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简静如她所言,跑去美容院做脸了。
托尼老师给了她灵感,警方固然可以把房氏集团调查个清清楚楚,可论起恩怨情仇, 还是得找到知情又肯说的人。
美容院是一个比理发店更容易聊八卦的地方。
简静进的由是康社长介绍的美容店, 都是熟客带领, 顾客不是事业有成的女总裁女老板, 就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和小姐,消息最为灵通。
她选了个全身护理套餐, 一面按摩, 一面和美容师聊天。
问过她的年纪、家庭, 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工资上。说起工资理财, 当然可以聊一聊股票。
“最近股票不太好呢。”简静对外从不是能言善道的形象, 但也没有架子, 温和友善, “你们赚钱不容易, 别砸进去打了水漂。”
搞钱,是每个人都关心的话题。
美容师连忙道:“我没买股票, 只买点基金和理财。”
“那就好,我的经理人说,最近股票跌得很厉害, 尤其是房氏集团,给我改成医药的了,这两年医美越做越好了。”她笑言。
另一个给她护理手部的美容师一听,十分讶异:“房氏集团的股票跌了吗?”
简静道:“对呀, 房地产这两年越来越不行了。”
“可是, 房太太今天过来的时候,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同啊。”这个美容师年纪小,样貌漂亮,性子就活泼些,“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那应该不是集团内部的问题。”简静想想,故作恍然,“是因为着火吧。”
按摩的美容师问:“什么火?”
“前天不是烧了一栋大楼么,好像是房氏集团的。”简静眨眨眼,若有所思,“蓄意纵火,股票下跌,说不定是竞争对手干的。”
美容师们早已吃撑了豪门八卦的瓜,这会儿乍一听到商战,反而有点新鲜。
“房氏集团的竞争对手派人烧了他们的楼?”
“谁干的呀?”
“好狠毒啊。”
“说得对,好像是太狠了点,一言不合就放火,不像是谈生意的。”背部按摩结束,简静换了一个姿势,仰面躺着,小姐姐的手指温柔地按起头部的穴道。
这是很容易放松的环节,她的话也慢慢变多:“要么是仇家,要么是得罪了什么人。”
按摩·美容师道:“没听说房氏集团有什么仇家。”
手部护理·美容师反驳:“谁说没有?”她报出几家有名的房地产公司。
按摩·美容师道:“那几家都不在本市啊。你数数国内有名的开发商,都是在不同的地方冒出来的,本市的几十年前就斗完了,新的都没法和房家比。”
手部护理·美容师不吭声了。
“仇家不一定是竞争对手。”简静不动声色地主导话题走向,“房氏……底子不太干净呢。”
手部护理·美容师压低声音:“是不是和x道有关?”
“二十年前么,难免的。”简静做出思忖的姿态,“不过,这两年查得厉害,照理说也不该这时冒头。”
按摩·美容师插嘴:“是的呢,之前抓了好几家,某小姐你记得吧?”她对同事说,“她以前是给人做三的,后来老板进去,就再也没见过她。”
此处插播某小姐的八卦二三事。
简静耐心地听完,并加入讨论,而后才瞅准机会,话锋一转,笃定道:“既不是竞争对手,也不像是x道,那应该就是个人恩怨了。”
此时,两个小姐姐都有点兴奋。
众所周知,女孩子们不一定喜欢看推理,但推理本事并不差,只要有兴趣,行动路线和马甲小号都能查得明明白白。
做个全身护理要三四个小时,又是密闭的包厢空间,简静用八卦做引,终于引得两位资深美容师上钩,开始配合她玩推理游戏。
“愤怒到要去放火烧楼,和房氏的恩怨肯定不小。”她竖起手指,“首先,我会排除掉生意上的恩怨,知道为什么吗?”
她语调轻松,没有半点破案的沉重感,两个女孩子便也生不起警惕,只感到有趣新鲜。
“因为生意上的竞争不会用这么粗暴的办法?”护理手部的小姐姐换个位置,开始做脚部磨砂。
简静笑道:“不,生意上的手段有的很粗暴,有个作家开签售会,他的死对头叫了哭丧队去哭,可有用了。”
“哇。”小姐姐苦思冥想,“那为什么不是?”
“因为没有什么打击力度啊。”简静道,“房氏集团这两年的重点开发项目,是郊区的一个旅游项目。如果出现安全问题,轻则调查,重则停工,如果我是竞争对手,肯定会选择这个地方。”
小姐姐不由点头:“对哦,我听房太太聊起过几次,很关心的样子呢。”
“还说建成以后,要邀请其他太太们过去玩。”按摩的美容师工作时间长,已经听得懂太太们的话外之音,“应该是想做成很高档的那种地方吧。”
简静微微一笑,接着说:“不是生意上的恩怨,那就是个人了。”
“房董事长的可能性最大,然后是房大少爷,房二小姐。”托逃婚事件的福,简静对于房家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房太太和房三小姐、房小少爷都有自己的事业,关系并不紧密。”
按摩的美容师擦擦手,拿出玻尿酸面膜,准备给简静敷脸。她手上动作麻利,脑筋动得也不慢:“房太太开了家画廊,房三小姐……我记得开的是酒吧,房小少爷是做酒店的吧?”
“是民宿。”护理的美容师纠正,“你忘啦?之前他有个女朋友不是还来我们这边做过spa么,人小小的,说话细声细气,和房少的好朋友……”
她给了个“你懂的”眼神。
同事秒懂,会心一笑,却没再说下去。
简静自然不会追问太**的话题,继续道:“我听说,房二小姐经常做慈善,为人也很不错?”
只要不涉及个人**,美容师们很难守住秘密:“是啊,她人挺好的,很客气,不像有些太太,恨不得把我们当旧社会的奴婢使唤。”
“她已经离婚了。”简静作回忆状,“女人一离婚,麻烦事就少很多,至少我们可以排除小三的报复。”
说到这里,两个美容师露出微妙的神色。
“房二小姐的前夫……”她们隐晦地暗示,“没有女朋友。”
简静怔了下,眨眨眼:“男朋友?”
她们笑笑,不肯落人口实。
简静就懂了,看来是房家的丑闻。
“那就是房利民和他大儿子。”简静记得房大的做派,稳重老道,处心积虑,会是他和谁的恩恩怨怨吗?
按摩的美容师说:“我觉得不是房大少。”
“为什么?”
“大少奶奶半个月前来过啊,说他们夫妻忙完小少爷的婚礼,就要出国个半个月度假,大女儿在欧洲读书,正好去看看。”按摩的美容师解释说,“如果我要报复谁,人不在,多没意思?”
护理小姐姐赞同:“打脸要当面打,那就是房董事长啰?”
简静笑笑,一锤定音:“我也觉得是他,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居然到放火的地步。”
“这得是深仇大恨吧。”
“电视剧里不是常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房董事长怎么可能杀人,但夺妻……”
“他肯定养了不止一个小老婆。”
“房太太都是第三个老婆了,外面不知道有多少。”
“之前那个……对对,差点和房太太面对面那个是……”
“可是她好年轻啊。”
“房家这么有钱,没必要抢人家的老婆。”
简静听着她们漫无边际的讨论,没有插话——也没法插话,脸上敷着面膜呢。等到十五分钟后,蚕丝面膜纸掀走,方才不经意地问:“会不会是开发项目的时候……拆迁可是最容易闹出问题的。”
话题深入到这里,美容师已经有点厌倦了。
她们毕竟对案件没有什么兴趣,聊聊八卦还可以,一直讨论,难免烦厌。但客人兴致勃勃,她们不好泼冷水,毕竟简静看起来是花得起钱的人,牢牢抓住一个vip顾客,于她们的业绩至关重要。
简静观察力过人,自然没有错过她们的神色,马上加了个美甲的项目,给她们点甜头:“你们说,会不会是拆迁的时候出过什么事?”
这家美容院的美甲价值2888,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美容师愈发想笼络她,仔细回忆了番,迟疑道:“拆迁什么的,倒是没听说。不过之前有位太太,一直说房家做事不地道,曾经为了一个什么工程,搞得人家家破人亡。”
简静缓缓睁开半眯的眼睛,亮光隐隐:“噢?有这样的事?”
美容师知道的不多,但把听来的都告诉了她。
事情是这样的,大概七八年前,房氏集团打算开发一个度假村的项目,拍下了两块土地。但这两块地是分开拍下来的,中间隔了一块小的。
这块小的土地已经被家叫“jianxin”的小开发商给买了去,准备做成农家乐。
定位冲突,还碍事,房家当然要搞他。
他们用了什么手段,美容师自然不清楚,反正据那位知情的太太说,不仅公司破产,老板负债跳楼自杀,家里人也受到骚扰,最后不知所踪。
简静搜了下,从时间看,此度假村,就是现在的度假村。
再登录相关网站查询企业,搜了“jianxin”的同音词,共有七八家,但在2013年破产注销的公司,只有一家。
坚心地产。
法定代表人叫潘国。
*
季风锁定的嫌疑人叫彭伟,男,三十六岁,七里桥事故的幸存者。
当年,他和家人准备去旅游,没想到遇到大桥垮塌,连人带车被埋了两天多才被救出来。
全家一共五口人,妻子、小孩和父母,只有他一个人幸存,其他全部都死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想办法上访,多次起诉房氏集团,但都没有结果。
现在,他仍然孤身一人,到处打零工,日子过得很是辛苦。
最重要的是,百贸大厦虽然烧了起来,但街对面的摄像头完好无损,他被监控拍到,在起火前曾经路过此地。
会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