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静在小本本上写下目前的主要疑点:
1、新郎是怎么中毒的?
一般来说, 普通人亚硝酸盐中毒,都是因为吃了这东西腌制的食物,比如腊肉啊咸菜啊。但新郎是什么家境,怎么可能吃到这种东西??
退一万步说, 真的不小心吃了, 其他人怎么没事?谁能保证新郎能在众多食物和饮料里吃到有毒的那个?
2、中毒的时间。
亚硝酸盐因为载体的不同,发作时间不等。直接食用, 十几分钟就会出现症状, 但如果是蔬菜,最长可达20小时, 也就是说,最早在昨天就有可能中毒了。
3、消失的礼物是什么?
什么东西使得新郎决定消失,并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4、新郎失踪期间,发生了什么?
他真的顺利把问题解决了吗?那块表又是给了什么人?
5、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为什么要杀害新郎, 有仇?还是说他死了以后,谁是既得利益者?
所有的所有, 疑点重重。
简静思考许久, 最终决定先研究礼物。其他的三个问题很难得到解释, 只有礼盒的丝带还在手上, 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吧。
她拍了丝带的照片, 上传到购物网站搜索同款。界面一下子跳出来多个产品,价格从几块到十几块钱不等, 十分平常。
线索稀少, 只好用五感卡试试。
不得不说,这张限定卡对于搜寻物证有极大的帮助, 尤其嗅觉, 能和警犬……咳咳!
简静花了半分钟, 分辨出丝带上的几种气味:她自己的香水味、别的礼盒带的混合香水味以及浓浓的花香味。
以她有限的花草知识,应该不是百合,也不是玫瑰,而这两种是今天占比最多的花木。排除这两者,搜寻的范围骤然缩小。
最后,目标锁定在了休息室的长桌上。
桌上摆着各色瓶装饮料、单独包装的饼干巧克力糖果以及其他零嘴,每一个都用篮子分装,底部铺上白绸,整齐精致。
她一个个掀开白绸布,发现其中一个盒子略有不同。样式要小一些,也不是开口篮,而是一个匣子,只不过盖子被垫到了底部,又裹上白绸纱,寻常人注意不到个中区别。
掀开白绸,底层是一支开始干涸的康乃馨。虽然它是淡黄色的,和高档玫瑰的颜色十分接近,可谁都知道,这不符合婚礼的气氛。
它的花语是母爱。
而篮子里摆的是一些大白兔奶糖,一颗颗很有童年气息。
简静道:“你找会所的人来问问,这个是不是他们放的。”
陆伴郎立即找了负责人过来。
结果负责人表示,我们会所的糖果饼干全都是进口高档货,没有这种普通糖,应该是客人自己带进来的。
简静问:“有人注意过是谁带进来的吗?”
负责人委婉地说:“三天前,就有新人的家属陆续到来,进进出出的,我们也不好分辨。”
新郎和新娘都是本地人,今天早晨才到,但双方都有外地的亲戚,都提前一到两天过来,就住在会所的房间。
非要人家说出个四五六来,也着实办不到。
如此逆推一下,假如和新郎无关,他肯定注意不到,怎么会落下丝带?所以不难猜想,礼物谁送来的不好说,却肯定是新郎藏起来的。
此举胆大心细,和之前失踪的做派一脉相承。
简静沉吟半晌,问:“新郎平时和谁比较亲密?无话不谈的那种?”
陆伴郎说了a的名字。
他是这么介绍的,新郎在家里排行老幺,上面分别是大哥、二姐、三姐,大哥和二姐是第一个老婆生的,三姐是第二个老婆生的,新郎是第三个老婆生的,所以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一般,并不亲密。
陆伴郎本人是新郎的表哥,也就是现任房太太大哥的孩子,两人关系不错,可并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a和b都是新郎的发小,但b这个人比较一言难尽,所以和a才算是铁哥们。至于c,他年纪最小,像个小跟班,吩咐做事多,讲秘密少。
因此,如果要问什么秘密,a最合适。
简静便单独找到a,询问他:“你知道康乃馨或者大白兔奶糖,对于新郎来说有没有特殊意义?”
a个子高,人看起来十分严肃,闻言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调查新郎的死因。”简静道,“请告诉我。”
陆伴郎帮腔:“知道就说,姑父已经把事情都委托给她了。”
a皱了皱眉,显然和c一样不大信任她,勉强道:“我没听他提起过。康乃馨不是送给母亲的花吗?过节的时候可能会送给房太吧。”
“新郎和他母亲的关系好吗?”简静问。
a道:“就那样。”
“就那样是什么意思?”
“不好也不坏。”陆伴郎插嘴,“小时候是保姆管,长大也没什么要操心的,平时过得去,也经常回家吃饭。”
简静问:“按照房家的情况,新郎不大可能会吃大白兔啰?”
“显而易见。”
她低头思考片刻,问:“方便去拜访一下房太太吗?”
陆伴郎:“我带你去。”
他是房太太的侄子,关系亲密,由他出面,简静很快见到了在顶楼套房里休息的房太太。
她才四十多岁,保养得如同二三十岁的小姑娘,美且苗条,正歪在沙发上喝燕窝银耳汤。
“小昱来,坐。”她拉着陆伴郎坐到自己身边,给他端了碗甜汤,“吃点热乎的垫一垫。”
陆伴郎不耐烦吃这些补品,伸手挡开,介绍道:“这是简小姐,姑父把事情都交给了她。”
“噢。”房太太打量了简静一眼,招手道,“给简小姐也端一碗燕窝来。”
旁边的家政阿姨应了声,从推车里又端了碗热腾腾的燕窝银耳汤过来:“简小姐慢用。”
“我不吃这个。”简静单刀直入,“房太太,我有些事想问你。”
房太太双手交握在腹部,姿态优雅:“你问吧。”
她思索道:“房彦对于今天的婚事是个什么态度呢?”
“他很喜欢榕榕,也很期待今天的婚礼。”房太太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简静注视着她:“您应该知道,他今天曾失踪过一段时间。”
“我听说了,也许只是有事离开了会儿。”房太太道,“我不认为这和我儿子的死有什么关系。”
“他回来以后,您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房太太有些不满,“简小姐,我丈夫是要你找出凶手,不是让你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简静冷淡道:“有没有浪费时间,由我说了算。下一个问题,房彦和他的哥哥姐姐们关系如何?”
“你这是什么意思?”套房的卧室里陡然冲出来个年轻女子,身着礼服,神色不善,“怀疑我们杀了小彦?”
简静不认得她:“您哪位?”
“这是小彦的三姐。”陆伴郎马上介绍,并安抚房三小姐,“冷静点,只是随便问问。”
房三小姐岂是好惹的,冷笑道:“放你的狗屁,随便问问?这是把我们当犯人审呢。”
简静面无表情:“我是在了解死者的社会关系,如果你们想终止调查的话,随时都可以。”
房太太看看她,笑着劝说:“这是你爸爸的意思。”
谁掌握经济大权,谁就是老大。房三小姐也不能免俗,勉强忍下怒气,撂下句“随便你们”,气冲冲地走了。
简静也没拦她。
她觉得,前头的三位兄姐目前都不具备充分的杀人动机——房彦死后,他们能分到的遗产会更多一些吗?不一定,房董还没死呢。
假如老爹死了,下头的孩子为了几十亿的遗产杀人不奇怪,可人都没死,还掌握着财政大权,弄死了小弟弟有什么好处?说不定原本归新郎的,这会儿就归了他的母亲。
而且老二、老三要做掉一个竞争对手,肯定应该优先选择是男性又早早进入家族企业的老大才对。
因此,相比于几位少爷小姐,简静更怀疑房太太。
康乃馨是其一,她的态度是其二。
房太太当然是难过的,眼圈微红,面色苍白,说起孩子来,眼眶中会泛出些许泪花。然而,她伤心之余,并未丢掉自己的仪态,待人接物仍然十分得体。
然而,中年丧子是何等之痛,尤其是母亲,说是撕心裂肺,哭天抢地都为不过。
房太太的得体,反而怪怪的。
简静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他的性格怎么样,容易与人结仇吗?”
“我家小彦很孝顺,过年过节都会专门给我准备礼物,有时候还会陪我逛街。虽然有点娇惯,但绝对不会和人有仇。”房太太用手帕按了按眼角,轻柔道,“要说仇家,我们家当然是有的,可都是生意上的,谁好端端的要对小彦下手呢?”
简静问:“您心里有什么怀疑的人吗?”
房太太说:“简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小彦的哥哥姐姐们对他不错,我想肯定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简静点点头,没有深究这是真话还是反话。
与房太太聊完后,她马不停蹄地去拜访了新娘。
在她的卧室里,碰见了刚刚到达的康社长。
“静静。”康社长在套房的客厅里休息,见到她来,马上握住她的手,“你这是到哪里去了,暮城找你呢。”
“您是金乌的康社长吧?我是陆久的儿子陆昱,新郎的表哥。”陆伴郎恭敬又热络地打招呼,“我陪简小姐散步呢。”
“曲生酒液的陆家么。”康社长的目光扫过他,意味深长地说,“我们静静性格内向,很少看到和谁这么投缘。”
陆伴郎笑道:“简小姐聪明可爱,人人都想和她投缘。”
“是么,”康社长勾起唇角,笑眯眯地说,“这会儿风大,静静陪我在这里坐会儿吧。”
陆伴郎一顿,朝简静使眼色。
简静看到他吃瘪,高兴还来不及,假装没看到:“我想去看看新娘子。”
康社长道:“榕榕在补妆。”
“我就和她说会儿话。”简静反握住康社长的手,稍稍用力才松开。
康社长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也好,你们年轻女孩有话说。”她松开拉住简静的手,转而对陆伴郎道,“你爸爸好不好?我都不知道你和新郎家是表亲。”
一副开始寒暄的架势。
陆伴郎不好撇下她跟进去,苦着脸留下来说闲话。
简静总算摆脱了烦人的监视者,进到卧室里。
聂太太正陪着女儿垂泪,无措地问:“这可怎么办?”
“和房家……”聂总话说到一半,见简静突兀地进来,不由皱眉,“简小姐?”
“聂总你好。”简静合上门扉,轻轻道,“房董那边暂时不打算报警。”
聂太太惊讶:“为什么?”
“不清楚,现在我在调查这件事。”她坐到床边,新娘躺在床上,双眼无神,“我想问新娘子几句话,也许能有帮助。”
聂太太拧眉:“叫你来查……老公,这……”
聂总却有不同的考虑,简静是金乌的作家,纵然和他们家不熟,却是天然站在他们这边的人。
而简静一进门就透露了消息,明明白白是在示好。
他思索许久,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