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时间只有十分钟, 任课老师拿着书进来时,教室里一切还是原状。
他目光从桑白身前倒地的课桌和凌乱的书本上扫过,看向门口那几个人,眉心紧皱, 眼神凌厉呵斥。
“陶安!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对不起老师, 我们马上就走。”身后一女生慌忙道歉, 拉着她们转身离开。
教室恢复安静, 只剩下桑白面前的狼藉,那位男老师顿了顿,走过来帮忙桑白把桌子扶起来。
他轻声开口:“有什么事记得找老师,这件事我会和你们班主任说的。”
“谢谢老师。”桑白低垂着头道谢,看不清神情。
头顶有一声低低叹息,桑白继续蹲在地上收拾自己的课本, 讲台上响起“上课”,教室里稀稀拉拉传来翻书声,如同每一个普通的清晨。
这一整天, 桑白都没再见到赵纪宁。
她跟着记忆中的路线回家,一路上都在低头沉思, 书里女主角第一次出场是在赵纪宁刚好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时,她突然出现在巷子口,递给他一张手帕。
逆着光的少女仿佛天使一般, 面前柔软的手帕散发着一股不知名的清香。
从此以后,这一幕就成了赵纪宁心中永远的白月光,大反派内心深处唯一的美好。
...剧情属实是草率了点。
但奈何作者金手指太大, 无论如何, 桑白也只能跟着情节走, 想办法破坏掉这场初遇。
那么, 这件事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呢?
系统给不出具体信息,准确来说,它除了知道几个关键剧情点,其它的一概不知。
“那我怎么办?”她想得头痛,用力抓了抓头发。
“我总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他。”
理亏心虚的系统沉默三秒:“...倒也不是不可。”
“.........”
傍晚的街道上,路人只看到一个背着书包貌似初中生的小女孩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然后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字。
“滚。”
路人:这小女娃莫不是中邪了?
走到家门口,桑白垂头丧气蔫巴巴地从书包掏出钥匙,谁知道刚一打开门,浓浓饭菜香就扑面而来,一位系着围裙的美丽少妇欢喜雀跃走过来直接把她拥入怀中,亲完桑白的额头又亲脸蛋。
“宝宝,你回来了,妈妈今天做了你最爱的大虾,快去洗手吃饭饭。”
桑白:“?”
她被亲得一脸懵逼,晕乎乎被她推着往里走,刚到厨房门口,一个中年男子端着菜出来,看到桑白,先朝她张开了双手。
她还没反应过来,对面一个熊抱,男人夸张感叹。
“哎哟,我宝宝终于回家了,想死爸爸了。”
桑白:“?”
这是怎样一个神仙家庭?!
坐到餐桌旁,桑白还没回过神,旁边两个人已经热情关切往她碗里夹着菜,堆成小山尖尖,还意犹未尽。
“宝宝多吃点,你太瘦了。”妇人说。桑白看着对面玻璃上映出的那张圆润脸蛋,心想你是认真的吗。
“可不是,最近脸上肉都少了点呢。”男人伸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颊,真情实感充满心疼。
桑白:“.........”
这确实是乐白家中日常,平时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如此相处,乐妈是充满少女心的十八岁中年少妇,乐爸是童心未泯的老少年。
她在两人无微不至的呵护下变成了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即便是在学校受了欺负,回家看到他们的笑脸,也不忍心说出口。
乐白不忍心让乐爸乐妈知道,自己一直护在手心里、他们心中可爱完美的小宝贝其实在看不见的地方发霉潮湿,没有一个人喜欢她,她在学校是个异类,是被孤立、被排挤的可怜虫。
最终,乐白就抱着这样的想法彻底结束了自己生命。她想,这样一切就结束了,她在爸爸妈妈心中永远是那个讨人喜欢的小女孩,而她,也不用再承受这些折磨了。
啊...真是幼稚而又胆小的脆弱小孩。
读完这段内容的桑白陷入叹息。
其实等她再过几年,长大了之后,回头一看,就会发现如今正在经历的事情只是漫长人生中毫不起眼的一环,丝毫不至于为了这些放弃自己的宝贵的生命。
不过...仗着自己年纪小价值观不成熟随意践踏别人尊严的人,一定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是对那些青春里黯淡无光的生命体最基本的安慰。
大片粉红充满少女心的房间,桑白一睁开眼,入目就是头顶刷成粉色的天花板和公主帐。
她先脑子空白数秒,和床头一只粉红豹对视良久后才回过神,接受自己成为了乐白的事实。
桑白用玩偶水杯、牙刷、卡通毛巾洗漱完之后,摘下了头顶粉色猫咪发带,打开衣柜。
然后她这颗被少女粉熏陶了一早上的老人心还是功底不够,差一点扛不住冲击,要原地昏过去。
眼前衣柜满满一排萝莉装蓬蓬裙,扑面而来的蕾丝印花,华丽复古(花里胡哨),没有一件是能日常穿出去的。
桑白发现,乐白整个衣柜最正常的衣服竟然是那套校服。
而最恐怖的是,那套衣服昨天被乐母拿去洗了,乐白只领了一套校服,三中对校规管制不严,除了周一,其他时间学生穿别的衣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乐白大部分都是穿自己衣服。
桑白大概知道了一点她被陶安她们盯上的原因。
她定定盯了衣柜大概几十秒,最后还是妥协,在里头翻找了半天,终于捡出一件稍稍朴素日常的裙子。
早自习上,桑白终于再次见到赵纪宁。
过去了一天,他脸上伤口没有昨天的触目惊心,只是伤痕淤青依旧在,一看就是经历过一场恶战,班里同学却都习以为常,没有向他投去过分关注的目光。
同时,赵纪宁也看到了桑白。
第一眼,他就忍不住蹙了下眉,眼里本能流露出嫌弃。
不外乎其他。
桑白今天穿了条粉色公主裙,蕾丝衬衫,白色腿袜,脚上还是一双圆头小皮鞋。
头上倒是干干净净,没有再扎那种幼稚的头花。
不过她这张娃娃脸配上这套衣服,在学校视觉冲击也十分强烈,就像是一群正常的高中生里面突然混进来一个cosplay,还是走低龄风的那种。
可爱到发腻,幼稚得不忍直视。
更主要的是,他讨厌公主病。
桑白一大早来学校,就接收了无数异样视线,哪怕她并不在意这些小屁孩内心想法,一路走来也有点烦躁,在对上赵纪宁视线后,突然释怀了。
“看什么?”她故意冲他眨了眨眼,伸手扯了下自己裙摆。
“喜欢这个小裙子啊。”桑白不由分说的,直接光明正大泼脏水。
“我待会把链接发给你呀。”
“嘶——”
赵纪宁还没反应,教室里响起明显几道吸气声,那几人一脸惊恐看着桑白,似乎是觉得她脑子出问题了。
竟然敢这样对赵纪宁说话,这个班里还没出过第二个人。
果不其然,站在那的大魔王阴下一张脸,沉沉地盯着桑白,似乎处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旁边的人默默移远了桌子,怕被殃及。
赵纪宁在班里存在感不高,他就像是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出现,又无声无息的消失。
他不主动闹事,不欺负人,也基本不和别人说话。
但所有人都怕他。
因为他是连死都不怕的人。
赵纪宁刚来的时候谁也没有太在意,他除了脸过分好看性格孤僻了些,并没有很特别。
直到有一次,有人在下楼梯时故意搭上了他肩膀。
他笑嘻嘻,“赵纪宁,听说你不喜欢被人碰...”
他话音还未落,赵纪宁已经面色突变,飞快扼住了他的手腕,一个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过肩摔,那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就像只小鸡仔一样咕噜噜滚下楼梯,最后在医院待了半个月才出来。
当时在场的人都被吓傻了。
他们知道赵纪宁似乎不喜欢被别人碰自己的东西,也排斥肢体接触,但他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表现过,谁知道一出手就这么狠。
更重要的是,他打得那个人是学校有名的混混,不仅身后一群小弟,在外面还认识不少“社会人士”。
他出院回学校第一天就是找赵纪宁算账。
一群人把他堵在教室。
原本只是想吓吓他让他道歉,然后...
只记得事态无法控制,学生慌乱叫来老师打开门时,里面未干的血迹,赵纪宁伤得很重,手还在往下滴着血,其他人不遑多让,刀具被眼疾手快收了起来,他们对他一个,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在老师来之前目睹了这场斗殴的人,从此之后,看到赵纪宁都是绕路走。
他打起架来时的狠意,真像是会杀人。
而现在,竟然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挑衅他,那个人,还是向来胆小弱鸡的怂包乐白。
空气沉默,陷入窒息的安静,桑白无所畏惧地同他对视,半分钟后,赵纪宁移开眼。
他一脚踹开椅子,趴到桌上,把整张脸埋了进去。
大佬自闭睡觉的样子,好像是被怼后又发不出火只能自己生闷气。
今日奇观。
有人默默给桑白竖了根大拇指稍表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