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狭窄的楼道上, 唯一的光源来自领路人手中的水晶。
年轻的君王走在第二位, 他身后则跟着两位属下。
这一段路非常险,石木镶嵌的悬空而上, 纯木扶手已经腐朽得七七八八,支撑重量的承重柱也饱经沧桑,只能隐约看到那些失去了能量的燧石——在遥远的曾经, 这一处楼梯是被光明的石头所装饰的天国之路。
楼梯原本并不狭窄,但因腐坏, 此时能落脚的面积却很小, 空旷的塔楼隐匿在黑暗中, 顺着浅淡的光源隐约能见到不远处蚁窝一样的祈祷室。
都是人……不,应该说,都是行尸。
也许他们只是在末日来临前跪俯在神灵脚下祈祷的普通人,但日轮陷落后再也没有光能隔绝黑瘟,所有人都被感染, 挤在祈祷室中等死。
老鼠和虫豸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明显,巴尔德尔收回了看向祈祷室的目光。
“左转弯。”引路人的声音冷静低沉, 他走动时是没有声音的, 像是习惯了在黑暗中潜伏
。
巴尔德尔顺着他的脚步, 稳稳当当又攀爬上了一层楼, 他看着领路人的背影, 忍不住思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母亲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王太后确实软弱天真,但是她的警惕心其实并不弱,她的信任只会给那些陪伴她时间最久的人……对, 王太后判别好人坏人的标准就是这个。
然而佣兵很明显不可能常驻王都……
那么可能性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他是母亲的血亲,他的血管中流淌着博伦家的血——博伦是王太后的娘家,帝国数一数二的大贵族。
巴尔德尔盯着领路人的后背,有些惊讶地发现他的身形和他差不多,他们之间的年龄应当也不会相差太大。
一个很年轻,却习惯于潜伏在黑暗中的佣兵。
大贵族家中会出现这样的子弟么?还是说,他是被家族放弃的孩子?
“差不多要到了。”领路人停止了前进,他将手中的光源举起,“上面就是圣阁的通道,路障无法打开,我们直接越过最后一层,我先上去,你们抓着绳索爬上来。”
巴尔德尔听到了下属惊讶的抽气声,他抬起头,同样被天顶所震撼。
在楼梯的最上方是一片浮雕与壁画的结合,那应当是描绘神国的景象,通往圣阁的门就藏在层层云朵间。
黑色的身影敏捷地从阶梯上跃起,他快得就像是风一般,在路障阶梯间迅速借力,单手硬是抓住了圣阁的门框。
这里可是数十米的高空,周围一点保障措施都没有!
佣兵将自己捞到门中,随后绑着水晶光源的绳索就从上面垂了下来。
“来。”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有点沙哑,“不要害怕掉下去,否则你就上不来了。”
—————
教堂地下室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守门人瞥了一眼:“圣西亚的人?”
走出门的女人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守门人奇怪:“这么快就走了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薇拉说罢,大步离开。
背后是柔和明亮的市集与同伴,而她不得不离开。
薇拉原路返回,很快就走到了教堂门口,行尸在此游荡,像是无数溺死在黑暗中的魂灵。
马蹄声响起,一匹高大的马打着响鼻靠近。
“白霜……你回来了。”薇拉摸了摸爱骑,“很抱歉,这一次又要辛苦你了。”
她翻身上马,向着圣洛伦的方向而去。
芬里尔不会只找她一个人,芬里尔手中的恶犬数不胜数,据她所知就足有数十人,而且这些都是愿意为他卖命的黑暗遗民,真正的亡命之徒。
支撑他们存活在世上的力量都偏执狰狞,有人希望日轮全部陷落,有人渴望将日轮偷窃杀死所有光明子民,而更多的人只是享受杀戮和疯狂——在尼德霍格大人游离世外的时候,芬里尔就是他们的知己与领袖。
在这黑暗的领域中没有人是幸福的,即使拥有理智,同她一样心怀仇恨的人又有多少呢?这一次会采取行动的人又有几个?
薇拉不知道,她现在要做的只是去鉴别真伪,然后复仇。
—————
缪宣曾经来过一次圣洛伦的圣阁,那一次没有人跟着他,他就索性全程放飞,直接从外墙攀上这处制高点,然后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阁楼。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下。
迄今为止缪宣也不知道日轮到底是物质还是能量,日轮在闪烁时是有实体的,但一旦日轮沉沦,它就会彻底消失,仿佛融化了一般。
而现在,缪宣就和研究小队一起回到了这个空荡荡的阁楼。
巴尔德尔点亮随身携带的水晶,他举起这明亮的光源一点点观察圣阁的每个角楼,法师则十分专业地拿出卷轴开始拓印壁画,至于那个骑士——他应该有戍卫的职责,虽然他全程都盯着缪宣瞅。
缪宣顺着君主的视线看着壁画,壁画中的主角是一个被圆圈和辐射线条环绕的人物形象。
他这一次的身躯没有受过正统教育,所了解到的历史大多来自书籍和神话,对于王室的秘辛更是一无所知,以至于他无法解读这些大幅的壁画。
“看出什么了吗?”缪宣问,“它们描绘的是光明神?”
“确实如此。”巴尔德尔一点都不介意地讲解,“这一半都在描绘光明神是如何托举日轮的——有古文字,还需要解读。”
他举着光源走过古老的壁画,轻轻拂去凸起文字上的灰尘。
光源转向了另一边,照亮了另外一半的壁画。
缪宣看到了另一个类似神灵的形象,只不过这个光明神周围没有辐射状的光圈,但有圆圈形状的日轮从人形的额头处升起。
“那么这个光明神在做什么?”缪宣问,“创造日轮?”
“是的。”巴尔德尔给予肯定,他摸索着浮雕的文字,“这边的文字快被腐蚀风化了……拓印下来才能交由学者辨认。”
缪宣敲了敲系统:统儿。
系统默契道:【已经全部记下来了!】
在把壁画全部看完后,巴尔德尔走到了圣阁最中央的高台处——这里就是曾经放置日轮的地方。
“也许在赞美光明……”巴尔德尔举着光源看着高台上的浮雕,他伸手一圈圈拂灰,慢慢摸到了正中央,“这是什么?”
他将光源凑近了高台正中央,缪宣惊讶地发现那里似乎有什么在闪闪发光,焕发着熟悉的色彩。
这一变故同时引起了法师和骑士的讶异,法师立刻辨认出了发光的矿物:“佛丽嘉宝石?”
佛丽嘉宝石,特殊的珍贵矿物,没有人知道它从哪里诞生。
缪宣的美瞳就是这玩意儿打磨的,但他上一次来时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东西。
巴尔德尔也十分疑惑:“佛丽嘉石?怎么会生长在这里?”
他伸手去抚摸,然而血液突然渗出了巴尔德尔的手掌,鲜血的气息弥漫开滴落在宝石上。
“陛下!”骑士以为君王的手被尖锐的石块割破,急忙道,“您要收集它么?请让我来。”
“别过来!”巴尔德尔俯身撑在高台上,低声命令,“它在吸我的血,速度很缓慢……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
缪宣同样因这个变故而讶异,然而就在这时,他意识海中紫色烟雾里的小光球开始变形了——原本它是可怜兮兮瘪着的,现在慢慢鼓起来,越发圆润。
系统惊疑不定地蹲在紫雾外:【涨起来了……】
缪宣急忙把这玩意儿从紫烟中掏出来,结果小光球开始高频率左右横跳,愣是透出一股信奉的味道。
又有什么刺激到这东西了?
缪宣看了看高台中央瑰丽的佛丽嘉宝石,难道是它吗?
不确定那就试一试……缪宣从阴影中走出。
“站住!你不要过来!”骑士举起圆盾试图拦住他。
缪宣轻轻按在他的盾牌上,动作虽轻,但攻击性却不容忽视:“上一次我来此并没有看到这块宝石,你没有必要拦着我。”
骑士心知自己不敌,但他哪里愿意退缩?法师也停止了拓印,试图上来帮忙。
“退下吧。”巴尔德尔突然道,“让他过来。”
缪宣一边按住精神海中亢奋的小光球,一边大步往台阶上走去。
佛丽嘉宝石在昏暗的环境里折射出醉人的青绿色,鲜血一滴滴不断地从巴尔德尔的手中溢出,一点点沁入宝石内——它甚至连颜色都没有变化,看上去还是这样剔透美丽。
系统惊愕地看着这块石头:【这块宝石好大好圆……等等,它是怎么割开皮肤的?】
缪宣凝神细看这才发现,巴尔德尔的手掌上根本就没有伤口,鲜血是直接渗透了他的皮肤溢出,随后被宝石吸取,非常诡异。
“你能把手指移开吗?”缪宣已经走到了巴尔德尔对面,他垂首看着这颗巨大的、足有成年男人拳头粗的宝石,内心竟然涌起一股想要摸一摸的冲动。
小光球蹦跶得更欢了,仿佛在催促他。
“我不认为它会对我造成伤害。”巴尔德尔皱了皱眉,“我想要追寻的真相……也许就在其中——”
巴尔德尔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抬起了手:“它不吸收我的血液了……它在发烫。”
肉眼看不出宝石的变化,而缪宣的直觉一片祥和,于是他直接伸手触摸,紧接着他也流血了。
也是那种血液从皮肤里渗出的方式,不仅不疼,甚至感觉还挺温暖。
缪宣:“……”
巴尔德尔“……”
气氛一度异常尴尬,两人面面相觑,良久后巴尔德尔干巴巴问道:“它是烫的?”
缪宣:“……确实。”
一旁围观的骑士和法师更紧张了,这块诡异的石头竟然能吸收人类的血液,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请让我来试试吧!”法师忧心忡忡,“如果它需要鲜血,我们的也可以!”
这东西确实是对自己和巴尔德尔无害的,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伤害其他人,缪宣总觉得法师的血液不会带来什么好事情。
“不需要。”
“别过来。”
出乎缪宣的预料,站在他对面的年轻君王也同样选择了拒绝。
两人再度尴尬对视,直到宝石停止了吸收缪宣的血液。
这块美丽的宝石似乎吸饱了血液,它开始变得越来越烫,而且迸发出柔和的光芒,当石块已经烫到不适合触碰时,它散发的光芒也彻底照亮了这间圣阁。
光对原住民来说就是安全的象征,这光线一出现,法师和骑士都松了一口气,甚至脸上还带上了几分欣喜。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放置日轮的祭台猛地震动,随后以宝石为中心蹦碎,缪宣低喝:“退后!”
巴尔德尔异常敏捷,仿佛也料到了这一点,他的动作只比缪宣慢一点,然而两人都在后退时撞到了无形的屏障。
法师与骑士扑上来,同样被这屏障所阻隔。
“陛下!!!”
巨响声随着石块一同炸裂坠楼,缪宣退无可退,背后的屏障还贼光滑,他只能和难兄难弟一同落下祭台下的甬道中。
绝佳的夜视能力让他能看到甬道上似乎绘满了壁画,但眼看就要变成饼饼,缪宣毫不犹豫选择了破坏古迹——他的刀刃狠狠切入了石壁,同时另一只手还不忘捞住巴尔德尔。
兰爸爸的刀果真不是俗武,在这样巨大的冲击下竟然也没有损坏,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后,两人在石壁上稳住了。
“那是封锁魔法。”巴尔德尔道,“佛丽嘉宝石发光的时候就已经触发了力量,我竟然没发现。”
缪宣对光明系的魔法了解不深:“封锁魔法?那是什么?”
“日轮守护自我的法阵之一。”巴尔德尔道,“如果有人在接近日轮时心怀叵测,日轮会用封锁魔法自我保护。”
原来是这样……缪宣想到了圣安珀的日轮,难怪他从未在那里见到芬里尔。
“但是日轮都已经陨落了,难道这封锁魔法是佛丽嘉宝石的力量么?”巴尔德尔的声音充满了疑惑,“而且我们是在被保护范围内的,为什么地面反而会崩塌?”
缪宣抬头望着高处隐约透出光的甬道口,又低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地面:“先下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有绳子吗?把你的刀插在墙壁上——你也是光明骑士,应当做得到吧?然后绑上绳子。”
“当然。”年轻的君王说罢沉默了片刻后才道,“我带了绳子,但是我的武器无法刺入石砌的内壁。”
缪宣无奈:“……那你就用我的匕首,插深一些,这点力气你应该有。”
巴尔德尔抬头看了看佣兵,他的手正铁铸一般牢牢抓着他的手臂,他反手扣住了他的手,问道:“你的匕首在哪里?”
掌心下的手臂似乎僵硬了片刻,它主人的声音从上方闷闷传下来:“插在我的后腰。”
作者有话要说: 呃……这个十五天内呢,我经历了哲学期末考金融期中考两次月考,原本就不打算申榜慢慢更,没想到绿绿禁网了,所以……嗯……
存稿就这样以嘉庚的形式放松,能放送几天……我也不知道鸭
【鸽鸽道歉.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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唧唧啾!,新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