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步枪舞
蔡京弹了弹洒落到衣襟上的花瓣“蜀国公立制度,处处占了一个公字,而其后的几任,不管是新党也好,旧党也好,都逃不开一个私字,他们那些更张,说白了,只为行私事方便而已。”
“谁也不是傻子,这还能看不出来只是有人不做,有人想做的区别。很多东西,本拿不到台面上来说的。”
蔡卞笑道“比如这一回,章惇和蔡确就做得过了。”
蔡京冷笑道“那是他们没有拿王相公当盘菜,殊不知王相公打从中得进士后就几乎没有离开过朝堂,掌制翰二十年,这里边的功夫却又是轻了的”
“如此小视,瞧着吧,迟早要不得好。”
蔡确问道“可我听说,兄长也参与了其中”
蔡京笑了“我那是奉命行事,留了手续的。”
蔡卞这才放心了,端起茶杯“是我多余,兄长智识渊沉,又岂是愚弟能比。”
蔡京说道“你也一样,临行前蜀国公交代过,不要为那些看似诱人的进身之阶所迷惑,站稳了才是真的。”
“阴谋有没有如今这局面下,肯定会有无数。”
“但是国公说得明白,阴谋之所以是阴谋,就在于其难成而易破。明白了吗”
说完 压低声音“你看颢王爷这一场忙活,还不是当不了太后一句话”
“所以啊,都是利欲熏心庸人自扰。还不如你我兄弟二人安坐亭台,观赏这繁花玉树,品味这鸟语清茗,反不失红尘一快。”
启圣院后街,梁惟简宅。
内室当中,梁惟简小心翼翼地解下衣服,从怀里边取出一个包袱,打开来 是一份绛黄色的缎子。
梁惟简的老婆郭氏一见,不由得大惊失色“你个挨刀的这东西你都敢往宫外顺你不要脑袋了”
说完 就举手往梁惟简身上没头没脑地揪。
宋代的高级宦官很多都是有老婆的,甚至很多和皇后公主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宦官在宫外不光有老婆 还收养族中或者宫里的小宦官做义子 组成家庭 宋人也不以为怪。
郭氏也是侍奉太后的老人,在宫里的时候就和梁惟简做了“对食”,后来年纪大了要出宫 梁惟简和她有感情 干脆就当起了夫妻。
过于鲜亮的明黄色,如今也被眉山人搞了出来,但是皇家自太祖时期起就用绛黄 而且规定这个颜色 只有皇帝才能用 到了今天这就是“祖制” 改不改只随帝王心意。
赵顼在这上头也不上心 因此一直保留着。
郭氏乃是宫中老人 宦官从宫里往外顺好东西也是常事儿,老阉狗熟门熟路干了几十年,郭氏早都不以为怪。
但是将今天这玩意儿顺出来,风险和收益明显不成正比,这要被发现 两口子那得一起去见阎罗大王。
梁惟简一边抵挡老婆的攻势一边解释“哎哟姑奶奶你可小声一点 你就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哎呀停手停手够了”
一声怒喝 终于制止住了郭氏猛烈的攻势 梁惟简这才低声说道“我就是瞎了心也不会顺这个,这是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
“什么”郭氏不信“娘娘怎么会允许你干这个”
梁惟简说道“太后说了,让你用这料子 比照着佣哥儿的体格,做一件小袍子,万莫为他人知晓。”
郭氏有些惴惴然“那两位王爷”
梁惟简这才开始整理被郭氏揪乱的衣袍“雍王爷也出外了,太后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扶保佣哥儿。”
“咱们都是太后的人,太后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至于别的,少想少操心,死活都是天意。明白吗”
郭氏觉得自家这便宜老公主意挺正,点了点头,却又有些疑惑“太后一直偏爱颢王爷,如今为何突然”
梁惟简叹了口气“这或者就是天意,对了,今后进宫,少去别的地方串门子听消息,就在宝慈宫呆着,别的地方啊”
说完 又打了个寒噤。
郭氏有些不明白“为啥”
梁惟简说道“钱国医发现当年建造宫室,埋在后宫地基下面的五色土,当年是为了驱虫避祟,可百年下来,却都成了毒物。”
“太后命张士良取了五色土在密室里熏蒸,那些活鸡鸭,死得才叫一个”
说到这里又打了一个寒噤。
郭氏对主子到底忠心,急道“那太后怎么办”
梁惟简说道“所以说这是天意。当年陛下亲政,第一件事就是给两宫太后造宫室,你也知道蜀国公当年是怎么修两宫的,那是将地皮老土尽数削去,然后拿水泥造的两宫,中间改成草坪池沼花树的园林。”
“因此如今宫里就那两处地方好住人,庆寿宫现在安排给陛下静养,宝慈宫太后住着,佣哥儿由太后收在身边养育。”
“雍王爷嘛那就只得外出就第了,本来府邸就早已修好,去年又翻新过,三十多的王爷,总不能和病中的官家同殿,更不能住在太后宫里吧”
郭氏连连点头,表示老公你好有道理。
“这事儿天大,你可得千万千万将嘴给我缝死了,在外不能吐露一句。总之这事儿啊,算得是上苍有眼,官家的纯孝之思,当年种因,今日可算是福报在了佣哥儿身上。”
“赶紧的将袍子弄出来,不要求针脚细密,能穿就行,要的是快。”
“家里不是有缝纫机吗左右耽误不得。”
郭氏顿时不服了“什么话你放心,我连夜制作,明早上就好,保证不给你失体面。”
“缝纫机做这个,你也不怕埋汰”
内殿班直,扁罐如今换上了新军军服,和侍卫们在一处。
赵顼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扁罐当做赵佣的侍卫,只要赵佣在外宫出现,扁罐就随身护卫。
但是扁罐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燕太尉没有给他们发弹药。
真要变起仓促,难道大家要拼刺刀
跟同僚一打听,才知道内侍卫多如仪仗队一般,平日里玩操典的时候多,也拉到郊外靶场练铳,但是在宫里却多是空铳,没有弹药匹配。
要领弹药,需要经过的手续异常繁琐,而且有很多人监督签字,而宫卫进出,都要严厉搜检。
据说还是自家爹当年将宫卫换成新军时订立的制度,别说自己,就算令内宿卫的燕太尉,都不能想领就领。
一个侍卫看着扁罐衣领上的都卫领花,不由得有些吃味“兄弟以前哪个部队的这么年轻干上都卫,有点能耐啊。”
另一个战士说道“人家是延安郡王仪卫班直,指不定是哪家勋贵的少爷,少爷你说我们猜得对不对”
扁罐笑道“哥哥们想得差了,我爹现在连差遣都没有,还在老家守制呢,初来乍到,还得哥哥们多多照应。”
另一名战士问道“那就奇了,看你的年岁也不大,总不会是在西边立过功勋吧”
扁罐说道“那倒也不是,就是熟悉器械,一次操演的时候入了郡王的眼而已。”
那名战士从铳架上取下一支神机铳抛向扁罐“玩玩”
扁罐伸手捞住,随手舞了个花收于身侧“哪个哥哥给我来个鼓点儿”
班直中一个汉子从腰间抽出两根鼓棒“什么点子”
扁罐说道“破阵乐吧。”
“来了”那汉子拖过一张矮几,就在矮几上敲打起来。
扁罐随着鼓点一个立正,然后开始原地踏步,紧跟着双手开始翻舞神机铳,中间还伴随这转身,正步,如同机械舞蹈一般。
这本来是苏油的恶趣味,在孩子的体育训练方面,基本上就没有他插嘴的余地,于是他想起了西点军校的步枪舞,将这个思路告诉了家里的中二少年们。
中二少年之所以是中二少年,就是越无聊的东西他们越是玩得兴高采烈,扁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如今这一手一亮,顿时吸引了这帮班直的眼光,这家伙,可比扛枪操正步亮瞎眼啊金明池走起来,那是相当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