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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玻璃
    夏桐封妃一事, 有人忧有人喜,蒋家人不消说了,如冯玉贞, 她虽然羡慕嫉妒恨夏桐年纪轻轻就坐上四妃之位,对晋封本身却没什么不满的——因为皇帝在立宸妃的同时, 也下诏晋封她为婕妤。



    冯玉贞知道,这都是因为夏桐在皇帝跟前进言的缘故,她先前帮夏桐整治程耀, 对夏桐算得功劳, 对整个后宫却未必。要名正言顺地升迁,便只能借夏桐的东风。



    因此蒋家命人在外传谣言时, 冯玉贞却劝右相父亲不必掺和, 冯在山本就跟蒋文举不对付,自然犯不上帮他,且女儿这回也算沾了夏家的光, 于是冯在山非但不跟蒋文举同气连枝,反而暗地里拆对方的台, 若非如此,京中的流言不会来得快去的也快,



    冯玉贞借此又在夏桐跟前表了一回功。



    尽管夏桐如今已是正二品妃位,而她却只在正四品婕妤, 两人之间依旧隔着鸿沟,可饭要一口一口吃, 路要一步一步走,冯玉贞坚信自己走的是后发制人路线——她这么美的女人, 很不该明珠蒙尘。



    蒋太后得知儿子不仅提了夏桐的位分, 也提了冯氏的位分, 反倒生出意外之喜来,难道趁着夏氏有孕,这冯氏反而引得皇帝注意?



    尽管冯家跟蒋家一向不对付,左相派系跟右相派系在朝中又一向斗得激烈,可蒋太后也顾不了许多,当此紧要关头,谁能帮她制衡夏氏,谁便是她的大恩人。



    蒋太后便推说身子不爽,叫了冯玉贞去侍疾。



    冯玉贞一向以为自己是天下女人的公敌,连老女人也不例外,谁知蒋太后忽然变得和颜悦色,她反而一时不敢相信。



    不过,能得太后垂青毕竟是好事,且王静怡也被赶出宁寿宫,如今无人能跟她轧苗头,冯玉贞自然得觑准时机把握太后的心——本朝以孝治天下,哪怕贵为天子也须遵从立法,皇帝每隔三五日都得来宁寿宫请安,到时候,想见面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她往宁寿宫跑得分外勤快。



    蒋碧兰看在眼中,更添愁闷。她并不能理解姑母的苦心,只觉得夏桐诡计多端,自个儿霸着皇帝就算了,还分出一个冯玉贞去拉拢太后,这是要上天吗?



    尽管对付冯玉贞易如反掌,可这会子蒋碧兰却不敢轻举妄动,她刚被皇帝贬谪,又失了太后欢心,若再出错,恐怕连蒋家都保不了她。



    夏桐得知冯玉贞巴结上太后,心里却没觉得如何,冯玉贞本就是菟丝花一样的人物,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对她有所帮助,她都愿意去攀附——这种人的忠心当然是不可靠的,就连蒋太后都未必能让冯玉贞替她尽忠,只怕太后这回的算盘打错了。



    不过,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媳,夏桐面上还是流露出淡淡的不甘来,蹙着罥烟眉道:“其实,太后既然抱恙,何不传召嫔妃轮流侍疾呢?妾虽然怀着身孕,也愿尽心竭力服侍太后左右,不敢有违。”



    她的把戏从来瞒不过皇帝,刘璋斜她一眼,“那好,朕这便告诉母后你的心里话。”



    作势要往宁寿宫去。



    夏桐忙拉着他,陪笑道:“妾不过说句玩话,陛下您别认真呀!”



    刘璋戳了戳她的脑门,没好气道:“朕就知道你没那么孝顺,小滑头!”



    夏桐捂着发红的额头撒娇撒痴,“是太后先看不上妾的,就算妾愿意尽孝,那也得太后点头呀,陛下您说是不是?”



    何况她怀着身孕是事实,若因为照顾太后把身子弄垮了,甚至小产,她想蒋太后也不愿意看到这情况。



    论起诡辩,她口才向来不差,刘璋也只好看着她干瞪眼——婆媳关系现在就这么恶劣,往后可怎么处?



    她现在只是妃嫔,太后不屑于同她计较,若真立了皇后,孝字当头,一顶礼法的大帽子压也能压死她。刘璋倒替小姑娘发愁啊。



    夏桐却没想那么遥远,入宫年余就封妃在她看来就顶天了,她很知足,至于后位,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她不愿强求。



    不过,未免冯玉贞因蒋太后的“偏爱”而滋生出野望,夏桐还是耍了点小聪明,“冯婕妤一人侍疾未免于礼不合,陛下,虽说臣妾分-身不暇,还请您下旨让其余几位姐姐也到宁寿宫侍疾吧,这样,太后也会感念您的孝心。”



    这其余的嫔妃,自然指蒋淑妃、温德妃与徐贤妃,妃位以下平常连进宁寿宫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侍疾了。



    有这么些人前去打岔,蒋太后想利用冯玉贞便颇费力气。况且,这对蒋碧兰也是另一重刺激——她如今降为昭仪,连侍疾的资格都没了,试问可不可气?



    听说当天麟趾宫便碎了一套名贵茶具,蒋碧兰跟没事人般让侍女扫到垃圾堆去,夏桐却着实肉疼了会儿——该死的暴发户,不想要给她嘛,何必白白糟蹋?



    其实,夏桐如今也算个小型的暴发户了。



    之前虽也晋封过几次,可不过是赏赐多点,众人对她的称呼换个字眼,其实没多大实感。可正式封妃就不同了,首先带来的是份例上的变化,从前她每天的份例也就两斤鲜肉(皇帝另外赏赐的不算),如今却足足多了五倍不止,光鲜猪肉就有十来斤(彼时耕牛地位卓绝,吃牛肉还不十分普及),鸡鸭鱼鹅及羊肉之类的更不消说了,根本吃不完。



    夏桐看着都发愁起来,哪怕她宫里一人长两个胃,都塞不下这许多,或者她该另外请个腌腊师傅过来,做些风干咸肉?



    皇帝听她一顿埋怨,几乎没闪到腰,“你想故意笑死朕么?”



    夏桐扁着嘴,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她很认真的在考虑嘛,有什么好笑的?



    皇帝见她不似作态,连说了几声“小家子气”,这才耐着性子告诉她,那月例上规定的不过是个数目,若嫌吃不完,折算成现银也是一样;况且,如今天也渐渐冷了,皇宫里的地窖正好使用,有这等天然的保鲜工具在,何必费那功夫——那些干巴巴的腌货有什么滋味?



    夏桐平白闹了出笑话,自个儿红着脸,心里倒把这杀千刀的骂了一万遍,这会子皇帝肯定觉得她是个小智障呢!



    好吧,就算她智障,这位爷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他方才贬低腊味的一番话——腊味有什么不好,除了盐量高点,咸鲜可口得很,叫广东人听见得骂死他哩!



    不过时下风气如此,寻常百姓难得吃上一回鱼肉,自然得费心攒起来留待逢年过节时享用,大户人家朱门酒肉臭,不存在此种烦恼,也就自然看不起腊味了。



    现在特殊情况得控制饮食,夏桐决定等生完这一胎,天天吃腌鱼腌肉,叫皇帝看着干着急——馋死他。



    *



    除了鱼肉菜蔬,绫罗绸缎、珍珠宝石之类的赏赐也比封嫔时足足添了一倍,余外还有些过冬用的大毛衣裳、外头珍宝斋能卖百两银子一盒的胭脂,以及量身订做嵌着玉蝴蝶的绣鞋,各种式样精巧的花钿额黄等等,可见皇帝对她多么用心。



    把来道贺的李蜜看着眼热不已,“陛下究竟还是对姐姐最体贴,什么好的都往你宫中送。”



    夏桐道:“你若喜欢,不妨挑几件看得上的带回去。”



    敦敦的玩具大半都是李蜜所造,作为一个称职体贴的保姆,这份嘉奖她自然担当得起。



    李蜜假惺惺推辞了几句,手上却立刻动作起来,一面留心那些绸缎的花样,一面口中不停地向夏桐道:“姐姐你是没看到冯氏如今的模样,尾巴都快翘得比天高了,不就仗着太后跟她多说了两句话么,她倒好,俨然跟成了太后心腹似的,人家亲侄女都没她这么会来事呢!”



    夏桐笑道:“太后肯抬举,自然是因冯氏自身出色,你说这些酸话又有何益?”



    李蜜不屑的道,“她哪出色?不过是借了姐姐你的东风罢了。”



    作为嫔妃中最学富五车的一个,李蜜自认还是挺有政治眼光的,皇帝既没召幸过冯玉贞,做什么平白无故晋她的位分?不外乎是因蒋家散播的流言,外头人指责皇帝专宠夏氏,堂堂一国之君岂能为妇人所左右?为平息物议,皇帝才把冯玉贞拉出来做挡箭牌,可恨冯玉贞非但不知感激,反而处处摇唇鼓舌,好像风水轮流转,会流到她冯家去似的。



    李蜜一向就与冯玉贞不对付,先前因了一盒胭脂而大打出手,自那之后便不怎么来往了,可看着冯玉贞步步高升,李蜜心里难免不平衡——可惜,皇帝就算要推宠妃做靶子,冯玉贞也比她更合适。



    她的价值,根本不在于美色。李蜜看着自己骨节微黑的双手,又想想冯玉贞那葱白似的光润十指,眼中不自禁流露出黯然来。



    夏桐可没空陪她伤春悲秋,自斟自饮快活极了。



    李蜜看她一眼,诧道:“姐姐你怀着身孕怎么还饮酒?”



    “这个啊,不是酒,是酸梅汁。”夏桐笑道,晃了晃手里晶莹透亮的杯盏。



    别看这只是普通的玻璃杯,来得可着实不容易呢。时下唯有波斯国掌握生产玻璃的工艺,价格可比黄金,哪怕皇宫也用不上大块的玻璃作为镶嵌,只能制些酒杯之类的玩意用来欣赏——所以皇帝对她真心很宠了。



    可惜夏桐还不能饮酒,只能装些酸梅汁来解解馋,喝个气氛。



    李蜜在心底默默吐槽一回古人的浅薄见识,随即灵光一现,既然玻璃如此稀有,为何她不能自己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