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圆圆听不见他的话, 所以,她也并不觉得时月珍贵。
第二天醒来,狸圆圆重新回归了一只抱着宝剑的小狐狸。
小狐狸生性不羁, 又是未经驯化的小狐狸,跟在清和上仙这样的杀神身边久了, 难免染上一些与人一较高下的坏毛病。
她出门在外时,总喜欢将脑袋昂得高高的,怀里的忘尘被她每日兢兢业业擦得噌光发亮。
心情好了,她就与那些小仙童吹一吹泡泡;心情不好了, 便与宸光将军的书童吵架,争论谁家仙君是这天上第一剑仙;或是与琉璃仙子的花童争论谁家仙君是这天上第一美人;再不济, 也能抓着崇明上仙府中的小和尚问问人家姻缘几何。
日积月累, 仙界便开始纷纷传闻, 说那位十分不好惹的清和上仙如今身后跟了个更加不好招惹的小剑童,模样美艳, 体态丰腴,只是极其争强好胜,开口辩论难逢敌手, 骂起架来更是所向披靡。
清和上仙并不能理解小狐狸这维护“主人”的心理, 他坐在她对面,看着她仔细擦拭“忘尘”的模样,便低声发问:“你很喜欢那些第一的虚名?”
狸圆圆“诶”了一声, 抬起头来:“这怎么能说是虚名呢,这都是荣誉。等我以后生了自己的小狐狸, 我也要这样告诉他, 告诉他我家仙君有多厉害, 可不能像崇明上仙的小和尚那样, 整日混吃混喝,不求上进。”
清和上仙明净的目光垂下去,脸上神情看着与往日无异,耳根却略微泛起了的红,“你天檀未入,怎可考虑起繁衍的事情来了。”
狸圆圆拿来一颗白果放进嘴里,脸蛋圆鼓鼓的,“但我哥哥这个年纪都已经有曾曾曾孙女啦,我以前在灵丘山上玩得好的那只兔子,刚刚化形就说过要与我在一起,哎,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在等我。”
清和上仙手里的动作略微一顿,侧头看过去,“你是想和那兔子精生养孩子?”
狸圆圆挠了挠耳朵,小声回答:“其、其实,也不一定是兔子精,同族也可以的,我不挑的。”
清和上仙听见她的话,忽的眯起眼睛,不再说话了。
他看着狸圆圆此时懵懂无知的样子,沉默半晌,还是重新闭上了眼,起身往屋外走去,挥手将的剑谱扔在她的怀中,留下一句:“经息后面八式,如果没有练成,你连家养的兔子也不会见到。”
狸圆圆可怜兮兮地“哦”了一声,翻开剑谱,找到经息的部分,只觉两眼一黑,被气了个仰倒,对着清和上仙离开的方向大喊起来,“仙君饶命,仙君我们再谈谈吧。”
但仙君不会与她谈谈。
仙君觉得小狐狸冥顽不灵,只可多多教育。
绮霞仙子早些时候听闻清和上仙身后跟了个姑娘,心中大感意外。
她原是王母座下一株千年水仙,后来得了王母点拨,与清和上仙同日入主神位,算是有些许同期之谊。
她对清和上仙倾慕已久,如今,借着替王母送花的理由,来到清兮山上,远远的,便看见了那位传闻中很不好招惹的小剑童。
绮霞仙子将篮中花种交给身旁的玉姝,坐下来,问跟前的清和上仙:“听闻你近日身边总跟着一位剑童,便是那只小狐狸么?”
清和上仙低头斟茶,没有抬头看她,“我儿时得过她的庇护,事为报恩。”
绮霞仙子笑了一笑,脸上神情略微放缓:“我知你做事一向懂分寸。只是,若为报恩,其实远不必将她接来这清兮山上。我今日带来的楚融是白虎大人幼子,说起来,他与那只小狐狸还有些青梅竹马的情意,你让小狐狸跟他去四崖林中修炼,总比你这孤孤单单的清兮山要好。”
清和上仙沉默不言,许久之后,等不远处传来狸圆圆和楚融的大笑声,他才将眼神望了过去,沉声开口道:“既是我的恩人,她的修炼自然就该由我亲自关照。”
绮霞仙子有些意外,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侧头,顺着清和上仙的目光,看向那头烟视媚行的狸圆圆,手指微微往里一缩,轻声说到:“可她毕竟是精怪,身上有着狐狸的天性。你将她扣在你这清兮山中,压抑了天性,修炼也不一定有多顺遂。他们牲畜有他们牲畜的缘法,我看楚融与她很是般配,若是路上结成伴侣,说不定还是一件美事,毕竟,他们精怪,总有一天,是要为繁衍…”
清和上仙忽然将手里的茶水往旁边大石上一挥而尽,冷声打断她的话,“既有了人性,她便不再是个畜生,放眼天界,没有哪个是靠那些旁门左道得证大道的。”
绮霞仙子听见他的话,一时惊呼:“你竟想让她得配仙籍?”
绮霞仙子原本以为清和上仙只是想点拨这小狐狸一二,将她接来身边,至多也只是用这清兮山的灵气养一养她体内的粹纯。
毕竟天上神仙众多,平日里身下有个玩宠,其实也很正常。
但你要说,让这些玩宠有朝一日修炼成仙,那却是天方夜谭的事。
牲畜毕竟就是牲畜,就连那镇守四海苦崖的几大神兽,生来具有上古神龙的血统,入了天庭也不过是一方福将,更不要说狐狸那样肮脏的血脉,别说成仙,即便做个玩宠,认真计较起来,那也是让许多仙人所不耻的。
但狸圆圆不知道这些。
她生来是个没多少追求的妖精,并不懂得肖想那些天上繁华的愿景。
她这会儿正沉浸在与儿时好友重逢的喜悦之中。
楚融是小时候跟狸圆圆一起长大的那只“兔子精”。
他那时被前山的兔子养大,化形之后长得极其漂亮,狸圆圆将其视作绝代美人,两人在山里胡作非为,偶尔还会装作丑陋的样子吓一吓路过的凡人们。
如今,狸圆圆再次见到自己这位好友,在他身边闻了一闻,皱起眉头,便有些疑惑起来:“你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你身上的味道不一样了?”
楚融生性比较害羞,此时被狸圆圆上下打看一阵,脸上便忍不住红起来,垂着脑袋,轻声答到:“因为,我是一只小老虎啊。”
狸圆圆歪着脑袋,一脸莫名:“你说你是什么?”
楚融见她不信,索性直接换了原形,变成一只白虎趴在地上,虽然年岁不大,却已经有了他父亲大人的威风凛凛。
狸圆圆瞠目结舌,看着他,嘴巴都打起结来:“你你你是串串?”
楚融咳嗽两声,围着她走了一圈,挥动自己的爪子:“我只是当年被母亲大人遗落在灵丘山,我、我不是串…额,串串。”
狸圆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她伸手,在楚融毛茸茸的耳朵上抓了一把,脑袋埋在楚融的后背上又蹭了一蹭,觉得和过去一样,这才相信自己这位儿时想要“迎娶”的好友,竟然是只长了獠牙的神兽白虎,一时回过神来,毫不客气地跨在他的背上,抓着他软乎乎的耳朵,便十分不见外的咯咯笑了起来。
清和上仙过来的时候,狸圆圆正像小时候那样,趴在楚融原身上嬉戏打闹,两人小时候玩得好,此刻重逢也没有多少间隙,偶尔楚融故意往旁边一倒,狸圆圆胸口的那两团东西也顺着他背后的毛发往下一滑,两人的尾巴时不时交错在一起,看起来亲昵得有些过了分。
清和上仙一时眯起眼睛,迈步向前,挥手将眼前这一人一兽猛然分开。
楚融被一道风甩在地上,眼看背脊落地,为保安全,只能下意识变回了人形。
绮霞仙子将人从地上扶起来,低头打看他身上的伤口。
清和上仙将自己紧紧握住的手掌收回袖中,侧过头来看向二人,眼神晦暗,神情疏冷,只有笔挺的鼻梁落下一道阴影,开口说话,显得无比生硬,“绮霞仙子与这牲畜可还有事?”
楚融自从认祖归宗、回到四崖林,哪里被人这样叫过,一时气急,想要开口与其争执,没想清和上仙身上猛然压制过来一阵劲风,将他扣在地上,一瞬间连嘴也张不开了。
清和上仙没有与他们再做交谈的兴致,径自挥手招来自家的小仙童,“玉姝。”
小仙童于是一脸严肃地走出来,对着地上的绮霞仙子和楚融鞠了一个躬,而后站直身体,将手臂平举腰间,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来。
狸圆圆修为虽不如楚融,可刚才被清和上仙的掌风一扫,倒是没有摔着。
只是她显然也被自家仙君这突如其来的狠厉吓着了,脸上还带着刚才打闹时留下来的粉润,衣服不知何时散开了一些,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一个细/沟,长/腿露在外面,眼神茫然而无措。
清和上仙挥手将她关入房中,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望去。
他的瞳孔隐藏在房间阴暗的光线里,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仿佛山中冬日溪水,枕着一轮明月,莹润凉薄,不敢让人触碰靠近。
狸圆圆平日里虽然跳脱吵闹,可天性里依然只是一只狐狸,她见清和上仙迈步走向自己,心生害怕,勾着脑袋,手指在衣角上微微一缩,下意识变回了真身,四肢跌跌撞撞的往后面床上跑去。
清和上仙因为她此刻逃离的动作,脸上神情越发阴沉。
他将自己的长袖往下一甩,须臾之间,便在床边竖立起四道高耸的栏墙,有如禁/锢妖物的囚/笼,泛着幽兰深沉的冷光。
狸圆圆一时没有收住脚步,撞在那栏墙之上,一瞬间被上面的灵力弹回去,躺在里面“吚吚呜呜”地叫唤,看上去可怜极了。
清和上仙将手背在身后,瞳孔里的水色也跟着晃动起来,“变回去。”
狸圆圆被吓得两眼昏花,脑中混乱,追着自己的尾巴在栏墙内转了好几个圈,恨不得团成一个球,将脑袋埋在里面,恍恍惚惚地听见清和上仙的话,也不回答,直到清和的掌风将她的尾巴稳稳扣住,她才哼哼两声,老老实实地化了人形,扬着脑袋,湿乎乎地望过来,她并不知晓自己是哪里惹了仙君的不悦,见清和上仙靠近,便抖着肩膀吸了吸鼻子,往后靠的动作带动领口往下褪去,开口说话,像是每一寸皮肤都跟着颤抖了起来,“仙君,我有些害怕。”
清和上仙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看着眼前慌乱的小狐狸,以极为平静的语气,问她:“刚才,那只幼虎和你说了什么。”
狸圆圆缩着脖子,鼓了鼓嘴巴,“他说…要带我去四崖林修行,他说那里有好多和我一样的小狐狸…”
清和上仙歪了歪脑袋,看着她问:“那你想跟他去么?”
狸圆圆觉得自家仙君虽然平时不苟言笑,但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于是老老实实地露出了一点儿向往,小声告诉他:“我、我除了灵丘山还有仙君这里,没有去过其他地方,他说的我,有一些心动…”
清和上仙听见她的回答,突然笑了起来,他将脑袋微微侧向一边,再次开口道:“那你想跟他去么?”
狸圆圆觉得此时的清和上仙实在有些诡异,她一时眨眨眼睛,不敢再说话了。
她偷偷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自家仙君的脸,看他深沉的目光,从自己的头发,滑至脸颊,至前/胸,至她细微抖动的脚踝,还有那十根微微收缩起来、莹润羸弱的脚趾。
清和上仙站在栏墙的外面,闭着眼睛,一直没有再说话。
可狸圆圆受不了这样沉默压抑的气氛,她悄悄地爬过来,从栏杆里伸出自己白嫩的手臂,扯着清和上仙的衣角,张开水汪汪的一双眼睛,轻声告诉他:“仙君,我乖。”
清和因为这绵/软的一句话,闭着的眼睛再一次睁开,他的舌尖不知何时已经被自己咬破,唇边流下了一道细长的血水。
他将手中的“忘尘”挥去门口,一步一步走进栏墙之内,缓慢的将身上外袍褪下,只留薄薄一件白色内衫,下面的肌肉隐约可见。
他俯身向前,抓住狸圆圆的脚踝,嘴唇贴在她的耳侧,挨向她发抖的身体,声音压抑而缠绵,他说:“是吗,那我们可怜的小狐狸,哪儿都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