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晚了。
沈嘉言生日宴结束已将近十点, 繁华落幕,夜色笼盖大地,回去车上, 洛霏还隐隐兴奋, 沉浸在今天一整晚备受瞩目的光鲜中。
她拿起手机刷了一遍朋友圈, 果不其然每个人的照片里都有她和沈嘉言的合影。
她露出满意的笑,才想起另一件正事。
电话拨通, 洛霏听完那头的汇报,脸色巨变。
......
早上起来, 桑白在楼梯口撞见赵纪宁。
他一脸倦意,像是一晚上没休息好的样子。
桑白如往常般同他打招呼。
“早。”她懒洋洋, 眼皮向下耷拉着。
没有期望面前的人有回应,桑白随口说完, 就越过他下楼,刚搭着扶手踩下两级台阶,身后忽的响起一道陌生干涩的嗓音, 极轻, 像无比艰难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早。”
她倏地停下脚步, 扭过头, 定定盯着他。
赵纪宁不自然地撇开脸。
没两秒, 桑白笑了出来。
“小孩儿, 你真勇敢。”她忍不住伸出手揉向他脑袋, 赵纪宁猝不及防, 头发被她重重揉了两把, 后知后觉, 涌起羞恼。
他一把打掉她的手, 这次生气地叫出声了。
“你别碰我。”
孩童的声音带着天生稚嫩, 却因为声带许久未曾活动过而夹杂着一丝涩然,话语却是清晰响亮的回荡在别墅里。
桑白脸上的笑意更重,丝毫没有被他排斥而产生任何愤怒,赵纪宁对着她含笑灼灼的眸子,愈发懊恼,于是紧闭着嘴巴再也不肯发出一个音节。
刚才本能脱口而出的响动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原来这就是他的声音。
这顿早餐,吃得很是不安宁。
桑白发现了新的趣味一般,各种变着法子逗他说话。
赵纪宁沉着小脸,充耳不闻,专心地拿着叉子和盘里三明治煎蛋作斗争。
“要多喝牛奶,才会长高。”桑白把手边一杯热牛奶推过来,赵纪宁喜欢甜食,不爱没有味道的纯奶,每次吃完早餐都剩下大半。
牛奶被推到面前,赵纪宁看了几秒,没反抗,只是默不作声地伸手拿了过来,低头喝着。
桑白见状,眼珠子转了转,又把目光落到盘里。
“今天阿姨做得这个煎蛋真好吃,对吧?”她试图和对面的人互动,只是赵纪宁依旧不搭理她。
“唉。”桑白悠悠叹了口气,十分遗憾的样子。
“可惜我今天实在是不想吃煎蛋了。”她接下来的动作令人出乎意料,桑白用叉子挑起那个煎蛋,放到赵纪宁的盘子上空,蓄势待发的姿势,还故作礼貌地询问。
“你还在长身体,不如吃两个吧?”
身边的人都知道赵纪宁从来不吃别人的东西,哪怕是干干净净没有被动过的,更何况,这个煎蛋上还有被桑白用过的叉子。
她好整以暇等待着他出声拒绝,甚至单手悠闲托腮准备好侧耳倾听的模样,然而赵纪宁不仅毫无动作,还抬起头来定定同她对视,端坐着,无声表达出一副有本事你就直接放下来的高冷气场。
桑白:“.........”
她怂了。
和他对视半分钟,桑白咽了咽口水,悻悻收回手,默默的把那只蛋重新扔回了自己盘子里。
她被自己的没出息气得胸口发闷。
人性向来是欺软怕硬的。
桑白拿起叉子,恨恨戳着煎蛋。
没一会,这只金黄色煎得恰当好处七分熟的蛋被桑白戳成了筛子。
-
上午十点,低调的黑色奔驰停在咖啡馆门口。
保镖侯在外面,亲自躬身为里头的人打开门,同时用手抵住车门上方,体贴恭敬。
桑白从车里出来,她穿着一条裸色长裙,外搭卡其色风衣,黑长发随意披在肩头,被街头一阵微风吹起,气质天成,像是时尚杂志里的写真海报。
洛霏就坐在窗边看着这一幕,不管过了多久,她仍旧会被丁舒颜无意间展露出来的美打动。
很快,她又渐渐松开了揪紧的心。
不过是徒有外表的花瓶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这样的念头,在桑白走来把手里那叠文件扔到她面前时烟消云散。
日光从玻璃外打在桌面,明晃晃照在白纸上,上面反着光,黑字却愈发刺眼醒目。
汇款单,转账记录...对方户头明晃晃写着丁家的司机名字。
洛霏一边在心里骂着蠢货,一边调整好表情,脸上露出几分恰当好处的茫然。
“颜颜,这是...?”
“你不认识吗?”桑白手指滑到上面的汇款人,指尖在那个名字上轻点。
“赵婕于,这不是你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吗?”
洛霏脸上的笑快要把持不住,她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问:“我和她上高中以后就没怎么联系过了,怎么,她出什么事了吗?”
“她没出什么事,是我出事了。”桑白收回手交叠在桌面,手指抚过腕上的红肿。
洛霏紧跟着也看到了,她眼光轻闪,赶忙追问,“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昨天去沈嘉言生日宴会的路上,我们家司机被人收买,我和赵纪宁差点被绑架。”桑白端起咖啡喝了口,语气淡淡叙述着惊心动魄。
“没出什么事吧?!”到这个时候,洛霏的演技依旧毫无破绽。她满脸紧张担忧地追问,眼里的焦急担忧毫不作伪,桑白面容反而顿住了,颇有些新奇地瞧着她。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设,仿佛是天生的演员,随时随地都带着一副完美面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书里的世界,不然桑白实在想不出现实中什么样的环境才能生长出这种性格。
见桑白不说话,一脸钻研地看着她,洛霏面部管理又有些隐隐崩裂,她抿了抿唇,轻声提醒:“颜颜?”
“没事。”桑白恢复如常,放下手里杯子。
“还好我们家保镖来得及时,那些人都被送到警察局去了。”她已经不想再多做周旋,直截了当的同洛霏摊牌了。
“然后我一查,发现背后主使的人是你的闺蜜,我和她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唯一有联系的就是你了。”
“原本还在想我们好歹做了这么几年的好朋友,你怎么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直到看到你和沈嘉言的合照。”
桑白抬眸直视着她,“其实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你也一见钟情了吧。”
“所以想阻止我去当他的开场舞舞伴,看他生日宴会上那满堆的白玫瑰,我猜,他该不会是还另外准备了什么惊喜...?”
她缓缓说着,目光紧盯着洛霏,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小细节,果不其然,她闻言顿时神情微变。
桑白不傻,之前那顿饭沈嘉言旁侧敲击,她当时没多想,直至看见了宴会上流传出来的那些照片。
随处可见的玫瑰花过于抢眼了,更何况还是白色,桑白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除婚礼告白外,会在自己生日宴会上摆这么多白玫瑰。
几件事情加起来一联想,答案就清晰浮出。
桑白最后给今天这段谈话做了一个结束。
“从头到尾,你就是为了一个男人,不择手段、演了这么多年的戏。”她微微一笑,冷下眼神。
“真是辛苦你了,洛霏,从现在开始你就解放了。”
“颜颜...”洛霏显而易见慌张了起来,她无辜又惶恐,张张嘴想解释什么,在对上桑白无波无澜的目光后,最终还是惨然一笑。
“不管你怎么想,我从来没有真正的想要害过你,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特别重要的朋友。”
到了这一刻,洛霏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形象,扮演着善良无辜的样子。
没有任何一丝的歉意悔改。
桑白不怒反笑,想起自己和赵纪宁昨天遭受的一切,前所未有的冷静。
很好,她死了。
她一定会抢走她最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