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就在刚刚发生的这些事情,陈宇都有些反应不及。在他晃着眼睛平复心中惊讶时,耳边却响起了周围人的小声议论。
“又是那孩子”“谁说不是呢遇到这种事儿,也只能自认倒霉咯。”“这可不比长安,这里是学院附近,我就不相信了,墨主任肯定不会不管的”“呵呵,他们占着理儿呢,可着你去告去啊”
听到这些话后,陈宇眉头微微一挑,心里也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并没有摘下头盔,他还是原本那陌生的模样,轻轻地凑近了商家们的人群当中。
“那孩子怎么了”这话是陈宇说的,不过他用的是传说当中的移形换影。细着嗓子问完了话后,就立刻钻到了人群的另一面去了。
人总是爱热闹的,尤其是有一个话题的时候。虽然根本都不知道是谁在问的问题,但在场众人还是你一言我一语。群情激愤地将整个事情叙述了出来。
为了方便各位理解,陈宇将整个故事又在脑海当中梳理了一遍。将所有重复的,或者不切实际的成分都淘汰了出去。
最终简化的内容就是这孩子名字不知道,原就学于矿山第一小。父亲是陈宇的手下,在第一次对突战争当中就牺牲在了火海。说到这里可能有些人还会记得,陈宇就是因为追这孩子的父亲,所以才差点丢了小命,顺便也认识了李狗蛋的未婚妻翠花儿。
那名士兵的名字陈宇到现在都清晰的记得,他叫谢广坤。
一切就算是一个机缘巧合吧,没想到这一次的陈宇居然还去要追那家伙的儿子。可能也就是这肥嘟嘟,粉粉嫩的小孩儿,才让人们记忆这么深刻。
具体故事的发生,要追溯到近半年前去了。那个时候陈宇将商业街上,所有的店铺都分配了出去。并教会了一些战死的烈士家属,以及陈家村的孤寡们那些独特的手艺。
一开始的时候就如同线报上的一般,得益于陈宇超前的眼光,以及得天独厚的条件。这使得整个矿山大学背后的商业街越来越兴隆。不过好景不长,有着一大块店面的小吃店,很快就被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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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是什么背景,其实不用猜都已经知道的不离十了吧姓裴。
不过裴这个字,也就是周围这些小商贩们唯一知道的了。接着与那一般俗套的故事没什么两样,河东裴氏,偌大的人脉。怎么可能会搞不定一个小店呢虽然这里归陈宇管辖,但从家族着手还是很简单的。于是以莫须有的很多债务为名,这一双可怜的母子就这样从某一天开始,步入了无尽的骚扰当中。
也正因为有着那莫须有的借条存在,报官就不可能了,私了呢,就要慢慢还钱。
初时谢氏也是认命的,这时代的权贵,你又能拿人家怎么样呢虽然儿子拿着陈宇在学校的一套理论辩驳着懦弱的母亲,但在母亲下了决定后,也就乖巧地一同起早贪黑地干起了活。
孩子懂事,女人善良。在周围邻里看来,即使是有了债务,那应该过不了几年,这对儿母子就能还个七七八八。如果商业街再兴盛点的话,说不准孩子长大了还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大房子呢。
慢慢的,那姓裴的家伙终于等不及了,他们伸出了那恶毒的獠牙。
一计不成,裴氏立刻就有了新的计谋。于是乎在之后的某天开始,只要小吃店一开张,某些受雇于人的家伙们就会进去吃饭。本来坐的满满当当是一件好事儿,可每每吃完饭后,却都不结账。说要报公吧,对方的理由也很充分。就是让寡妇记在裴氏的账面上即可,算是抵消其借款。
做过生意的朋友应该都知道,生意最重要的就是现金流。谢氏母子没有了现金流,小小的店铺就在这短短的两个月内,便已经难以继续了。
更可恶的是,知道谢氏开不起店后,裴氏的人直接就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就要将陈家村,陈宇送她们的那套房子顶走要知道,那可是寡妇死去丈夫用生命还来的啊
结果可想而知,谢氏抵死不从,最后唯有将店面交出去,才免了这场灾祸。照理来说故事就这样结束了,陈宇对于战死的弟兄抚恤还是十分丰厚的。只要谢氏普普通通过日子,那孩子还是照样可以长大成人,成为国家的栋梁。
不过她是一个人。她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开心,也会愤怒这并不分等级,不分阶层,也不分贵贱。没有了丈夫的谢氏,再一想到刚刚升出的希望就这样被破灭了。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憋闷。最后,终于哭瞎了双眼,更是一病不起。
自此之后,这众人口中可爱的小螃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首先是辍学照顾母亲,之后就是每天定着点儿,来裴氏羊汤记闹腾。
数次的折腾终于招来了裴氏的一顿毒打,不过这里并不是长安。那一次裴氏面对的不是陛下若有若无的一句呵斥,而是金吾卫以及群情激奋的烈士孤寡们。
可本就是为无理,而找理性。如此的愤怒,也仅仅是换来了裴氏羊汤记的一句轻飘飘的承诺。
内容很简单,以后不会欺负这小子了。
天儿聊到了这里,陈宇也就知道始末了。他沉默着从人群之中穿行了出来,可就在他刚要迈步离开时,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压着嗓子却极其愤怒的声音。
“将军那是咱兄弟啊广坤当初还想与我定娃娃亲呢您若不管,那我就去我要去告御状,给我兄弟讨个公道”四年了,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四年让当初那跌跌撞撞地跟着赵四于广坤一同钓鱼的孩子,长成了一个小小的机灵鬼。
但最令人不忍的是,四年了,孩子的父亲没了,母亲重病在床。而他,在再次见到曾经崇拜的帝国士兵时,眼眸当中却充满了怨恨。
很难想象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是怎样身扛着一个家庭的重责,艰难负重前行的。至少在怒不可遏的赵四眼中,这一切都是那般不可能。却又这么的可触摸的真实。
陈宇抬起胳膊,用右手手背重重地刮了一下左眼廓。似吐出了什么一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呵。冷静些。情况还不明朗,街坊邻里的话,虚假夸大的成分肯定是有的。你也听到刚刚那些众说纷纭了吧,先去看看谢氏究竟如何了再说。莫要声张。”陈宇根本不知道赵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过想来这家伙应该很早就跟上了吧,便说了这么一段话,算作安抚。
赵四呢现在的他一头雾水,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平常护短又暴躁的将军,现在居然是这副面目。若给了他心中的陈宇,现在就应该一脚踹了那裴记羊汤馆的招牌。再大声告诉整个一条街,他们护军的遗孀,是不容欺负的才对。
“走啊吃屎的都吃不上热乎的”好嘛,陈宇确实是烦躁了。不过他烦躁的对象明显转移到了赵四的身上,反观赵四这边也只能一梗脖子,气呼呼地跟上了陈宇的脚步。
在他们的身后,那一众人还在热议着什么。也不知道结果究竟怎样,不过陈宇已经不再回头了。
陈家村,这已经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村名了。
陈宇在步入村庄之前,还是要先给大家讲上那么一下。陈家村脱胎于程家村,这本就是李二赐给老程的一片地盘。在其中原本居住着的,都是老程那儿退下来的伤残士兵们。
但随着陈宇的加入,程家村改名陈家村。村民慢慢增加了陈宇护军的遗孀,以及个别两个护军的伤残户。之后陈宇的大唐集团更是后发制人,集团越做越大,村民则又增加了不少矿上的家庭。别看大家分属于不同的系统,不过整个村子却异常的和谐。
几乎家家户户从村头到村尾,大家都就如邻居一般亲切。也是因为陈宇的发达原因,整个村庄如今稍稍有些头脑的男人们都成为了集团骨干。亦或者在陈宇的帮扶下,自己开个小工厂。女人们则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如谢氏当初那样,去做店铺老板娘。
由外而内,整个村庄如今焕然一新。家家户户住着集体建设的新瓦房,户户家家都有地暖供应着。在陈宇的视线内,还有些许闲不住的老人们,学着崔夫人那般,靠着地暖在院中搭起了温室。养花儿的养花儿,种菜的种菜。
可就在这样一片富饶也繁忙的村庄当中,居然就有那么一户关着大门,门前布满灰尘的院子。
听着里面是不是传来些许弱弱的咳嗽声,陈宇眼睛不由有些干涩,不停地眨巴着眼皮。二人矗立了也不知多久,身前身后走过了许许多多,带有奇怪眼神看着他们的村民。
直到赵四实在坚持不住了,才又一次地越过了陈宇。看着他宽阔的臂膀,陈宇听到了赵四闷着嗓的声音。
“将军你不去我去”
也不知此时此刻,二人的心理究竟如何。唯见赵四快步走到了门前,铛铛铛扣了三下那早已习惯了沉默的大门。
铛铛铛又是三下。又是三下,又是三下
也不知究竟敲了多少次,最终却连妇人轻咳的声音都已经没有了。
“嗯人不在么”赵四下意识地看向了陈宇,而在他眼中的陈宇却变换了一种面色,与刚刚那沉默的样子截然不同。如今的陈宇紧紧地皱着眉头,眼睛更像是无处安放一般,盯着地面却还在四处乱晃着。
“不太对劲啊,谢氏的娘家在黔中道,唯有谢小子在照顾人。照理来说那谢小子跑走后,就应该回家照顾谢氏才对。”陈宇的声音不低,赵四听后也是一惊。他赶忙快步走到了陈宇的面前,看着沉思的陈宇急急问道。
“将军,他家院墙太高,啥也看不见。咱们翻墙吧”
大唐有着这么一个说法,好男不溜房。一般情况下翻墙这种行为是十分不合适的,尤其是屋里只有一个女人的话。在这里可以参考一下,陈宇当初被河间郡王追杀时的情景。
可在二人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院墙的另一侧,屋内却响起了一声非人一般的嘶吼声。
“啊阿娘啊”
坏了
陈宇心头立刻浮现出了两个字,他与赵四对视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悚意味。当下二人也再不管什么翻不翻墙的问题了,面前那三米高的围墙,在陈宇二人眼中就像是平地一般。一个起落间,二人便轻松跳进墙内。
进入了院落,二人都来不及抬头的,就听到耳边更加凄厉的哭喊声回荡了出来。
根本不需要再过多的言语什么,陈宇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疯狂奔了过去。虽然脚下是跑得很紧,但在他的心里,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正在慢慢探出头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孩子的声音再有变化时,陈宇已经飞起一脚,将那反锁着的房门踹了开来。急急扫视屋内,只见里面就像是被打劫了一样,只能用凌乱来形容。
目之所及,整个屋里布满了血迹,看起来这里应该是有过些许打斗。顺着地面上长长的血色拖痕看去就能看到,在屋子的最里侧。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正抱着同样血污满身的憔悴妇人哀嚎着。
对于陈宇二人的到来,那血人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嚎着。声音极度悲楚,还有这丝丝彷徨、懊悔。
陈宇皱着眉头站在门口并没有动,而是一脚揣在了有些呆滞的赵四屁股上。那动作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孩子可不能一直扯着嗓子这么嚎叫。而且陈宇他们是干什么的
护军当然是救人的
赵四当下就反应了过来,再不用陈宇催促,他三两步便跑到了孩子面前蹲下身来。本以为应该顺利的赵四没有想到,那孩子却像是地狱里出来的恶魔一般,见有人触碰妇女,一口便咬在了赵四的胳膊上。若不是孩子身高不够的话,很可能这一口下去,赵四就要下去陪广坤咯。
心急的他却并没有在意那臂膀上的剧痛,而是继续忍着孩子的踢打,还是检查起了妇女的状况。
“颈颈动脉出血,严,严重,左胸口目测八处伤口,皆为短匕近距离捅伤。腹部二,二十刀。将,将军,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