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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傍晚十分, 斜阳温柔,细碎橙暖的光点落在无垠的海面上,点亮每一朵轻快无名的浪花, 波潮粼粼, 裹挟席卷着簇簇雪浪, 迎面吹来的海风将沙滩上并肩而行的人的衣角拂动,像是温柔双手, 轻柔抚慰。



    退潮之后的海岸线安静而绵长, 林晓将鞋子脱下来拎在手里, 赤脚踩在软绵细密的沙滩上, 整个城市的喧嚣被抛在身后,整个世界里只有渐远的涛声,而身边方驰偶尔的低语。



    林晓嘴边挂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清浅笑意,听着方驰给他描述此时夕阳下的海边景色,心中是一片柔软静谧。



    这时光, 真好啊。



    即使看不见, 但是通过方驰的表述, 也能让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边的这个世界, 让他有意识地在脑海中勾画, 自己现在处于怎样一番外景之中,平潮、海面、沙滩、余晖, 这一切都不再是遥远的臆想, 有方驰在, 所有的外事外物都鲜活灵动了起来。



    绵恒的沙滩上,留下一串双人脚印, 眼前的海岸线弯曲变窄, 方驰自然而然地将林晓拉倒外侧, 自己走在了海潮涌来的那一边。



    中午时候发生的那点不愉快,就像是一个意外的小插曲,此时也尽数随着浪涌而逝,两个人心照不宣也好,刻意回避也罢,总归谁都没有再提起。



    走过一片礁石区,方驰放眼逡巡一周,说:“就这边吧,潮汛刚落,现在应该石缝和浅沙底下都是贝类和小螃蟹,咱们可以干票大的了。”



    林晓想了想,笑道:“可是,就算在眼皮底下我也捉不到吧,看不见啊。”



    “没事。”方驰淡定道:“有我助攻加持,你看不看得见都没关系。”



    林晓在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礁石形状大小各异,但大多边角凌厉,方驰让林晓把鞋穿好,又给他带上了一副软胶手套,这才慢慢地领着他走上礁石堆。



    林晓摸到面前还沾着湿意水汽的石碓,走两步后似乎遇到了一块巨石,需要攀爬,可他此时完全不知道手脚该怎么用。



    “等我一下。”就听身边的人似乎十分敏捷地三两下攀上石碓,而后将手里的小铁桶放在一边,“嗒”的一声之后,方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伸胳膊,手给我。”



    林晓仰着头,对着方驰的方位,茫然道:“你不是想拉我上去吧?我可能不行,这石块好像挺高挺陡的……”



    方驰轻笑道:“不拉你,也没什么不行的,伸手,没问题的。”



    不拉我?那要怎么上去?



    林晓心中纳闷,但就在自己还满腹狐疑的时候,潜意识的行动却快于思考,直径向上伸出了双手。



    他以为方驰会拉住自己手腕,可下一秒,一条坚实有力的小臂直接从自己胸前横过,大力骤然袭来,林晓身前一紧,在惊呼出声的同时,脚下突然悬空,整个人像是被人直接拔地而起,而后身子岌岌一荡,凌空过后,双脚稳稳地踩在了坚硬的礁石上。



    落地的那一刻,林晓紧紧攥住方驰的衣摆,好半天神游天外。



    整个人靠在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心跳声震如鼓擂,林晓在恍恍惚惚的失神中听着,像是灵魂与身体分崩离析,在一时间竟分辨不出那急促的心跳声究竟是自己从自己胸腔里震荡而出的,还是属于另外一个人。



    方驰刚才……就这么悬空将自己抱上来了?



    这是什么操作——大力出奇迹,倒拔垂杨柳?



    方驰在单臂将林晓甩上来的时候,另外一条胳膊便适时将人箍紧在怀里,此刻垂眸,看着怀中的人一张因惊慌迷茫而染上血色的脸颊,心情奇好地吹了声口哨。



    “小林师傅,还没抱够呢?”



    林晓怔怔抬头,面对着方驰喃喃道:“你刚才……刚才不是让我伸手……”



    伸手不拉手,这么出其不意吗?



    方驰轻笑,主动放开一直环着林晓的双臂,云淡风轻道:“伸手就要拉手?这礁石不低,万一抻了手腕怎么办,还是抱你上来比较安全。”



    林晓:“……”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我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走了。”方驰一手拎起脚边的小桶,一手自然熟稔地拉过林晓,小心谨慎地迈步。



    林晓本以为,方驰所谓的赶海到最后也无非是一个人采集海鲜,另一个人在一边等着,毕竟他看不见,这种对眼力要求极高的事情,他肯定做不来,但显然,方驰完全不是这么计划的。



    说带林晓赶海,所有的事情必须要两个一起完成,而且既然人是自己带出来的,那他就不仅要让林晓有参与感,更要让他身临其境般地体会到获得感。



    欣喜,欢愉,悸动。



    他所拥有的一切情绪,都要给他。



    方驰和林晓蹲在一块礁石斜坡上,石缝里几只青灰壳的小螃蟹正乱蹬着几条长腿,试图爬上光滑的石壁,翻出缝隙。



    方驰握着林晓带着软胶手套的手,慢慢地靠近它们。



    “好,轻一点,就在你手指垂落的正前方位置,它现在没动……听我说,一、二、三!”



    一个眼疾一个手快,小螃蟹无路可逃。



    林晓拎着一条螃蟹腿,任小螃蟹在他指尖横冲乱蹬,方驰握着他另外的一根手指,快速地戳了两下螃蟹壳,外力之下螃蟹撒欢更甚,但一通激烈的折腾过后,依旧逃不开人类无情的魔爪。



    林晓:“哈哈哈哈……”



    螃蟹:沃日。



    方驰拿过小桶,让林晓松手将螃蟹丢进去,而后盖上了铁丝网的盖子,第一次成功捕获猎物,林晓兴奋得眼睛发亮:“这算是我捉到的,是吗?!”



    “当然。”方驰看着他纯净宛若黑曜石一样的双眸,笑道:“小林师傅多厉害啊。”



    汛期刚过,落潮之后遍地是宝。而后的时间里,他们如法炮制,一个人负责精准锁定猎物,另外一个被握着手,负责享受捕获成功那一刻的喜悦。



    日落无声,月出海面,小铁桶很快被装满。



    林晓心中计算着他们这半天的硕果,半晌笑道:“牡蛎、海贝、海螺、螃蟹,晚上回去是不是可以加餐了?”



    方驰伸手,用指腹擦去林晓额头上不知何时粘上的一小块海泥,笃定回答道:“当然,而且就咱俩吃,不能便宜了别人。”



    林晓:“不好吧……”



    方驰:“不能给他们养成不劳而获的恶习。”



    林晓:好的呢!



    两个人走到一块平坦开阔的礁石上,方驰看着青黛星幕之下的大海,提议道:“累吗,歇会儿?”



    累是不累的,但是小林师傅表示,为了感谢双人会战的承办方,此时非常愿意和方队长感受一下面朝大海,闲卧礁石的快乐。



    两个人将小铁桶放在一边,并排在石面上躺下来,他们都只穿着普通的短袖t恤,礁石坚硬,表层还有微湿的水汽,浸透衣料触感微凉,不过两人都不甚在意。



    海风依旧温柔,偷偷从海平面尽头吹来,悄然钻进衣襟,远处的天色渐渐沉下来,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没入海面尽处,日落月升的变幻瞬间被无限拉长,时间也变得绵软悠扬,海面上闪烁着点点星光,宛若世间那些最细小而平凡的心事,执迷于昨日,忘却于今时。



    方驰双臂交叠枕在脑后,姿态放松而惬意,轻声说:“现在这个情形,倒是挺适合唱首老歌。”



    “嗯?”林晓闭着眼睛,素来清澈干净的嗓音此时竟也带上几分懒洋洋:“什么歌?”



    方驰勾了下嘴角,轻声哼唱。



    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



    徒劳无功想把,每朵浪花记清



    ……



    确实是首老歌,而且是林晓听过的一首,不过方驰只唱了两句就戛然而止,后面的旋律猝然被海浪一并卷走,消弭无踪了。



    林晓睁开眼睛,视线中的世界依旧是一片失焦的模糊,他小声问:“怎么不唱了?”



    方驰将视线抛向海面上浮光掠影的星芒一点,半晌,低低笑了一声。



    “忘词了。”



    林晓沉默不语。



    这么经典的一首老歌,方队长会忘词?



    毕竟后面那几句歌词,连他都知道。



    林晓缄默几秒,忽然说:“我也想到一首歌,唱给你听听?”



    方驰大感意外,忍不住转头看向旁边的人:“唱给我听?”



    “是啊。”林晓象征性地清了清嗓子,有些赧然道:“借花献佛,就当谢谢你带我来赶海吧。”



    而后非常大方地开了口。



    方驰一时怔然无言。



    这是他第一次听林晓唱歌。



    唱的居然是他的歌。



    海风星光往昔是寻常



    年少轻狂他痴梦难忘



    信马由缰异乡远斜阳



    双鬓微霜 逆旅寒风凉



    ……



    林晓浅唱低吟,舒缓悠扬的旋律从他唇边溢出,更像是一场星空之下的如梦呓语,轻飘飘地,就落在了身边人的心尖上。



    林晓唱完,停了几秒,笑着问:“怎么样,没糟蹋你的歌吧”



    岂止。



    方驰凝目看向他眼底倒映的星光碎影,久久不能言。



    这首歌并不属于calm任何一张专辑,是乐队出道前,方驰自己写着玩的,那时候的方队长还是少年心性,由于父母的阻拦,觉得自己的音乐梦想不被家人所理解,正值严重的中二病晚期,写出来的歌词和曲子,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青春疼痛文学的矫情气息。



    这首歌是他自己录制的,当时方驰还是寂寂无名之辈,就将录好的小样发到了一个网络歌手集中营的翻唱网站上,并十分自我感觉良好地在歌曲信息栏标上了“原创”二字,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尴尬到脚趾抓地,能直接刨出一个沙滩地下迷宫来。



    方驰多年来在娱乐圈淬炼的铜皮铁骨一般的厚脸皮此刻瞬间失效,他略带尴尬道:“这歌……你从哪听的啊,时间这么久了,我自己都要忘了。”



    林晓语调中带了几分得意:“网站上啊,就你当初发歌的那个网站,前两天在酒店闲着没事做,随便找的。”



    “怎么想起来找这歌?而且当时我po网上的时候,用的也不是实名吧?”



    林晓笑意中划过一丝狡黠:“你还记得自己当初的发歌的昵称呢?”



    昵称……



    方驰默了默,镇定道:“早忘了。”隔一秒,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五六年前的事了,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而且——“马小也”这种昵称,谁会愿意记得啊!



    小林师傅非常上道,并不拆穿他,给方队长留足了面子,只不过忍笑忍得肩膀都在无声颤抖。



    英雄怕见老街坊,中二时期的绝版昵称是方队长不能言说的痛,方驰无力叹息,自嘲一笑:“不是……你怎么想起来去搜这歌?”



    林晓说:“都说了是闲得慌了。”



    其实不是,就是那些天你又忙又累,像个装了永动机的陀螺一样连轴转,忽然觉得有些无能无力的心疼,而后突发奇想,就想了解你更多一点,离你更近一点,想看看自己除了按摩以外,还有没有可以在其他方面为你做的事情。



    谁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方驰慵懒一笑:“哎……得亏小林师傅在按摩行业颇有建树,咱们无缘同行。”



    “怎么说?”



    “要不然就冲你这把好嗓子,calm可能会偶遇圈内劲敌。”



    林晓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故意道:“这是夸我唱歌好听呗?”



    “岂止啊……”方驰忽然伸手,屈指刮了他鼻尖一下,“人也聪明通透的很。”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方驰见林晓表情空白了一秒,而后自己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下的不由自主,似乎又是在“越界”的边缘反复横跳。



    方驰收回手,重新枕在脑后。



    林晓抿着嘴角,好半天,忽然喊了一句:“驰哥。”



    方驰眉心一跳,低声“嗯”了一下。



    林晓问:“你现在心情是不是还不错?”



    方驰:“挺好的。”



    林晓:“那……趁着你心情好,能跟我说说中午的事了吗?”



    方驰未置可否,过了会儿,轻笑道:“刚夸完你聪明就开始犯傻,在人心情好的时候提不开心的事,小林师傅这么剑走偏锋,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林晓皱眉,明白了,他还是回避不想聊。



    放在石面上的手渐渐暗握成拳,林晓默默为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而后放开手,坦然道:“驰哥,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师傅师娘,其实是我的养父母?”



    方驰诧然回头。



    林晓脸上的神情平和宁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可能感受到身边人错愕的凝视,他难得还笑了一下,自顾说道:“那我现在给你讲一讲吧。”



    林晓说:“我是几个月大的时候,被师傅师娘……我爸妈,在眼科医院门口捡到的,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弃婴吧,原因大概也是因为我天生视障,这么多年,也从没人问过找过我,可能亲生父母那边以为我已经不在了也说不定……”



    “你……”方驰一时语塞,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他对林晓的家庭,以及他和所谓的师傅师娘之间的关系确实有过好奇和猜想,但是这个现实结果,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浮云轻荡,恰巧遮住一轮清飒月华,方驰眸光明灭,眼底黑沉一片。



    这一刻,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心底翻涌的情绪。



    除了心疼,没有其他。



    但林晓却倏然一笑,继续道:“但是,这将近二十年的人生,我过得很舒心,非常快乐。”



    “我爸妈疼我,对我视如己出,从来不强迫要求我做自己不愿意不喜欢的事情,相反的,有些事,哪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但只要我想做,他们宁可自己为难也会支持我,嗯……就比如继续上学这件事吧,按理说,我家的这种情况,我留在家里照顾父母,经营小店,日子可能会过得更舒服一点,但我总想着再试试,而他们二话都没有,只跟我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还想上学,他们一定会举双手赞成。”



    林晓停顿片刻,轻笑着问:“这么一说的话,是不是觉得其实我挺幸运的?”



    方驰自抑半晌,终究没能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忍不住用力握了一下林晓放在身边的手,“你父母都是很好的人,所以才能把你教得也这么好,这种家庭氛围很舒服,甚至比很多正常人的家庭还要完整和谐。”



    手被方驰握在掌心,很暖,林晓心中微动,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此时竟然不太想将手抽回来,于是便任由他握着,说:“是,我爸虽然看不见,但是什么事都在他心里装着呢,明镜儿似的,长这么大,他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人活一世,钱不钱利不利名不名的都不重要,乐呵最重要’,而且我爸妈都是心态好到爆.炸的人,所以长这么大,我也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



    方驰喟叹道:“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确实是大智慧。”



    “所以啊——”林晓此时将自己的手从方驰掌心抽出来,下一秒,却又直接反手覆上他的手背,双手交握的位置倏然变换的瞬间,方驰惊愕。



    而林晓却用力攥了攥他的手指,轻声说:“驰哥也要开心一点。”



    方驰一时愣怔,下意识地开口:“我没……”



    “我要说的说完了,就算我现身说法,用自己的故事换你一句实话,行不行?”



    方驰:“你想听什么?”



    林晓此时有种近乎固执的盲目,执拗而纯粹,目的非常单一:“我就想知道,你今天到底为什么不高兴了!”



    追根刨底,天真是你,倔强也是你。



    方驰逃无可逃。



    狠狠闭了下眼睛,在这一瞬间终于放弃了和自己对弈,他说:“因为你。”



    “我?”林晓懵然无知:“是因为我给你惹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因为我给小游哥——”



    “都不是。”方驰冷声道:“和那些没关系。”



    “那为什么因为我不开心?”



    答案呼之欲出,而方驰却说:“这是另外的问题了,想知道的话,这次你又要用什么来换?”



    林晓:“……”



    还能这样?是不是玩不起!



    方驰慢慢从礁石上坐起来,揉了揉肩膀和手腕,说:“走吧,回去了,别忘了还有一顿加餐等着咱们呢。”



    提到这个,林晓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对了!这么半天了,那些小螃蟹什么的,不会死了吧!”



    方驰:“怎么,你还想养啊?”



    林晓:“不是!死了就不好吃了!”



    方驰:“……”



    行吧,看来小林师傅的呆萌人设也不是屹立不倒,不过这偶尔冒出来的“天然黑”竟也别具一格。



    “不会。”方驰将他从礁石上拉起来,“我在小桶里装了海水和沙子,桶盖也是钢丝网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肯定让你吃个新鲜的。”



    方驰说完,一手拎着小铁桶,另一边单手一撑,一个纵身跳下礁石堆。



    林晓站在礁石高处,非常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时间蒙了,“不是……你就这么跳下去了,那我呢?”



    方驰站在下方,借着皎洁明朗的月色,饶有兴致地抬头答道:“要不你也跳下来?”



    林晓手里拎着自己的鞋,有点犹豫。



    这种举动,对于他来说,难度系数和危险系数都太高了。



    方驰看他独自纠结愈发好笑,此时将小铁桶放在沙滩上,向前一步,笑道:“下来吧,摔不着你。”



    林晓:“嗯?”



    方驰站在礁石堆下,冲高处的人扬起双臂:“我接着你,你放心跳。”



    “不……不行吧……”林晓脸颊发红,此时无比感谢夜色朦胧,否则那点别扭的不好意思肯定被一眼洞穿,“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大男人,而且这高度离地面不近啊……”



    虽然林晓身形清瘦,但好歹也是一个身高将近一米八的大小伙子,从高处跳下时的俯冲力可想而知。



    而方队长那长年带伤的老胳膊老肩的……



    林晓以实际行动表示:港真,就在这一刹那,信任和爱一样,是会消失的。



    “嘶……”见林晓迟迟不动,被嫌弃了的方队长不满道:“信不过我?安心跳你的,说能接住你就一定能接住你,我答应的事有做不到的时候吗?”



    他答应的事,有做不到的时候吗?



    没有,从来没有。



    驰哥说过的,就一定能办到。



    方驰话音刚落,高处的人影忽然动了一下,电光火石间,林晓突然跳了下来!



    连个“预备开始”都没有。



    手里还各自拎着一只鞋。



    方驰:“……”



    倒也不用这么突然。



    此刻方驰反应堪称光速,向前迈了一个箭步,稳稳抱住了宛若从天而降的小林师傅,巨大的冲击力下,他后退两步才堪堪站稳。



    林晓双脚离地,被他牢牢抱在怀里。



    方驰暗中松了一口气,落地时的双人姿势还算优美,驰哥不辱使命,坚强人设好歹稳住了。



    心跳快得几乎要破膛而出,林晓拎着鞋子的手臂紧紧环在方驰的脖颈上。



    宛若水银轻纱般地月光洒落下来,轻飘飘地映照着沙滩上无声相拥的一对人影,不远处,海浪的歌声也蓦然变得温柔。



    月朗星繁,海风阵阵,林晓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安稳静谧。



    爸妈身体原因,五岁之后就在没有这样抱过他了。



    其他人更没有。



    时光安静流逝,他用将近十五年的时间,又等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过了许久,方驰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男人——还真是小瞧你了,看着瘦,其实挺沉啊?”



    林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温度滚烫的脸颊埋在方驰肩膀上。



    半晌,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