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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神殿绽白莲四十一
    缪宣下意识接过了那个坠子, 然后愣愣地看着缇琉利乌决绝的背影。



    系统也是懵得说不出话来。



    而征服王被一向听话自豪的大儿子气成这样,自然也是早早地离了场, 政务也被留给了刚回王都的涅斯克希斯和维比乌斯。



    在这么一片混乱里, 缪宣只能是先帮两个哥哥接洽事务,然后在找时间把缇琉利乌吃错药一般的事情告知阿忒奈和凯珀尼亚。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缇琉利乌的离开似乎完全是计划好的,他把所有复杂的、链接紧密的事务全部处理完了,而且留下了足够多的安排, 不论接手事务的是谁,跟着他的安排走就不会出大错。



    维比乌斯皱着眉将属于他的一半分走浏览,而涅斯克希斯,虽然他一脸轻松和意外,但是缪宣本能地觉得他现在心情十分糟糕, 奥卢卡返回太阳神殿出安顿兄长带来的军队,科涅莉亚则跟着征服王走了。



    直到这时, 缪宣才终于弄明白了缇琉利乌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这一切事由的起因还是他的成年。



    在征服王询问完毕他的引领者后,缇琉利乌突然提议要给凯珀尼亚一个真正的身份,而不是只让他仿佛被囚/禁一般地留在禁地里。



    弑杀父母是大罪, 更何况当年缇琉利乌不只是母亲, 连他的兄弟姐妹们,一些身份不凡的贵族也一并杀死了, 虽然是无心之失, 但是他毕竟是罪魁祸首。



    于是征服王就把他留在禁地, 并且对外宣称他的这位儿子“去服侍冥王”了。



    二十余年过去, 凯珀尼亚从未走出禁地一步,真正得知帕提亚王室中还有一位“冥神眷者”的人,也不会超过三十个。



    缇琉利乌今日的忤逆,为的就是要给凯珀尼亚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为的也是让凯珀尼亚有走出冥王殿的一天。



    维比乌斯烦躁地捏碎了手中的泥板:“别开玩笑了,缇琉利乌能为了凯珀尼亚做到这一步?他不是憎恨那个男人吗?!”



    “他们毕竟是孪生兄弟啊!”涅斯克希斯一脸认真,“这就是兄弟间的羁绊吧!”



    维比乌斯冷笑一声。



    系统终于从这场大戏里缓过来,一脸懵逼地问缪宣:【第一王殿这么做不好吗?想一个办法让冥王神眷出来走一走,即使是被人惧怕也好,凯珀尼亚以后也不会这么孤独了吧?】



    缪宣眼疾手快把泥板累好:当然是这样没错……但是以缇琉利乌的手段和能量,他要达成这个目的完全不需要用这种激烈的方式。



    缇琉利乌的所作所为,就仿佛……他在刻意激怒征服王。



    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他所图谋的又是什么呢?总不至于真的是回他家的小岛上养老吧?



    这种你知道他要搞大事,他也不介意你知道他要搞大事,但是你就是猜不到他要搞什么大事的情况……确实令人蛋疼。



    而这一次,连隐形人一般的凯珀尼亚都被扯进了斗争的旋涡,阳谋里混杂着阴谋,再加上缇琉利乌一贯的风格……



    维比乌斯烦的就是这个,而涅斯克希斯,他的心情不好既包括了这一点,还包括了别的东西——缇琉利乌不仅把凯珀尼亚扯进来了,风暴尾还甩到了玛忒斯。



    涅斯克希斯本人非常重视他和奥卢卡的兄弟情谊,对于缇琉利乌波及到孪生兄弟的做法,持高度不赞同的态度。



    缪宣心里也在琢磨这个事儿,他突然间想到了缇琉利乌给他坠子的时候所说的话。



    不会吧……那个什么“兄长的歉意”,还包括被波及到的凯珀尼亚?和很可能同样被拉下水的他?



    然而缇琉利乌确确实实是要回密刻奈海域了,这个时代即使有诸多手段神奇的神眷者,但是信息的流通仍然属于短板,涅斯克希斯往山区跑的时候还知道要留下一个奥卢卡,这一次缇琉利乌走的太干脆了,阿忒奈此时可能比缪宣还懵逼。



    要知道普通人要想联系到身处密刻奈海域上的缇琉利乌,怎么说也要花费一整天左右的时间,因此一旦离开王都就等同于放手一部分政治资源。



    缪宣猜来猜去越发混乱,索性就什么都不猜了,专注地把手中的东西分类放好。



    “我先走了。”缪宣把一堆东西推给两人。



    “站住!”维比乌斯一拍桌子,“别忘了你后天就成年了!!”



    缪宣头也不回:“我记住啦!”



    —————



    在征服王有意的压制下,缇琉利乌的离开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浪,但是第一王殿多年来的积累明晃晃摆在那里,因此而起的汹涌暗潮也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再加上狂欢节日刚过去,欢庆的余波仍然在,以及即将到来的第五王殿的成年,整个王都爱奥尼亚难免有些混乱。



    但是不管怎么说,一些既定的行程都不会被改变,在玛忒斯成年的那一天,缪宣不得不被祭司奶奶从床上拉了起来。



    窗户外的天空仍然一片漆黑,然而整个花神殿却无处不点燃着火把,宛若白日。



    缪宣穿上了花神祭司的长袍,被按在凳子上梳头,给他梳头的几位女祭司梳着梳着,纷纷红了眼眶。



    简简单单一个编发,愣是被梳出了心酸的味道。



    同样一脸懵逼的小白被套上了花环引入神殿,缪宣骑在小白背上离开花神殿。



    在他走出花神殿的那一刻,看到的不是往日里这个点儿空荡荡的街道,而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人们举着火把,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论是富商又或者是奴隶,在火把的照耀下,都有着相似的表情。



    祝福、赞叹、敬仰、感激、敬佩、爱慕……



    星星点点的火焰,伴随着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浓烈感情,汇聚成一条流光璀璨的河流,连接起花神殿与王庭。



    缪宣知道他这两年斩杀了许多为害四方的魔物,也知道经他的手颁布了许多政令,但是他从未曾想过,他有一天能收到如此惊人的回馈。



    假如说迎接涅斯克希斯的军队时沉默的山陵,那么目送他的人群便是灼热的火焰,照亮了黑夜。



    缪宣从未把所谓的成年放在心上,直到此时,直到此刻。



    原来是这样啊……我也是,在乎着,喜欢着过生日的吗……



    这真是,太好了。



    高举着火把的人们欢呼着,看着他们年轻的王殿骑在雪白的公鹿上,明亮哔啵的火光跳跃在他的面孔上,将那双深紫色的眼瞳染上了世俗的色彩。



    紧接着,一道水痕滑过了他的脸颊。



    直到这一刻,人们才能确定,他是属于尘世的,属于人间的,属于帕提亚的。



    他爱着这个国家,他也爱着他们。



    在短暂的静默后,更加响亮的欢呼声响起,纷杂而又统一,仿佛爱奥尼亚这个城市活了过来,紧紧拥抱着她年轻的王殿。



    “玛忒斯。”



    缪宣在嘈杂的背景中捕捉到了熟悉的声音,他应声回头,看到了从森林神殿方向来的阿忒奈。



    阿忒奈走到小白身边,朝缪宣伸出了手,缪宣连忙双手撑着白鹿的后背,躬下身。



    “怎么哭了呢?”阿忒奈微笑着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拭去缪宣的眼泪,他一反手,“送给你,生日快乐,玛忒斯。”



    缪宣下意识接过,捏在手中时才发现那也是一个坠子,和缇琉利乌给他的那一个非常相似,只不过缇琉利乌的是银蓝色,而阿忒奈的是银绿色的。



    “赶紧去王庭吧,时间差不多了。”阿忒奈间缪宣收下了礼物,温柔地笑了笑。



    缪宣低头顺手就把坠子挂到了脖子上,就在这时阿忒奈突然道:“等一下。”



    缪宣抬起头:?



    阿忒奈看着他锁骨间那一抹在火光下跳跃的银绿,伸出了手捧住了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印上一吻,他的声音虔诚却轻不可闻:“祝福你……”



    缪宣挺直了身子,恍惚间似乎也在阿忒奈的双眼中看到了水光,浅浅的一汪翠绿色,美得像是初春的新芽。



    “那……我去了。”缪宣想说什么,但是此时他也只说得出这句话来。



    阿忒奈宁静地笑了:“去吧。”



    白鹿像是一道白光滑过火焰的洪流,踏着月亮的余光奔向王庭,森然的蟒蛇骸骨被盘旋着放在王庭外,它是献给神灵的祭品,更是献给成年的宣誓



    星夜退去,白日来临,在白鹿踏上王庭执政殿的阶梯时,第一抹晨光划破朦胧,点亮了殿堂上雪白的浮雕。



    缪宣翻下小白的后背,徒步走入执政殿。



    朝阳的日光从他身后照耀而来,将这偌大的殿堂一点点照亮,像是一张黑白的照片被渲染上最鲜妍的色彩。



    殿堂的另一边,帕提亚的君主站立在王座前,骄傲而鼓励地看着他,他手中持着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剑。



    科涅莉亚站在他身边,双手端着一个金杯,满面微笑。



    那一刻,缪宣似乎看到了青春正健的君主,他胸怀开阔豪情肆意,他时光正好强大无匹。



    他是,这一片土地的征服者,是这一片土地的君王。



    “我最小也最美丽的王殿,来吧!”他说,“来吧!我将赠予你武器与封地,佩戴上父亲的武器,带走父亲的封地,短剑带给你骁勇!宾萨带给你富饶!”



    缪宣快步上前,单膝跪下,接过父亲的武器:“是。”



    “我的孩子。”科涅莉亚道,“饮下母亲的烈酒,拿走母亲的金杯,烈酒带给你无畏!金杯祝福你康健!”



    缪宣将短剑佩戴在腰侧,接过科涅莉亚的酒杯,一口饮尽,那酒像是刀片一般烫过他的嗓子,又像是吞下了一块火焰,灼灼燃烧在他的心头。



    看着缪宣饮下烈酒而面不改色,征服王欣慰地哈哈大笑:“去吧,去找凯珀尼亚吧,我的儿子啊,愿你像那翱翔的雄鹰,永远叱咤在天穹之上!”



    “是!”缪宣拿起金杯转身大步离开。



    他走出执政殿,灿烂的朝阳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执政殿的门口,站着一个并不令人意外的男人。



    “玛忒斯。”他背对着阳光,双手端着一枚流光璀璨的金色叶冠,“过来。”



    缪宣笑了笑:“维比乌斯,你也来了?”



    维比乌斯挑了挑眉:“我能有什么办法?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兄弟。”



    他举起了叶冠,对准了缪宣的鬓角插入,正好扣在他的额头上,阳光照耀在金冠上,为那醇厚的金色增添了一层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