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陈宇等人看不到了海洋另一端,这时的莱州刺史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他着急地咆哮道“快去寻啊城里走了上千人,怎么城门卫就不拦着呢陆勇呢陆勇去了哪里”说话间,他已经将自己从南方带来的珍贵的檀木棋盘摔了个粉碎,连上边的象牙棋子都散落了一地。
旁边狼狈的长史曾德正束手站在那里,他一步都没有挪动。其实就在人们稀稀拉拉出城的时候,曾德就已经和刺史阙名报告了。但是对方却一点都不以为然,当时还说什么,那些人只不过是和往常一样,出去看热气球的。待入夜后,定会回来。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随着热气球的升空而碎了个稀巴烂。尤其是各地官员派来的衙役和小厮的报告,让他简直就要喷火了。
陈宇走了,他带走了莱州水军将军陆勇以及他的所有手下。如今港口停着的船只又有稀稀拉拉的一些小渔船,连货船都没有一条。不止是这些,附近村子、城镇,陆续走了近五万人口,全部跟着陆勇一起走了。这一切,都是他的问题。
当他想到这个层面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凉了半截。
阙名慌忙转头问向曾德“你说,你说陛下得知此讯息,会作何感想,会怎么办”此时的阙名就像是溺水的孩子一般,看着曾德这根稻草,满眼的希望之色。
可惜,曾德的冷言冷语打破了他对这一切的希望。
“回禀刺史大人,若陛下知道你不知为何,将陈将军赶走,还丢了下辖莱州城范围六万人口的话。很可能盛怒之下,罢官免职,甚至是押解进京问罪。还请您,早作打算吧。”那轻蔑中略带嘲讽的微笑,此时是格外的刺眼,看得阙名想要一巴掌糊在他的脸上。
但现在阙名更愤怒的人就是陈宇,他抓起自己珍藏许久的茶杯,一把摔在的地上。叮咣如所有人意料之中,杯子碎了。阙名接着就怒吼道“哼,他陈宇不仁,那我为何要以义待之我要写奏章,我要告他,我要给陛下写信,告他他拐走我莱州上万水军,还有数万百姓他陈宇居心叵测,王法难容”说着,他气冲冲地就走上了正中央的刺史案几,提起笔来就要书写什么。
可是,那冰冷的话语就在这时如同一盆凉水般,当着阙名的头上就泼了过去。
“刺史大人,陈宇现在暂代北海道大都督府,他有权利命令在海上作业的任何水军。另外,人民也一样,他比您高一级别,陛下也并未严格划分界限。陈宇若开放了那些人的户籍的话,我们抓着不放也没用。您最好不要给陛下写任何东西,否则只会被萧老明正典刑。”说话间,他那铁石一般的表情丝毫未变,看阙名就像是在看一条卑贱的犬一般。
是的,现在在曾德的心中,阙名就是这么一条不听主人命的狗。他咬了自认为是主人的敌人,而那个敌人却拥有极其雄厚的后台,连他的主人都要退让三分。曾德甚至可以想象陈宇干爹程咬金带领着朝廷新贵,和郑氏牵头的山东氏族大佬们一同发难,打压本来就瘦弱不堪的江南豪族。而这一切的起因,也只是十分简单的一个导火索。编外的一条狗,咬了不属于他世界的人
阙名听到曾德的话后下意识就要摔笔,甚至推倒案几。但是他体内的能量似乎在一瞬间被某些话语抽的丝毫不剩,在面部挣扎了片刻后,颓然地瘫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怎么办,怎么办”他细碎地念叨着,好像在问旁边本来属于他的智囊的长史,又好像在不停地问询着自己。要知道,莱州虽然不发达,但是地处十分重要的水陆枢纽。也是江南豪族最为重视的一块北方基地,如若此地拔除。
那在他东面属于自己盟友家族,也是江南豪族控制的登州就会成为一座孤岛继承他位置的其他势力只要稍稍以严格法规苛责一下后勤。那登州刺史的政绩立刻就能反盈为亏,结局自然可以想象。而他两边不能做港口的青州、夏日无法出海的密州更是会出现连锁反应。这其中的后果,他已经没法再深入思考了。
“找陈将军认错吧,或许他大度一些,能够原谅刺史之前的冒犯也说不定。不过请您容德再说一句粗鄙的话,陈将军的官阶和爵位,确实比刺史大人要高出很多。”言罢,他对着阙名小小地鞠了一躬,转头就走了。
其实这个办法如果按照古人的说法来说,无疑就是下下策。当你道歉认错时,一切的主动权都会交给别人,甚至自身的利益都很难保障。只有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会发生这种丧权之事。如果阙名这么做了,很可能他背后的陈郡谢氏一点利益都没有,甚至丢失很多既得利益。这些账,都会由他阙名来付。
可惜,已经没有机会再让他权衡利弊了。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阙名,赶忙大叫道“来人,来人呐快去寻船,我们现在就出海追赶陈宇额不,陈大将军,一定在他跑到别的地方之前拦下来”说着他也跟着往外跑去,在杂乱不堪的刺史后院内,铺满了各种瓷器碎片,其中赫然还歪倒着一只官靴,还有零碎的丝丝血迹。
残阳下,那一抹鲜血显得格外狼狈,又是如此讽刺。
夜晚的海面风平浪静,自上而下看海底的话,陈宇瞬间有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整个大海也不知是它吞没了黑暗,还是黑暗吞没了大海。翻滚着的雾气,让所有人都心旷神怡,心中的敬畏更是不由自己地生了出来。
在远处天空之上,热气球全部飞到了不远处的岸边。但并未下来,只是每一个热气球拉下来了一条绳子,拴着地面的岩石,而热气球之间也互相关联。这是陈宇的硬性要求,他很怕不可控的恶劣天气将热气球吹跑了。如果是陆地的话无所谓,而且风速不高。但海面可不同,一旦吹跑,他们将面临的就是随风飘摇,一望无垠。
入夜了,大部分人都已熟睡。在下层船舱中的女人也不像白天那般拥挤,大家至少都能用自己的铺盖弄一片小地方,裹着休息。
整艘船最多的人,就是下边划船以及到处奔走的水手。他们也在下层船舱和上面的甲板上睡,只不过船舱当中的人会被不眠不休的陈宇亲卫看管着。毕竟女人就在旁边,万一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人的话,那事情可就大条了。所以陈宇索性规定,按照行军时条令来,就算女人堆之中有丈夫在水手中,也不准二人相会。只能等船只靠岸后,再行认亲。
这时放松的陈宇正要躺在甲板上时,背后却被人披上了一层衣服。他微微转头一看,原来是白天指挥自己的老者。看起来舟老并没有因为夜晚的停靠而松懈,他紧皱的眉头没有丝毫变化。
陈宇不解地轻声问道“老爷子,船锚已放下,就算有再大的风浪都不会有任何挪动。又何必如此发愁呢”这个问题盘旋在陈宇脑海当中一下午了,老头子好像根本就没有放松过一样。看着他,让陈宇对大海都有些恐惧了。
老头瞥了陈宇一眼后,也没有了白天对他的那般恶略态度,只见他轻声叹气道“希望尽快到达吧,老头子以前都是乘坐小舟往返于这莱州于登州之间,从未乘大船过往。现在大船吃水如此沉重,更是拉了一船又一船人,一旦船底触礁,那就是灾难。哎,你等不懂的。远洋靠天,近海看地。而且你莫要小看了这小小的口岸之地,由于水极深,所以上下层的水温不同。在这季节更替时,最是容易出现原地打转的漩涡。如果船只进入漩涡当中,再大的船,再铁的头,都要拦腰斩断。此次出行,勇有些鲁莽了。”说着,他在此低头叹息了一声。
能够看得出来,老者现在给自己身上加了不少担子。其实也是,他毕竟是少数真正行了一辈子船的人。如若有他带领都出事情,那他心中当然会是十分愧疚的。
陈宇轻轻点了点头,他也是从未想过居然有这等事情。于是对老者说道“舟老,我们军队之间是有远程联系方式的。这样,您明日就上天上的热气球吧。上边有望远镜给您用,这样的话,海面有什么情况就可以及时知道,我们也好避让。”陈宇的这些东西老头这辈子都没接触过,他也并没有就陈宇的话发表任何意见,就那么平静地看着海面。
二人之间又恢复了宁静,远远看去的话,这两人倒像极了一对儿祖孙。场面十分和谐,与天上的一轮满月交相辉映。
不知过了多久,陈宇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于是他向老头问道“老爷子,你们都会打鱼,都会出海。为何海边的人看起来都那么瘦弱呢感觉哪怕只吃鱼肉,也不应该贫瘠成那般模样才对啊。”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声不屑的笑声。
“呵若真如你想象的那般轻松就好了。大船我们寻常人家又没有,小舟不能出远洋,近海打鱼风险也不小。与其饱一顿饥一顿来说,还是种地来得实在。更何况,过往的大商船也不在乎这水中的鱼儿,等贩到中原之后,那些鱼都臭了中原又不是没鱼。”老人摇着头,将自己凄惨的经过都倒了出来。
陈宇听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古代出海打鱼的人生活如此凄苦。接着,陈宇看向了老人,夜晚星星点点的月光照耀着他闪烁的双眸,看起来就跟天空之中的繁星一般,是那般漂亮。
“舟老,嘿嘿,我这个人呢,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打破规则等咱们到了地方之后,水军全面开放,出海捕鱼到时候还希望老爷子帮衬帮衬,能让他们觅得鱼群,并且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