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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四一 晋江文学城首发
    宫里向来要等大年三十才会宴请群臣。而每年的小年, 都是宫中妃嫔皇子聚在一处,算是皇宫的家宴。



    君怀琅兄妹两个在宫中居住,今年便也一同去赴了宴。



    宴会设在太液湖西北角的长春楼中。长春楼盖了三层高, 半面临水, 上头有观景的露台。此地夏日观荷, 冬日赏雪, 风雅得很, 向来宫中的家宴,都设在这儿。



    眼看着到了赴宴的时间, 君怀琅便同领着君令欢一同出了门。妃嫔们小年这日, 需先向皇后见礼, 故而淑妃早去了一个时辰, 便没同他们一道。



    临到鸣鸾宫门口, 君怀琅还不忘派拂衣去叫上薛晏。



    到了小年,宫里已然装点一新了, 除了那些专门过除夕用的物件还没摆出来,其余的都装点好了。君令欢是第一次见宫里过年的景象, 许多物件玩意儿,也都是头一回见。



    于是, 他们三人同行,一路上就热闹得很。君令欢向来话多, 又看什么都新奇, 一路上有许多话说, 君怀琅便认真地听, 笑着回应她。



    薛晏默默地走在旁边。



    待到了长春楼门口, 君怀琅忽然“诶”了一声, 停下了脚步。



    “哥哥看到什么啦?”君令欢连忙追着他的目光, 往那儿看去。



    就见长春楼飞起的檐角上,挂着一盏剔透的琉璃灯。那灯颇为小巧,是六角宫灯的形状,却雕刻精致,六面皆烧制出了竹子的纹样,远远看去竹影摇曳,尤为清朗精致。



    君令欢只看了一眼,就被旁边挂着的绢花吸引了目光。倒是君怀琅驻足在那里,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好几眼。



    片刻,他笑着自语道:“宫中还是多能工巧匠的。”



    说完,他见君令欢安安静静等在旁边,便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转身对薛晏说道:“走吧。”



    路过君怀琅刚才站着的位置,薛晏抬头,看了那个方向一眼。



    就一盏破灯,透明的,上头烧了点绿色的花纹。除了看起来比别的灯亮堂,倒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怎么刚才君怀琅看向这盏灯的时候,就特别……好看呢?



    那双眼,被剔透的灯光照得很亮,里头的惊艳,藏都藏不住。



    薛晏不由自主地又看了那其貌不扬的破灯一眼。



    待到了长春楼设宴的大厅,薛允焕已经坐在里头了。按着座次一溜下来,他正好坐在薛晏的隔壁,另一头坐着君怀琅和君令欢。



    落了座,薛允焕见君怀琅正低着头跟君令欢说话,便侧过身去问薛晏:“诶,刚你们在门口半天不进来,看什么呢?”



    薛晏抬头看出去。从他这个角度往外看,恰能看见那宫灯的一角。



    通透的琉璃,泛着浅绿的色泽。



    薛晏收回目光,淡淡道:“那盏灯挺好看的。”



    薛允焕跟着看过去,就见门外的屋檐上挂着的琉璃灯,确实亮堂,一眼就看见了。



    “听说那是父皇的琉璃工匠好不容易烧出来的,父皇专门挂在那儿,想来是很喜欢。”薛允焕道。



    这次薛晏没再说话。



    薛允焕半天都没等来他的回应,有些奇怪,便侧头看去。



    刚才薛晏还好端端接了自己的话茬呢,想必是要同自己聊天的,怎么这会儿又没声儿了?



    接着,他就见薛晏安静淡定地坐在原处,压根儿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见薛允焕看过来,薛晏抬眼,对上了他质问的视线也分毫不慌,淡淡同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薛允焕:“……。”



    ……这煞星什么人啊!



    想跟人说话就说,不想说话就一句话都不理人,真是天字第一号的没礼貌!



    ——



    皇子们坐定之后没多久,皇帝便领着一众妃嫔来了。



    众皇子妃嫔向皇帝见了礼,宫宴便算是开始了。这宫宴颇有几分家宴的性质,菜品精致丰富,也没太多礼节的限制。



    妃嫔皇子们陆续给皇上敬了一圈酒,说些祝酒的吉利话,便热热闹闹地过去了不少时间,宴会也进行了大半。



    待敬完了一圈酒,清平帝也有了几分醉眼朦胧的意思。他撑着桌面看了片刻,笑着道:“朕这几个皇儿,可是个顶个的优秀。往年里过小年,朕都要考校你们的功夫,今年不例外,也不能落下了。”



    平日里宫宴投壶,都是贵族子弟们玩闹,赢了得奖,输了喝酒,奖罚不过都是玩笑,图个一同玩乐的热闹。



    可按着清平帝的规矩,每年小年家宴上,也要让皇子投壶。这投壶便不同于平日,是一年之末考校皇子们习武的成绩,赢了的不光能取得奖赏,也能在清平帝面前争光。



    皇子们之间,向来是卯足了劲,要在这里一争高下的。



    君怀琅看了薛允焕一眼,便见他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倒是知道,薛允焕没这么大的表现欲,只是纯粹喜欢玩投壶罢了。



    投壶虽说只是贵族子弟之间宴饮玩乐用的,其中却是大有门道。投壶者若想得筹,既要臂力过关,又需有准头、会使巧劲。



    用这种方式在宴会上考校皇子,可谓是风雅又巧妙。



    得了皇命,便有宫人将宴会厅中间大片的空地收拾出来,摆好了双耳铜壶。



    几个年岁大些的皇子领了圣命,纷纷站起了身,说说笑笑地站到了投壶的位置去。旁边的妃嫔们也笑着相互议论,不过轻描淡写地谈笑间,就已经有来有往地不知过了多少招了。



    君怀琅看见,薛晏走在旁侧,安安静静的,也不同谁说话。几个皇子们虽在说笑,但细看过去,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将衣袍袖口都整理得颇为利落,不会在关键时刻拉胯。



    薛允焕这会儿跃跃欲试,都恨不得将衣袖捋到肩膀上去。



    反观薛晏,连披风都没有脱。厚重的狐毛披风,裹在他身上,看起来雍容华贵,但若要行动,总归会累赘不少。



    四皇子薛允泓站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出言提醒。



    君怀琅不由得有些担心。



    他知道薛晏武艺高,但投壶毕竟讲究个灵巧,衣袖披风,但凡在哪里挂一下,都会影响成绩。



    远处的壶口小小一个,差之毫厘,都会影响结果。



    薛晏常年远在关外,自然没玩过京中公子这种把戏。骑马射箭与投壶,又不大相同,想来此番,薛晏也是因为根本不懂,才没有半点准备,便上了场。



    但君怀琅自然无法上前去提醒,那已经跑到太监面前挑箭的薛允焕,自然也没注意到。



    君怀琅只得心道,也不过是出风头的小事,无论赢了输了,都没什么要紧的。



    那边,几个皇子站定了,清平帝便笑着道:“那便开始吧,一人三箭,成绩最好者,可向朕讨个奖赏。”



    薛允谡早就等不及了。



    他们兄弟几个,论起武艺来,也都是不相上下,有赢有输的。他若今年得了好运,拔得头筹,定要向皇上讨个旨意,给他母妃晋晋位份。



    这么想着,他便抄手站在原地,等着大皇子先投。



    大皇子如今年届二十,已经入朝为官了。做了官员,自然与其他皇子不同,不光与清平帝的接触更频繁,二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君臣更多些。



    故而他也没怎么出头,三支箭有一支中了壶口,也算是不上不下,给后头的弟弟们留些露脸的机会。



    清平帝心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他退到一旁,薛允谡便上了场。



    他自己在宫中练了好久,这会儿也算胸有成竹。前两箭,他正投进了壶口,到了最后一箭,他冒了个险,往壶的左耳上投去。



    若投中了壶耳,便算是中了“贯耳”,所得的点数,要比投中壶口的翻一倍。



    他手有些抖,权当是冒个险。



    长箭飞出,险险地穿进了壶的左耳中。



    中了!薛允谡心下一阵高兴,抬头便往席位上看了她母妃一眼。



    向来他们兄弟几个投壶,能三箭都中壶口都算少的。他此番得了一记贯耳,想必今夜的头筹,非他莫属了。



    自从上次他母妃为了他禁足的事,同父皇哭诉了一番,他虽禁足被解,但母妃也失宠了好些日子了。他正想趁着今天,给他母妃长长脸,也好让父皇对他青眼相看,多看见他们母子二人的好处。



    就见他母妃在席上,面上的欣喜藏都藏不住,冲他点了点头。



    薛允谡站到了旁侧,给薛允泓让出了位置。



    他和他母妃的那一阵互动,薛允泓看在眼里,面上不显,但心里轻蔑地笑了笑。



    唯独老二那傻子会在宫中苦练?为了在父皇面前博得头彩,也只有老六那种只知道傻乐的傻子不会暗地里下功夫了。



    薛允泓站在投壶的位置上,神情云淡风轻,冲着薛允谡笑着点了点头。



    像是钦佩他方才投得好一般。



    薛允谡面上顿时露出了得意又轻蔑的笑容,只顾着高兴自己第三箭投中了,分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此时正落在了清平帝的眼中。



    薛允泓收回了目光,拿起箭,轻描淡写地投了出去。



    第一箭,贯耳。



    第二箭,贯耳。



    第三箭,贯耳。



    随着他一箭一箭地投出去,宴会上渐渐安静下来,旁边的薛允谡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住了。



    从没有过皇子能投出这般出色的成绩,一时间,就连清平帝都露出的惊喜的神色,高兴地说道:“泓儿的武艺真是精进了不少啊!”



    “侥幸罢了。”薛允泓轻描淡写地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对清平帝行了个礼,浅笑着说道。



    他知道,他父皇最喜欢这样的孩子。



    说完,他分毫不见得意,只侧过身,将位置让给了薛晏。



    却听薛晏站在薛允焕的旁边,往投壶的位置看了一眼,便问薛允焕道:“这规矩,是怎么算的?”



    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即便是不动声色的薛允泓,听到这话,都不由得顿了顿。心底泛起轻蔑。



    不过是燕地出来的蛮子。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