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把兰花腐烂的肉根清除了, 然后交给老宅。只见它伸出白色的须须,包裹着兰花的根,固定在了自己的树枝上。
“这样就可以了?”
“是的嚯……我会和它沟通, 尽量满足它的需求。幸好,它只是烂了根,现在还没有彻底死亡,我们可以商量。否则, 我就只能自己摸索怎么灌溉它了。”老宅爱惜地说。
更神奇的是, 郁清看着它接过了586送的树叶,将叶柄插入树枝上的小孔里。没过一会, 有点泛黄的落叶就渐渐变绿。
“叶子是我们树屋很重要的一部分, 和这里的很多树一样, 我们通过它们来进行光合作用和呼吸,有时也会释放气体,净化空气。地面上的领地净化, 全都是他们的功劳。”老宅高兴地“嫁接”着树叶。
“所以树屋很少落叶, 只有在生病时,才会把毒素转移到一些叶子,停止输送营养。那些树叶凋零掉落之后, 经过阳光暴晒,渐渐会失去毒性,变成泥土里的养分。”
难怪老宅这么害怕掉叶子。郁清心想,以后得让客人们注意一下这个才行。还好目前的房客们都还挺自觉的,并不会破坏树屋里的各种树叶装饰。
说到树叶,这些天章树还摘了些桃树叶子呢。好在老宅说, 桃树虽然也是他的一部分, 但已经可以自己扎根养活自己了, 所以对他没什么影响。
章树摘了叶子去捣鼓,说是要取汁喷菜地,防一防虫子。
郁清十分怀疑这家伙也是个怕虫子的,所以才千方百计地设防。连灶里的草木灰,他都给扒去撒菜地里了。
不过他没想到,樟树这个驱虫能手居然也怕虫,而且拒绝去和勇气树洞说。
“恐惧不一定就是坏事,适当的恐惧情绪,可以让我们远离危险。”章树说。
老宅也道:“负情绪没有造成严重困扰的话,没有关系的嚯。”
郁清便跟着他一块淋菜。菜地里也不是完全没虫子的,青虫、蜗牛、蚂蚱、尺蠖……各种各样,五花八门,郁清有些见过有些没见过,有时会帮着捉点蜗牛,给地狱鸡吃。
章树不让捉得太干净,说是留着一些给其他小昆虫。
小生物之间也有自己的食物链呢。
郁清感叹着,看看日头也差不多该准备午饭了,便琢磨着吃点什么。恰好,李秋游带着胡二兴冲冲回来了,说是有好东西。
郁清便看了看那笼子里的……
“兔子!!”何雪一下来就看到,兴奋地叫起来。
李秋游赶紧道:“这是我舅舅养的,专门送来谢谢小二的。”
何雪立刻就一副心脏不行的样子:“兔子这么可爱叫人家怎么吃啊嘤嘤嘤!”
“……”郁清奇怪道,“小二干什么了?”
“他帮我们家逮田鼠呢。昨儿地里找到洞了,但是抓不着,小二跟我去了,可厉害了!熏出来一逮一个准!”李秋游激动道。
难怪一大早他就找不到胡二,原来是捉老鼠去了。
“那是田鼠!不一样!”李秋游赶紧解释,“田鼠不脏的,专吃地里的粮食,小二吃了它们也不会生病的。”
郁清:“嗯……”他一点不担心狐狸会吃坏肚子。
胡二溜达回房里,换了人形出来,凑过来道:“小郁要不要田鼠?我送你几只打牙祭。”
郁清想起了某同事家的猫每天送一只老鼠到床前的光辉事迹,摇了摇头。
虽然胡二有分寸,但还是别养成习惯的好。而且,这家伙一副肉疼的表情,明显不舍得。
郁清拒绝了,他便不疼了,高兴道:“那我就全都带回去给崽崽啦。”
郁清让他吃完了再走,顺便打包点别的一块送过去。
胡二反而担心他。
“我不在的时候别到处乱跑。我感觉最近山里不大对劲,动物们都不大爱出来了,像是来了什么厉害家伙,希望不会影响到山下。让客人不要玩到天黑,你也是,夜里早点睡。”
这家伙每次离开都啰啰嗦嗦,跟个老父亲似的。
胡二撇嘴道:“那可不,这儿还有谁比我和老宅樟树年纪大?在我们眼里,你们也就跟幼崽差不多。”
郁清笑着一一答应了。
他才满意地背着小包叼着鼠笼子轻快进山了。
夏天小孩脸,说变就变,胡二走了没多久,便下了场雨。
虽然雨势很快去了,但外边全给雨水打湿了,所以除了“雨”,其他人全都没什么心情玩,回房里自娱自乐去了。
郁清难得在客厅和586打牌。说是扑克牌,其实没什么趣味。随机抽之后,轮流出牌,谁的牌先没了,谁就输。
唯一不同的是,这是牌上不是红桃方块什么的,而是画了道具,阿飘什么的。牌上带有阿飘属性,谁的阿飘厉害,就能压倒对方。
有点像现实版的游戏pk。规则虽然简单,几乎全看手气,但郁清还觉得挺好玩。就是这次,他抽牌时,有几张空白的。
586这家伙,作弊也太张扬了点。
586连忙收起来道:“拿错了,那是还没做好的。”
郁清看了看,这家伙一着急,兜里还掉出了一堆牌。小鬼,大鬼,恶犬就算了,还有哭丧鸡,骷髅城堡,鬼影卫士,刺骨刀,……看起来像是道具牌。
586也不藏着掖着,热情地给他安利。
这牌子制作的还挺精美的,表面还有奇怪的符文印花。郁清正把玩着,后门传来声响。
胡二回来了,扛了根树枝,还带了个人。
看起来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孩,绑着马尾,穿着牛仔t恤,手臂上还戴了防晒的套袖,但被划破了几道口子。牛仔裤的膝盖位置给磨破了,一瘸一拐,鞋也脏了泥,应该是在山上摔的。
郁清一猜就是游客。
果然,胡二道:“她在山上迷路了,一个人瞎转悠,越走越深,我就带回来了。”
“谢谢啊。”女孩松了口气道,“我叫舒云,这是哪个村?附近有药店吗?”
村里本来就偏僻,哪来的药店,更何况这是深夜了,有也不可能开着了。
郁清这时才发觉自己回乡这么久,遗漏了一个问题。他居然没有备药品!
然而章树道:“等着。”
舒云进了客厅坐下,好奇地看着这家……旅馆。墙虽然是木纹的,但有电视、饮水机、吊灯,还有冰箱……看着很现代化。
不过她知道,有些村子便是这样,楼房外表看着红砖砌的,风吹雨打不好看,实际里头装修很好。这样的人家,应该有常用药吧?
但是舒云坐着接过主人给的一杯水,就见那青衫的古装男子抓了一把草进来。
等等!草????
舒云有点懵。她还想着乡下就算没有创可贴也有红药水什么的呢,结果这个年轻男人似乎直接出门,就摘了几棵草回来。
“你……学中医的吗?”舒云犹豫道。
章树不说话,把草叶往嘴里一塞,嚼了嚼,然后吐出,给她刚刚擦干净的伤口敷上。
“啊!”惊慌之下,大概还有药汁对伤口的刺激,让她叫了一声痛。
“这样不卫……”她想吐槽来着,但看到青年面无表情地起身,又不敢说了。
郁清安慰她道:“放心,他对草药很了解,不会用错的。”
他也看出了客人的顾虑。换做别人,也许会有卫生问题,不过,章树是树精啊,这家伙连平日里都只喝水的。
胡二还吐槽,那家伙吐吐口水就能驱蚊了。
舒云欲言又止,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然后看了看郁清给她展示的网上订房链接,这旅馆信息挺全的,也有正规登记和营业执照,便在线订了间,在胡二搀扶下,安心上楼休息去了。
郁清也准备睡觉去。
胡二下来了,气呼呼道:“不是说让你早点睡吗?”
要不是586盯着,估计他能上去揪郁清耳朵。
郁清便问:“山里有什么东西?”
“不清楚,我忙着看崽崽,还救了个人类,还没空查呢。”胡二懒懒道,又提醒他:“对了,刚刚回来的路上,树上的阿飘朝客人吹口哨,我就把他们都揍了一顿。”
郁清:“……”
一夜过去,舒云下楼的时候气色好多了。她来时什么也没带,身上就一个手机,换洗的衣服还是跟萧晓借的。这会儿打了个电话,等朋友把行李送过来。
她一出门,发现屋外便是农家小院,而这宅子,居然是个木屋,看起来有点老旧。果然乡下的房子就是表面看着其貌不扬,里边大有文章啊。
她正感叹着,冷不丁身边有人叫了起来:“怎么回事!这谁干的?!”
许意出门,照常在走廊上活动筋骨,做了个简单的热身操,转个身,就看到老宅的木墙,和平时大不一样,仔细一看,顿时气愤。
郁清闻声出去,也吃了一惊。
老宅身上有许多刀割似的痕迹,不仅墙上,地面、屋檐也是。
“谁这么缺心眼啊……”几个女孩也出来了,都是难以置信。
李秋游则气呼呼地出门去,表示要去村里打探看看,是不是谁家的捣蛋鬼来过。
郁清安抚了众人一番,才回到房里问老宅。
“嚯,没事。晒一晒太阳就好了。”老宅还是那么不紧不慢的。“那些是和灰尘一样的东西。”
郁清:“!!”
“你是说那些刀痕,是客人的情绪??”
“那不叫刀痕。”老宅赶紧道。“那只是痕迹……”
郁清道:“真的晒太阳就能好?”
“真的嚯。”
郁清便以要修补墙壁,但是气味有点不好为由,让客人们先出去转转或者进屋关好门窗。
好在大家都看出他心情不大妙,很迅速地配合了。
“不用那么紧张,我可以慢慢晒……过几天就会好了的。”老宅嘴上说着,还是乖乖合作了。
郁清等不了几天!他看一下都糟心!
但他又有点发愁。
老宅的刻痕虽然只是在外面,但很难完全照到阳光,就算樟树能移开……
章树立即道:“不能。树不能挪根。”
那就更难了。
谁知老宅道:“我可以挪嚯~”
下一刻,地下发出奇怪的声响,老宅开始动了。
地板渐渐抬高,露出了巨大的树根,把整个宅子撑起然后……真的后挪了一下!
郁清离得近,他清楚地看到,屋子还拧麻花似的,扭曲了一下!
“好久没活动筋骨了。”老宅高兴地说,左扭扭,右扭扭,发出木头挤压的声音。
郁清真怕它扭坏了。
然而那对老宅来说,大概就像是人锻炼时骨头的响声。因为扭了几下,它便舒服地叹了一声。
只是老宅本身就在山脚下,退不了多远。白天阳光最多只能照到地板。
“傍晚阳光会斜射的。”章树道。
郁清不想等到那时候。
586提醒他道:“宿主,你不是有个小太阳吗?”
太阳……
郁清恰好看到樟树下,阳光投射下来形成的光点,有什么在跃动,恍然道:“晴时!”
晴时受到人们祈愿的对象约束,只有被那人呼唤的时候,才会出现。
但偶尔,天气晴朗的时候,它也会忍不住偷偷跑出来玩耍。因为这个时候出来,很难被人们发现。但是,这个人太厉害了呀!
晴时冷不丁受到呼唤,吓得跳来跳去,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体会到那人的心念,慢慢落在屋檐下,发出它自己的光,同时,吸收天上那**晴时的光。
于是郁清看到,那儿起初只是一块光斑,但很快不断扩大,再扩大。它所到之处,树屋的痕迹就渐渐愈合起来……
客人们回来的时候,老宅已经恢复如初,简直惊呆了。
“小郁老板用什么补的!和原来一模一样!”
“关键是好快!”
“好了是好事,但是到底谁干的啊。太可恶了……”
舒云正好出去接男朋友回来了,也很不可思议。
“我说你一晚上跑哪儿了,原来是找到好地方了。”她身边男人道,饶有兴趣地欣赏起宅院来。
郁清注意到,舒云的神色立即黯淡了些,但很快叹了口气,道:“我们能谈谈吗?”
两人虽然刻意回避了一下,到了樟树下去说话,但郁清还是听到了。
“……我真的觉得和你在一块挺好的,但是,有时候你能不能对我上点心?出来玩说好的按我路线走,你老是半路就改道,我会觉得自己的意见不受重视。还有,我昨晚走了,你一个电话没有……”
“啊,我看你往山下跑得,以为你下山了,我就回去准备生日礼物了,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男方讪讪地说。
“你平时也是,我发了消息能马上回吗?晚上回不回来说一声啊,我天天等着,特别容易多想。还有刚刚,我在山上崴了,脚不大好,你就不能慢点走等会吗……”
舒云说完,有种奇怪的轻松感。她是个超级玻璃心的人,一点点小事都会让她在意,让她紧张。偏偏她对象脑筋粗线条,从来不会多想。
也许,她自己也有点问题。小的时候离家上学,爸爸总是会送她,目送她消失之后,才会自己一人慢慢回去。然而现在她出门,爸爸只是挥挥手便走了,她就有种莫名的失落。一直很要好的闺蜜,拒绝她的东西,她也会觉得十分受伤。
她一直很烦恼这种状态,也纠结着和男友是处下去,还是分手。分了,又舍不得。
没想到经历了糟糕的一晚上,今天她能坦白说出口来。
更没想到,男友静静听完了,没有笑她,反而有点心疼道:“你怎么不早说,你要说了我肯定改!不生气了哈……”
舒云莫名就释然了。
也许,她可以试着变好一点呢。
郁清则注意到,晴时又贪玩了。光斑落在舒云头上,树叶间便投下一束光,原本情绪有些低落的女孩,在光束里,就变得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