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将军府东边儿的宅子里,夜楚怜带着大伤初愈的随喜,跟着一个看着眼生的丫鬟快步往酿酒的院子走过去。那个丫鬟还一边走一边问她“五小姐有没有闻到味道奴婢离着老远就闻着这边的味儿不对劲了,这才赶紧跑去叫五小姐过来看看。听说这边的酒都是很珍贵的,还要拿到医馆去卖,那可真的是大意不得。”
夜楚怜吸了吸鼻子,仔细去闻空气里的味道,却并没有闻着有什么特殊的味儿。
她看了随喜一眼,见随喜也皱着眉直摇头,便觉得这个事儿有些不大对劲。
但不管对不对劲,她来都来了,总得过去看看。兴许是她跟随喜平日里闻惯了酒味儿,所以对这种味道就不太敏感。而其他的下人平时不往这边来,甚少能接触到这头,所以有一丁点味道散出来立即就会闻到,这都是有可能的。
她脚步又加快了些,不一会儿就进了一处小院子。那丫鬟又指指院儿里的正屋说“味道就是从这间屋子里散出来的,奴婢鼻子好使,一定不会闻错。五小姐快进去看看吧,如果不是这里,咱们好再往别处找。”说完,又看了随喜一眼,眼珠一转,拉着随喜就说,“边上那处院子也有味道,这位妹妹随我先到那边看看,看好了再来跟五小姐汇合。”
随喜觉得不妥,她不想离开她家小姐身边,毕竟两人才被害过,警惕心都比较重。
可一来这丫鬟拉得急,二来她也知道她家小姐有多看重这些酒,所以随喜跟着去了,临走时还往夜楚怜进去的那间屋子看了一眼,只看到夜楚怜进去之后,迅速关起的房门。
夜楚怜万万没想到,屋子里的确有不寻常的酒味,却不是她酿的那些酒所致,而是因为有一个喝多了的人在屋里晃悠,手里还拎着个酒坛子,握着一只金簪子,来来回回地看。
夜楚怜转身就要走,可惜房门已经关起来了。这房门似乎被人动过手脚,人一松手就自动关上,再想打开时,屋里那个醉了酒的人却已经扑了过来,直接用身子把门挡住。
他看着夜楚怜说“言妹妹,你到底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你对我也是有情意的。你看,这是我多年前送给你的金簪,之前从未见你戴过,还以为你不喜欢,原来是舍不得,一直好好珍藏着。言妹妹,你心里想着我怎么不早说呢就算家里祖母不同意,我父亲也是一定会同意的。家里事情都是父亲做主,他一定会很高兴成全我们这门亲事。
言妹妹,你不要怕,虽然有了帝尊的婚约在先,但是我相信帝尊他老人家一定是个明事理的神仙,只要我们跪下来好好地恳求他,给他讲我们青梅竹马的故事,他会成全我们的。”
夜楚怜都懵了,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人不是宁国侯世子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还有这一句一句言妹妹的是在叫谁她四姐姐
夜楚怜脑子嗡嗡的,当时就害怕了。却不是害怕自己被人堵在屋里,而是害怕这宁国侯世子居然想跟帝尊大人抢女人,还说帝尊他老人家一定是个明事理的神。
帝尊何时明过事理帝尊从来都是不讲理的好吧这宁国侯世子自己不想活了不要紧,可别连累她四姐姐跟着一起遭罪。这万一让帝尊知道可怎么整就帝尊那么小心眼的人,该不会跟她四姐姐发脾气吧两人不会因为这个事吵架,再闹分手吧
一瞬间,夜楚怜想了很多,甚至把夜温言又失了帝尊这门婚事之后的凄惨都想到了。
想完之后就阵阵绝望,当场打死萧子鸣的心都有。
她也的确付诸行动了,一把夺过萧子鸣手里的酒坛子,照着他脑袋就砸了过去。
可惜被萧子鸣躲开了。
“言妹妹。”萧子鸣完全喝多了,也看不清楚来的人是夜温言还是夜楚怜,他只记得有人告诉他到这里来,说他刚刚要跟夜四小姐借一步说话,被大少爷挡了。事后夜四小姐心里过意不去,想再跟他说说话,让他到这个地方等着。
那个人还给了他一根金簪,说是夜四小姐一直珍藏着的,对她来说很重要。
他一眼就认出那枚金簪是很多年前他送给夜温言的礼物,那次正逢夜温言生辰,他特地着人打了这枚簪子,上头刻着一个言字,在言字的后面又追了个鸣字。
那是他们两个姓名的结合,夜温言在前,萧子鸣在后。是故意这样弄的,因为在他心里就是把夜温言排在第一位,夜温言一切利益都要在他前面,他要当仙女一样把言妹妹供着。
收到那金簪他很高兴,因为夜温言一直留着这东西,就说明心里是有他的。只不过阴差阳错,他们才落得个有缘无分的结局。但既然现在缘分要回来,就万万没有再往外推的道理。
萧子鸣看着夜楚怜,脑子里想着夜温言,渐渐地就怎么看夜楚怜怎么像夜温言。
夜楚怜骂他,他就觉得是夜温言在骂他,也听不清楚骂的是什么,就看到面前的姑娘很生气。于是他以为是夜温言骂他没有早些来找她,让她受了那么多苦。
萧子鸣就开始认错道歉,痛哭流涕地说是自己胆子小,被六殿下吓到了。也说自己不是没有跟夜家提过这个事,只是那时候言妹妹你一心想着六殿下,看都不肯看我一眼。夜老将军又说家里已经有了一个萧姓的儿媳,绝对不能再有一个萧姓的孙女婿。所以我父亲就说这事儿成不了,让我不要再想了。他们还给我相了别家的姑娘,可是我一个都看不上。
他开始一顿诉衷肠啊气得夜楚怜砸了两个花瓶过去,可惜也都没打着。
喝多了的人还挺敏捷,知道躲闪,但躲闪归躲闪,嘴上却一点儿都没闲着,没完没了地说他有多喜欢夜温言,还一个劲儿地撺掇她赶紧跟他一起去跪帝尊大人,求帝尊大人成全。
眼看他就要握上自己的手腕,夜楚怜一点儿都没客气,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成全个屁你什么身份啊跟帝尊大人比我四姐姐眼睛得多瞎放着帝尊不要,跟你私奔是个人都干不出来那么缺心眼的事吧萧世子你醒醒,这是谁给你灌了多少酒能让你说这些胡话你赶紧清醒一下,把这些话都给我收回肚子里去,要是敢到外头胡说,我就找人把你舌头给割下来”夜楚怜摩拳擦掌,已经合计好割舌头这事儿得让坠儿来干,那丫头胆大心细还会武功,收拾个萧子鸣跟玩儿一样。
但是她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她必须得把萧子鸣给看住了,要不然这人到处乱跑到处乱说,后果可不堪设想。
这头,夜楚怜跟萧子鸣周旋,与此同时,将军府前院儿却已经乱作一团。
有个丫鬟慌张来报,说五小姐勾搭了宁国侯世子,两人已经往东边的宅子里去了。
众人一听这话瞬间就来了精神,虽有一部分老臣和武将都是愤怒的,但还是有更多的人觉得夜家越乱越好。他们就想看夜家的笑话,除了想看到一代将军府没落之外,还想看到夜温言倒台。毕竟一个被帝尊大人相中的姑娘,搁在谁眼里都是碍事儿的。
临安内城上上下下不管男女老少,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是不希望帝尊大人娶一位帝后的。
他们已经习惯了把帝尊当成神,神就应该是至高无上的,神怎么可以成婚呢
夜温言就相当于把神仙拉入万丈红尘之中,这不是功德无量,这是罪孽滔天。
于是他们就希望夜家不好,夜家不好夜温言才不堪,兴许帝尊大人过了这阵子就厌烦了。
所以夜楚怜和萧世子的事就被他们无限放大,甚至更有人大胆地说“夜家的孩子竟如此不知廉耻,这会不会是家风就是如此啊一个孩子这样,别的孩子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有一个人起头,就有很多人跟着起哄。这些话听在权青城耳朵里,他顿时就觉得年初那次官员的大换血似乎并不成功,这里头还是有很多摄政王操控的成分,还得继续换。
于是他跟吴否说“记下来所有对夜家落井下石的人全都记下来。”
这话说的声音洪亮,在场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别人不说话了,权青城却还在说,他看着这些朝臣道“朕方才说过,为北齐立过功的人,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朝廷都会记得,皇家也会记得。这怎么才过多一会儿,你们就全忘了呢朕还在这坐着呢,你们就当着朕的面儿非议一品将军府,你们是没把夜老将军和夜大将军放在眼里,还是根本就没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说”
皇帝发怒,纵然他就是个没亲政的小皇帝,那也是很有震慑力的。
人们吓得扑通扑通全跪了,纷纷表示自己失言,自己口误,自己没有对两位将军不敬。
再抬头,却发现皇上已经走了,带着他的几位皇兄,跟着夜家人一起往东边儿走了。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跟上,准备去看夜五小姐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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