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和梅兰妮之间的友谊在渐渐加深。
她总是把梅兰妮当成一个温柔懂事的小妹妹来照顾, 很愿意倾听她的每一个想法,也会给她讲述自己在英国的所见所闻。
同时,面对真心结交的朋友,裴湘并不会把自己伪装成一位标准的娴雅淑女, 她非常坦然地讲起了自己和兄长爱德华白手起家的经历, 也说明了霍夫曼家的经济条件是这一两年才真正转好的。
梅兰妮·汉默顿小姐并没有因为裴湘的实话而从此疏远霍夫曼兄妹, 反而用更加真诚的态度对待他们。
“亚特兰大就是一座年轻而充满生机的城市,我生长在这里, 喜欢古老和新生交错在一起共同存在的感觉, 露西, 勤劳而正派的人永远都值得善意和尊重。”
“梅兰妮,你可真是个小甜心……咦, 你又脸红了, 哈哈……你家住在桃树街, 你的脸蛋儿像桃花一样。”
“咳, 露西, 不要总是捉弄梅兰妮小姐。”
“哎呀, 爱德华你不要打扰我们。查尔斯,快把我哥哥领走”
因为两个年轻姑娘的亲近关系,霍夫曼和汉默顿两家人的交往也越来越频繁起来。
爱德华是那种很有男子汉气概的青壮年男子, 他有丰富的外出闯荡经验,又早早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所以, 他的言行举止中总是不自觉地带上了果决和沉稳, 这正是自小生活在女性亲眷身边的查尔斯·汉默顿所欠缺和向往的。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 查尔斯对爱德华也越来越信重起来。
当阿希礼·威尔克斯提出要邀请裴湘和爱德华去十二橡树庄园时, 汉密顿兄妹便很自然地加入了这次的行程, 甚至还准备在表亲家长住一段时间。
说起南方人出远门做客这件事,出行时肯定要大费周章收拾好许多行李的,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一次出门做客后会在外面停留多长时间。
例如,一对新婚夫妇去亲戚家度蜜月,他们很可能会一直住到第二个孩子牙牙学语。
又例如,某人一开始只是想去朋友家吃一顿晚宴,但很可能就在热情主人的邀请下顺势度过一个圣诞节,再到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返回家中。
对于南方有钱有闲的阶级来说,出门做客这件事一定是从从容容并且悠悠闲闲的。
做客的,不急着离开;做主人的,也总是乐呵呵地不嫌烦。横竖这里地广人稀,家家户户的宅子都很明亮宽敞,并不会因为一两个客人入住就拥挤起来的。(1)
在去往克莱顿县十二橡树庄园的途中,梅兰妮如同小雀鸟似的给裴湘讲述南方的一切,充满感情地描述这个从她出生到现在已经习惯了的优雅世界,描述这里的秩序井然和有条不紊。
裴湘一边倾听着梅兰妮轻悦柔和的欢快嗓音,一边眺望马车外的浑黄河水和赤红土壤,还有广袤土地上辛苦劳作的人们。
抵达十二橡树庄园的第三天,阿希礼带着他的朋友们拜访了左邻右舍,裴湘也因此见到了《飘》这部小说的女主角——斯嘉丽·奥哈拉。
她记得,在原著中描述过,斯嘉丽对阿希礼第一次产生爱慕之意时,正是阿希礼结束了三年的欧洲巡游之后返回家乡后,骑着马来拜访奥哈拉家的塔拉庄园的时候。
那时候,这个有着一双绿眼睛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对忧郁文雅的阿希礼着了迷,至此陷入了十多年求而不得的爱恋当中。
——即便战火摧毁了她的家园,摧毁了亚特兰大,也没能摧毁斯嘉丽对阿希礼的追逐与迷恋,直到梅兰妮去世。
果然,看到阿希礼的身影出现在塔拉庄园后,斯嘉丽整个人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她那双本来就绿得明媚眼睛顿时变得更加明亮了。
“阿希礼!”斯嘉丽快步走来,裙摆翩翩,身姿窈窕而轻盈。
“斯嘉丽,真高兴见到你,你还是这么漂亮有活力。来,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们吧。”
阿希礼上前握住斯嘉丽的手,同她问好,又转身介绍裴湘等人。
然后,裴湘立刻得到了女主角警惕而戒备的眼神。
大概是因为裴湘的外貌,斯嘉丽忽略了一旁身材娇小模样文静的梅兰妮,把站在阿希礼身旁的裴湘当成了假想敌。
阿希礼当然不会察觉到年轻姑娘间的这种隐晦竞争。他噙着淡淡的微笑,赞叹着望向生机勃勃的斯嘉丽,温和地说道:
“斯嘉丽,你还记得梅兰妮和查尔斯吗?我记得你们之前是见过的,是在十二橡树庄园还是在亚特兰大来着?”
“哦,阿希礼,当然是在十二橡树庄园。我们那时候都还是小孩子呢,我还没有去费耶特维尔女校上学,你也没有去欧洲看那些绘画呀、雕塑呀、建筑呀什么的,咱们在通往玫瑰园的草坡上嬉戏野餐,你忘了吗?”
阿希礼恍然道:“是那时候的事情呀,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是啊,塔尔顿家的四兄弟那时候还没有被大学退学呢,他们还是塔尔顿太太的心肝小马驹呢。”
斯嘉丽挽住阿希礼的胳膊,笑容有些小小的得意,她很高兴可以吸引阿希礼的全部注意力。
“阿希礼,你还记得吗?咱们一起骑马去方丹家……”
“是的,斯嘉丽,你那时候的骑术就很好了……”
裴湘挽着查尔斯的胳膊走在两人身后。
观察了一会儿斯嘉丽和阿希礼两人的互动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伴,轻声询问起佐治亚州北部一带的年轻人现今热衷的娱乐活动。
查尔斯·汉密顿露出腼腆的微笑,很认真地向裴湘讲述骑马打猎这些活动,又说起了政治宣讲会、野餐会、烤肉聚餐和舞会这些五花八门的社交活动。
梅兰妮的身边则陪着爱德华。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已经熟悉了很多,一个不再腼腆害羞,一个不再小心翼翼,两人都渐渐畅所欲言起来。
裴湘偶尔会注意留心听一下身后两人的对话,她发现,爱德华正在给梅兰妮讲述他之前在海上的种种经历。
当然,他的讲述风格相当朴实,既没有夸张的惊心动魄英雄行为,也没有一味地强调海上生活的危险和枯燥。在爱德华的故事中,讲得最多的是一些日常琐事和自然天气的莫测变换。
说实话,并不是十分的生动有趣。
但梅兰妮却听得很认真,还提出了不少问题。她比较关心水手们在海上的生活条件和如何抵抗自然危险的,也是相当的务实和爱操心。
于是,爱德华就更有谈兴了。
穿过长长的林荫道和宽敞美观的白色门廊,裴湘见到了这座庄园的女主人和另外两位奥哈拉小姐,当然,还有那位聪明通透的黑妈妈。
“霍夫曼小姐,你在英国的时候每天都做些什么呢?你喜欢骑马吗?”
宾客落座后,奥哈拉家的二小姐苏埃伦好奇地问道。
“喊我露西吧,我可以喊你苏埃伦吗?”
“当然,露西姐姐,很高兴认识你。”
裴湘弯了弯眉眼:
“大多数的时候,我都在帮堂兄整理书籍。他投资经营了一家收藏品店铺,里面有许多用各国语言著述的精品藏书,需要分门别类地排列好。
“但是店员只能读懂英文,而我堂兄又不会时常在店里,所以,我便帮着店员整理书架,顺便挑选喜欢看的书阅读。至于骑术……我能骑马,但是不太精通。”
“这么说,”天生和长姐不对付的苏埃伦坏心眼儿地提高了声音,“阿希礼,你和露西姐姐是在书店里相识的吗?你那么喜欢读书,露西姐姐也是,怪不得你们能成为朋友呢。”
阿希礼因为苏埃伦的问题转过头来,真诚地赞扬了裴湘和“荆棘屋舍”里的二手藏书。
“如果那家店就开在亚特兰大的话,我肯定每个礼拜都要去那里挑选书籍的。詹姆斯先生选择藏书的眼光很独到,霍夫曼小姐对书籍的分类排序也很科学。并且,她的推荐和评论很值得参考,我受益匪浅。”
斯嘉丽见阿希礼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了,便悄悄瞪了一眼讨厌的苏埃伦。
她从来不喜欢、也不懂得那些艺术哲学之类的不实际东西,阿希礼以前谈论它们的时候,她会因为爱慕他而忍受这样枯燥的话题。
但当斯嘉丽耳闻,有另外的漂亮姑娘因为同样的爱好得到了阿希礼的夸奖,她对书本的厌恶就达到了此生的顶峰。
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露出笑容的斯嘉丽觉得,不可能有女人——特别是一个还没有出嫁的漂亮姑娘,会真心喜欢那些枯燥无聊的东西。
——她们说喜欢,无非是为了迎合男人而已,真是太虚伪了。不过她的皮肤倒是真好,是因为英国的天气吗?还有她的裙子……
“阿希礼可不止热爱书本,”斯嘉丽尽量展露出最优美的曲线,同时放柔了声音,“在这一带,不管是克莱顿还是琼斯博罗,阿希礼的箭术、枪法和骑术都是第一名。而且,论起喝酒和赌牌,谁也比不过他,他精通一切。”
裴湘微笑道:“倒是没有见过威尔克斯先生这方面的风采,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开开眼界。梅兰妮,你见过威尔克斯先生的英武表现吗?”
梅兰妮小幅度地地摇了摇头:
“我之前常住亚特兰大,表哥来看我们的时候也多是讨论诗歌文学,我没怎么看过阿希礼射箭或者开枪打猎的样子。”
艾希礼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并不把精通各种消遣活动的事放在心上。
他的气质中始终带着一种旁观的漠然和距离感,笑的时候不是真正的开怀大笑,可也从不轻易发脾气。没有人能琢磨透这个男人的心里真正在想些什么,偏偏他又是英俊而从容的。这样的阿希礼,让一向喜欢直来直去的斯嘉丽痴迷不已。
在塔拉庄园用完晚餐后,一行人返回十二橡树庄园。
入睡前,裴湘想到斯嘉丽对她的防备和警惕,忍不住摇头失笑,心知大概由于自己的出现,让那个一向敢想敢做的姑娘完全忽略了梅兰妮的存在。
要知道,威尔克斯家一向喜欢和各家表亲联姻,而汉默顿家又是知根知底的南方人,比起她这个来自英国的过客,明显是梅兰妮更有可能嫁给阿希礼的。
可惜,对于内心深处蔑视传统和规矩的斯嘉丽来说,什么世代表亲联姻的习惯根本不值一提。那个瘦弱娇小孩子般身材的梅兰妮,远不如住在十二橡树庄园的漂亮女客人具有威胁性……
暂且不提斯嘉丽的各种心思。
做客以来,裴湘和威尔克斯家的两位小姐倒是都相处得非常不错。只不过七八日的功夫,她们就能坐在一起说说姐妹间的悄悄话了,
这天,裴湘、梅兰妮和威尔克斯家的两位小姐坐在一起聊天做针线活。而爱德华和阿希礼则早早出门去拜访其他邻居,商量购买棉花的事情。
“查尔斯呢?”印第亚观赏了一会儿英国那边正流行的花边样式,忽然注意到妹妹有些走神,便随口问道。
“查尔斯在给以前的同学和教授写信,”梅兰妮答道,“露西之前向查尔斯询问了几个问题,查尔斯觉得还需要更加深入探讨,就打算给了解相关领域的人写信。”
霍妮·威尔克斯打量了裴湘一眼,试探问道:
“露西,你总是问出让男人们答不上来的问题,还和他们辩论,会不会不太好?”
印第亚连忙说道:“露西,霍妮不是要指责你,她是真感到疑惑。”
裴湘看着身边几个聪明能干的姑娘,用一种比较亲昵的调侃语气低声说道:
“我理解你的意思,霍妮,放心,我没多想。咳,说起来,总有一些女性长辈们教导我们,顺利嫁出去的秘诀就是要装傻装乖装柔弱。如果不能及时的大惊小怪和适当的晕眩,那可就大事不妙了!绝对会把有钱有地位的体面少爷们都吓跑了的。”
说到这里,裴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诶,原来英国的姑娘也得这样表现吗?”霍妮惊讶地托着脸,感叹道,“我还以为就咱们佐治亚和弗吉尼亚是这样呢,嗯,再加上南卡莱罗纳州。”
印第亚故作成熟地说道:“因为全世界的男人都是这么想的。”
梅兰妮温和地反驳道:“印第亚,只是一部分而已。”
“哎呀,梅兰妮,你总是抱有太多的美好幻想。塔尔顿家四个兄弟,没有一个希望娶一个什么都懂的有城府的姑娘。他们喜欢哄人,可是一和他们说些正经严肃的事情,就像犯了大错似的。”印第亚用身边的男孩子举例子。
“就是这样!”
霍妮嘟着嘴点了点头: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你还得有张俊俏的脸蛋儿,就像斯嘉丽·奥哈拉。哼,她可不柔弱,胃口好跑得快,和苏埃伦打架的时候可厉害了。但是,那些小伙子就跟瞎了似的,都觉得斯嘉丽温柔甜美讨人喜欢。”
裴湘扑哧一笑,心道,将来倒是有个不瞎的,却也对人家情根深种呀。
过了一会儿,一位高胖的女仆来找印第亚商谈晚餐的菜单,而霍妮也想上楼去和查尔斯说说话,姐妹二人便先离开了。
起居室内就只剩下裴湘和梅兰妮两人。
“露西,你刚刚……其实并没有回答霍妮的问题。我能问问你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梅兰妮奇怪地问道。
“因为我并不想要一个‘正常’的丈夫呀,我也不是非结婚不可。比起多一个不太合拍的丈夫,我更看重生活的舒适和自在。当然了,如果无需通过伪装和讨好就能得到一份真挚的爱,那是我的幸运。反之,没有‘幸运’并不意味着‘不幸’,因为人生中大多数的日子还是平平淡淡的。”
说到这里,裴湘顿了一下,她有些严肃地看着身边的姑娘,郑重提醒道:
“梅兰妮,我现在只是阐述我自己的观点,而这个观点是依据我自身的性格、我的家庭背景和个人财产情况而产生的,并不具有普遍的参考价值。
“所以,你可以听一听,稍稍扩展一下思路,但不要被我的选择影响了基本的判断。况且,我选择的这条路到底能通往何方,我目前也说不准。”
梅兰妮并没有规劝裴湘最好遵从传统之类的,她反而露出一种理解的表情:
“露西,你是想要拥有一份纯粹的爱情吗?没有妥协和委屈,不存在将就。就是……如果找不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一个忠诚的爱人,你就永远不会随波逐流地走进婚姻殿堂,是吗?”
裴湘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我只要一个一心一意的人,不管身体还是精神上,从确定关系的那一天起,他就得忠诚于我。当然,我也会给予对方同等的回报。”
“可是,这世上谁没有犹豫过呢,谁不曾藏有一份懦弱呢?如果是亲爱的人,难道不应该给予包容吗?我总是相信我爱的人不会真的伤害我,即便犯了错,他们可能会比我还痛苦。”
裴湘歪头看着温柔而坚定的梅兰妮,想到原著中阿希礼和梅兰妮结婚后,还和斯嘉丽情不自禁的拥吻,想到阿希礼虽然一直在拒绝斯嘉丽的炽热感情和私奔请求,但却一直优柔寡断含糊其辞……
她想了想,斟酌着说道:
“亲爱的人?梅兰妮,这个称谓里是否包含了亲情、友情和爱情?如果从亲人、朋友的角度来看,我可以部分赞同你的观点。但是涉及到了爱情,我的条件就要苛刻许多了。
“梅兰妮,那必须是完整的纯粹的并且忠贞不渝的。如果对方不能给予我这种承诺的话,那就不要占据唯一的爱人的位置。”
“可有时候感情是复杂的,一个人,他可能既是亲人也是爱人,还是懂得彼此人生观念的朋友,真的可以彻底割舍吗?”
裴湘瞥了一眼有些出神的梅兰妮,心知她大概是联想到阿希礼了。虽然两人目前没有任何暧昧的苗头,但两家应该是有某种结亲的默契的,只是现在的梅兰妮年纪尚轻又身体虚弱,就暂时没有明确提出来。
可是,经过这么多天近距离的观察和相处,聪敏细心如梅兰妮,真的没有看出阿希礼对斯嘉丽那种火焰般的女孩子的憧憬吗?
裴湘假装没有察觉到梅兰妮的迟疑,继续说道:
“如果无法彻底割舍的话,那就退一步,只当朋友和亲人不好吗?那样的话,我会给予对方更加宽泛的包容,而对方也会更加没有负担地去追求自己内心的渴望。梅兰妮,有时候,不全心全意的爱情对夫妻双方都是一种伤害。”
梅兰妮若有所思。
裴湘继续低头做针线,同时慢悠悠地想着,梅兰妮能凭着人格魅力得到那么多的爱戴和关怀,将来,连瑞特·巴特勒那样的嘴毒浪子也对她抱有敬意,她为何不能拥有一个全心全意的丈夫呢?
想着想着,裴湘又想到了她昨天收到的那封信。
寄信人的署名是“詹姆斯·霍夫曼”。打开一看,发现实际的写信人却是远在利物浦的乔治·雷克萨。
在雷克萨的信中,裴湘得知,这位先生在自己离开后就去了伦敦。不知他找了什么人,竟然得到了佩皮斯男爵从前诱骗年轻姑娘的证据。
他在信中告诉裴湘,他已经把那些证据托人转交给了瑞特·巴特勒,让那位船长先生掌握了威胁佩皮斯男爵的有力把柄,从而能够更好、更迅速的处理生意上的波折麻烦。
在信件末尾,雷克萨询问裴湘归来的日期,并表示“荆棘屋舍”的藏书日渐减少,长此以往,说不定要失去一部分客源了。
裴湘读完雷克萨的信件后,今早又和爱德华一起收到了瑞特·巴特勒船长的来信。
巴特勒在信中告知兄妹二人,他已经查清了这次意外的幕后黑手。
给仓库放火的主谋是他们的某个竞争对手,但是,趁机在工厂方面施压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被明确查出来,只有些影影绰绰的风声传出,似乎是佩皮斯男爵在暗中搞鬼。
就在巴特勒船长踌躇不决的时候,他突然十分“幸运”地得到了一份可以威胁佩皮斯的把柄,于是,巴特勒船长立刻拿着把柄和佩皮斯男爵“偶遇”了。
从那以后,之前合作过的工厂就都改变了态度,全部愿意接订单了,并且还主动降低了成本报价。
“仓库里损毁的货物已经由纵火方三倍赔偿了,又因为没有伤及人命,对方又愿意让出更多的客户资源,我就没有把那个鬼头鬼脑的东西送进警局。”
巴特勒船长写到:
“等你们谈妥棉花收购方案后,就可以返回英格兰了,这里一切风平浪静。另外,感谢那位不知名的帮手,虽然我没有查出对方的身份,但亲爱的露西也许会略知一二。如果有人告诉我说那位幕后英雄就是神秘的g先生的话,我一点儿都不会吃惊的。”
读完这封信后,爱德华的表情略显纠结。
他记起裴湘昨晚收到的那封来自乔治·雷克萨的信函,更加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些猜测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爱德华又想到妹妹打算到处浪,不是,是跟着船出海贸易的人生理想,就有些迷惑,他实在搞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打算怎么样。
就在霍夫曼兄妹认为英国的事情暂时就这样的时候,瑞特·巴特勒的加急信函再次寄到。
这次,他在信中龙飞凤舞地写道:
“据悉,注意,这是我在北面的朋友提供的小道消息,南方某州从英国购买了两船的枪支弹药,准备偷偷运回南方储存起来。但不幸的是,那两艘船上的一部分船员发生了‘叛变’,他们掌控了驾驶舱,然后直接把船上的物资运送给了华盛顿。
“更让感到惊奇的是,那些船员说,他们之所以会临时更改航运路线,是得到了佩皮斯男爵的指示。当然,我们都知道佩皮斯做不出这样疯狂的事,至于真实原因为何,我会继续打听情况。
“好了,我的朋友,为了琼斯他们的难堪憋闷脸色和我胳膊上的疤痕,我决定去喝一杯庆祝一下。”
裴湘读完这封信之后,立刻意识到那两艘运载武器的轮船之所以会改变航线,应该是雷克萨一方做了手脚。
又过了一些日子,巴特勒的信函再次抵达日子过得慢悠悠的南方:
“我的朋友,不知你们何时返回?在你们离开的日子里,利物浦,不,整个英国都挺热闹的。
“佩皮斯男爵的声誉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仕途也彻底完蛋了。具体的原因……还记得我上封信的内容吗?就是那些船员声称受到了佩皮斯的指示,让他们把南方某州偷偷购买的武器运往北方,琼斯等人还因此和佩皮斯闹得非常不愉快。
“哈,后来不知谁,我猜是华盛顿方面的人,突然公布了真正的原因。原来,佩皮斯身边的现任情妇意识到她之前被佩皮斯欺骗了,她们一家人遭受到的凄惨悲剧并不是意外,而是佩皮斯操纵的,就为了让她感激涕零。
“于是,那位勇敢的女士一怒之下,就在一些‘好心人’的帮助下愤而反击,做成了我们之前提到的那件大事。哈哈,据说那位女士及其家人已经被送往国外了,我猜可能是在美国北方的某个州……
“当然,除了佩皮斯本人以外,目前来看应该没有多少人关注那位女士的下落了,因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公开后,就等于在宣布,英国政府在暗地里支持南方的奴隶主奴役剥削黑人。
“这引起了利物浦和曼彻斯特两地的工人运动(爆发得很突然,我怀疑有人提前组织策划。),他们不满英政府对废奴政策的态度,想通过国际工人运动支持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