注意保护。”
吕振林接话道“大队这边制定了村民守约,着重保护老街。”
范教授也到过不少农村考察,想到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就算老房子保存下来的,大部分都是土坯屋,取媳妇自然要盖新房子,老地基的房子都扒掉盖成红砖红瓦的新房子,这样的青砖条石房子,真的是扒掉一间就少一间。
“可要叮嘱好村民。”像范教授这样的专家,首先考虑的自然是保护“千万别把这些老房子拆了。”
吕振林说道“您放心,村里有相关规定,老街上的房子不允许拆,有想要盖新房子的,都出去批新地基,村周边有不少场院地。”
范教授又说道“好好再就是维修方面”
听到这话,吕冬插话“教授,我们吕家村最出名的就是搞建筑和做卤煮,我五爷爷以前带领人员经常做古建筑维修,老街上和北边村里最古老的建筑,都是五爷爷带人维修的。”
范教授缓缓点头,能看得出来,最近的一次维修肯定多年以前了,这片老房子历史感十足。
但在吕家村人眼里,老街谈不上古色古香,更多的是老建筑的破败感。
马明跟吕冬嘀嘀咕咕“过年的时候我就想来,有事绊住了没能来,今天一看,真后悔没早点过来。”
吕冬笑“哪有这么夸张。”
这样保存完整又是石头加青砖青瓦盖起来的老房子,能保留下整条街的确实少,但也没少到罕见的地步。
“民俗历史方面的事,怎么说呢”马明一时间没法给吕冬解释“这么说吧,你看条石上雕刻的花纹,房屋的起脊方式,都有一定讲究,你们吕家村历史上不简单,肯定阔过。”
这点还真让马明说着了,吕冬轻声说道“以前的时候,吕家村只有这边的老街,那边的集街是青照和泉南地区的主要官道之一,这边紧邻官道,发展的不错,后来官道衰败,吕家村大集没了,吕家村也就衰败了。”
马明去过吕冬的店里,难免受到影响,问道“该不会乾隆真来过你们村,吃过你们的卤煮”
吕冬不好对朋友心口胡扯,只能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另一边,范教授与吕振飞聊的不亦乐乎,吕振飞家学渊源,加上几十年的建筑行业经验,对古建筑方面有不少了解,跟范教授也能聊到一块去。
前些年,很多古建筑损毁严重,碍于社会经济大环境和专业队伍,上面很难拨款修整。
或许在范教授这些人眼里,哪怕吃不上饭,也得抢救历史古迹。
毕竟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
没歇息多大会,一行人又往北边去,还挑了几栋村里公认最老的住房进去看了下,有一栋人早都搬到集街上,去村南住了。
房子一旦没人住,破败的格外快,范教授的心痛就写在脸上,似乎比吕家村的人更在乎。
最后,一行人从大槐树那里上河堤,来到吕家食品公司,看到了专门被保护起来的骨灰堂。
范教授专业,搭眼一看,就说道“这风格,明显是清早中期的建筑。”
吕振飞实话实说“不完全是,中间经历过几次大修,根据我父亲的说法,我爷爷那辈大修过一次,他那辈大修过一次,后来我又带人修过一次。”
这样的建筑,没有维修养护早就破败的不成样子了,吕振飞又说道“建筑风格没有变过,很多东西都是原来的,比如屋脊上的狴犴,全是老祖宗传下来的。”
吕冬这才知道,原来屋脊上蹲着的神兽叫狴犴。
这玩意好像听说过,具体却忘了,吕冬问旁边的专业人士“马明,狴犴是啥有啥讲究”
马明简单解释“听没听过龙生九子”
这个吕冬还是知道的,当即点头。
马明又说道“狴犴是龙的第七子,急公好义,很多官衙和祠堂上都用它镇宅,据说能作为守护神,孕育吉祥,免祸消灾。”
吕振林听到这边的话,说道“它是代替老祖宗们,看着咱们吕家村的后人。”
范教授跟着吕振飞进骨灰堂里面转一圈出来,再次叮嘱“不管工厂再扩建,一定好保护好这里。”
这点不用多说,如果不是为了专门保护起来,厂子扩建的时候,早就拆掉了。
后面,又去了小学校,范教授一行人专门看了那个老旧的大戏台和特大号的影壁。
这些都是吕家村当年兴盛的时候,老一辈们一石一瓦建起来的,也是吕家村历史上一度兴盛的证明。
范教授看着这些,说道“能保存下来不容易。”
其实放在几十年前,这样得东西未必见得少,但大部分都拆没了。
吕冬其实看得比较清楚,也就是吕家村宗族势力比较顽固,这些与吕氏家族有直接关联的建筑之类的,才顽强的保留下来,否则早没了。
就说隔壁的马家村,连同青照河大桥的主街道上,原本有个望楼,还有个比吕家村小学更大的石头影壁,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全都被拆掉砸烂了。
吕冬没有亲眼见过,但听七叔说过,那个旧时候用来观测土匪的望楼,一度是十里八乡最高的建筑。
回到村委,一行人坐在办公室里,吕冬特意说起吕家村在建筑上的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