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关收购站, 都是大事中的大事,张钊再羞恼不甘也只得把这事报告上去。
很快,市长的秘书亲自来将林染客客气气地请走, 林染离开前还跟张钊道谢,感谢他的招待。
张钊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却还要挤出笑容来。
然后这天接下来的时间, 他就看到其他部门的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甚至有的人脸上还露出些许敌意,而走路经过他身边的人宁愿绕远路也要绕开他,生怕和他扯上关系一样,仿佛他就是个瘟疫。
张钊纳闷又气恼,这些人什么意思?
他一来第一安全区就接管的调查组, 而这个调查组还因为孟司令的命令, 被赋予了比从前更大的权力,他正要摩拳擦掌大干一番,在这里站稳脚跟, 树立威信。而刚起步, 肯定要和同僚们搞好关系。
所以他一来就给同僚们送了礼物, 肉干、药品、营养膏、烟酒, 在华市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以为自己已经迈出去第一步了, 结果一个林染就让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不,比回到原点更糟糕, 这些人都躲着他了!
就连调查组原来的人, 他如今的手下, 也不想和他有太多来往的样子, 找了个出去办公的理由就走了。
办公室里空空荡荡, 只有他带来的两个手下,也就是把林染带回来的两个人,有些无措地问张钊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一个林染的威力就这么大吗?就算她再重要,她也只是在他办公室里坐了会,他也没把人怎么样,为什么那些人就好像他要完了的样子。
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你们,去打听打听那些人到底什么意思!”
两个属下听话离去,但主动问那些人肯定问不出什么,他们就想了个办法,却洗手间隔间蹲着,就不信没人在洗手间里说八卦!
他们一人找了一个人流量最大的洗手间,蹲在隔间里,闻着厕所里的不可言说的气味,蹲了很久蹲到脚都麻了,终于听到有人谈论这事了。
“那个醒来的张钊真是了不得,第一天上岗就把林染给请回来喝茶,他疯了吗,难道不知道林染是谁?”
“华市来的,就是孤陋寡闻哈。”
“孤陋寡闻?我看不一定。华市的人最是觊觎我们这里的收购站和灵泉水,能不关注这边的事情?况且上头的调令又不是当天下来的,他肯定提前知道自己要来这里任职,能不做做功课吗?我看他就是想耍威风,把我们这里的门面拉出来耍耍官威,到时候下的是我们云市所有人的脸面!”
“不过我听说,他只是去调查萧横河,没想到林染今天来了那公司。”
“所以说他就是蠢,萧横河和林染什么关系?他一个刚来的,就算想立威,挑个软柿子不好,非要去啃一根硬骨头,去人家的公司找人家合伙人的麻烦,这不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我听说萧横河这么久不见人是去给收购站办事了,这什么性质?要是因此惹恼了铁公主,遭殃的还不是我们?”
“别吓人啊,万一铁公主又搞罢工,灵泉水停几天不要紧,金砖要是给停了那就完了!”
“所以说这个张钊就是个害人精,专门来害我们的吧?华市人就是见不得我们云市人好吧?这天底下是没能干的人了吗?非要调个华市人过来。”
两个属下一瘸一拐出来,将听到的这些话告诉给张钊。
“头,主要是想在时机敏感,还有几千个黑斑病人没治好,都要指望这收购站出来的金砖,所以收购站是万万不能开罪的。”
张钊心中一惊,却还嘴硬冷笑道:“一个林染就能代表收购站吗?况且我又没有对林染怎么样,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此刻心中是万分后悔,不该答应萧逸遥要给萧横河不痛快,这个调任云市的机会是他千辛万苦争取来的,家里人还指望着他站稳脚跟后把全家都带过来,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全毁了。
不过他此刻不知道,鸡毛不鸡毛的不知道,但还真有人想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林染在郭市长那,将收购站希望她出去帮它挑一挑新收购站落户地址,而萧横河担心她出门遇到危险,于是自己代他走了一趟的事说了一遍。
“这件事本不该隐瞒,但您也知道收购站的脾气,它想要自己选地方,担心消息泄露后,让铁路那边抢先,就要求我没有特殊情况不能告诉别人,它的意思,我也不敢违抗。”
郭市长表示非常理解,而且跟她保证这件事不会让太多人知道。
“萧横河离开这么多天,我有些担心他,准备去找他,我公司那边……”
“你放心,不会有人再去为难他们,两边公司都是如此,我想你保证。你和萧同志为收购站办这件事,就是为国家出力,你们在外危险重重,风餐露宿,身为你们的后盾,定会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郭市长亲自送走了林染,再回到办公室,他的脸沉了下来,低声吩咐了秘书几句,秘书犹豫:“把张钊关押起来,孟司令那不太好交代吧?”
“这件事收购站既然要保密,那么所有知情的人就该闭紧嘴巴,别说孟司令那,就算是对上面,我也有充足的理由。”
第三安全区接连出了两件大事,庞首长引咎请辞,上面派了海市的孟司令来坐镇,这合情合理,但这位孟司令却是出了名的作风强硬,仗着军工军衔,以及背后某些人的支持,颇有将云市三大安全区全部接掌的意思。这一点他就不能答应了。
他管理第一安全区四个月,从一个混乱的古城景区经营到现在,又合并了大半第二安全区的人,人口规模已达一百二十多万人,从未行差踏错,安全区一片安定繁荣,且他本身就是云市市长,上面也没有理由叫他让出现在这个位置。
孟司令既没有明确的文书调令,却一来就往第一安全区里塞人,美其名曰协助他管理安全区,这手伸得未免太长了。真当他没脾气吗?
不过是手里有十万部队罢了,他郭某人身后却有百余万民众,云市人被收购站和铁路养大了那颗骄傲之心,怎会甘愿被外来人管理?
林染所说的关乎收购站的这件事,恰好是他发难的一个由头,不加以利用就太蠢了。
……
林染把车开到路边,从自己的仓库里拿了一包金属放在车上,同时自己进了空间,她时机抓得很准,从车子外面看,车子一点点欺负都没有,不会有人发现车子的重量有任何变化。
而从车子外面看不见里面,也不会有人发现车里的人消失了。
林染进入空间,跟萧横河说了那个张钊:“我感觉他有点针对的意思,你认识他吗?”
“张钊?”萧横河正在田里摘菜,把手里菜放在框子里,说道,“那就没错了,他和萧逸遥关系不错。萧逸遥是萧家二房次子,萧卓遥同父异母的弟弟,实际上就是私生子,两人只相差几个月。”
“早些年,萧千峰之子萧君遥还未空难去世,他很有商业头脑,能力颇强,是被认定的萧家继承人,萧老爷子担心子孙相残,就有意养废二房。于是萧卓遥不大成器,萧逸遥更是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认识了不少‘江湖朋友’,用他的话说,就是□□白道都有人,这个张钊就是那白道上的兄弟。”
“所以他果然是存心针对喽,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萧横河笑道:“你已经做了。”
“啊?我没有啊。”
“你不是已经向郭市长告状了吗?”
“啊,那也不算告状吧,我只是实话实说,郭市长真会因此对张钊不满吗?他可是那个孟司令带来的人。”
林染说着,蹲下来用小刀割了一小把韭菜,这韭菜长了四个月,终于是长大了,味儿够浓,一刀下去齐根割断,那韭菜味就更是直往鼻子里飘。
萧横河也继续割青菜,说:“云市原本五个安全区,现在只剩下三个,数量少了,但每个安全区却都更强了。而这三个安全区中,只有第一安全区依旧是云市原本的领导班子在管理。”
“第三安全区原本是李副市长在管,但后来收购站和铁路出现,空降一支部队下来,安全区便由空降的庞首长接管了,李副市长成为了协助者,结果没过多久又来了个孟司令,庞首长也要下来了。第四安全区的领导班底换得更是勤快,只有第一安全区依旧由原郭市长管理,虽然也空降了一些部队和干部下来,却没有人能撼动郭市长的地位。”
“这其中自然有郭市长能力了得的原因,也是上面考虑到云市本地人的心情,不想他们猛一回头神,发现自己城市的领导者竟然都是外来人士,产生逆反心理。”
林染想了下:“可郭市长也不是云市本地人啊。”
“那他也是云市名正言顺的市长,末世后就与云市人生死与共,一步步走到如今,已经被云市人深深认可。
“但时间一长,上面难免有些人按捺不住,眼馋云市,那么郭市长就成了一定要搬开的拦路石。这位孟司令资历可是深厚得很,有实打实的军功在身,真正的军部大佬,他原本驻守海市,却被调来云市一个小城市的小小安全区,他所图,或者说他身后阵营所图的,自然不只是这么一个安全区。
“按你所说,他是接管第三安全区的,却往第一安全区塞人,这就是一个信号。
“郭市长如果放任这种行为,就是示弱、退让,那么孟司令恐怕很快就有下一步动作了。”
林染听得头疼:“这种事也能这么明争暗斗?怎么……这么没规矩的感觉?”
“现在到底与末世前不同,现在最上层掌权的,应该已经基本是奋进派的人,但这么一群目标相同、方向一致的人,也分有一个个小团体,有着自己的小利益,在个人的小利益与大局并不冲突的情况下,彼此之间过过招很正常。”
“如果说其他地方还是一块未经处理的生肉,那么云市就是一块已经烹饪入味的苏坡肉,谁都想要把这块肉夹到自己的碗里。但对于大局来说,只要这块肉还在饭桌上,那么入了谁的碗里都不影响什么。所以谁能夹到这块肉,就看自己本事了。”
萧横河说:“现在这块肉有一半在郭市长的碗里,突然伸来一双外来的筷子想夹走,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会以收购站为切入点,拿张钊发作。”
“原本是你第三安全区的人,他和你之间到底隔着一层,偏偏今天这事是发生在第一安全区,你把收购站的任务告诉他,他向你保证护着两边公司,无形之中,就把你拉拢进他的阵营里,成了他向孟司令发难的一个点。”
林染一脸的“那我不是做错了”的表情。
萧横河安慰她:“没事,只要他不傻他就不会做得太过分,我估计也就是操作一番,让人们意识到他是云市唯一的自己人领袖,而你是云市自家出息的姑娘,以此做一个捆绑,加重自己的砝码,获得更多民心。”
“……还能这样哦。”
“收购站和铁路是云市人引以为傲的两大门面,但铁路的建设权限给个空降的江先拿走,你觉得云市人很乐意吗?”
林染想了想:“就好像自家的宝贝被别人申遗了,当然不乐意啊。”
“……”这比喻倒是思路清奇,不过意外地贴切,“而拿了收购站第一个水滴、成为收购站代言人的你,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某个层面来说,你对于云市人的不可替代性远胜过郭市长。”
毕竟没了个郭市长,还有李副市长,还有王局长,甚至还有崔诚,只要曾经是云市的官员干部就行,但林染却只此一个,能和收购站直接沟通的也仅此一人。
所以萧横河说只要郭市长不傻,就不会利用林染太过。
“听你的意思,是支持郭市长?”
“没有支持谁,这种事我们没必要参与,顺其自然就行,既然今天事情是这样发展了,那就先这样吧。”
萧横河思考着那位孟司令的作风,那样的人恐怕并不会太乐意见到个性过强的异能者。
而且他选了个自华市来的张钊,是不知道云市人对华市人的抵触,还是没放在心上?
张钊刚上任就针对自己,是张钊自己的主意,还是这位孟司令有默许?
萧横河摇摇头:“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进空间安全吗?”
“我把车停在路边,马上出去,那我们还是按计划出门?”
“嗯。”
为了尽快远离这是非,林染也不打算再回第三安全区了,给公司里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反正该交代的都交代过了,该留的灵泉水也都留了。
然后去古城分部,让人们知道她好好地回来了,让他们也不用担心萧横河,接下来只管低调行事就行了。
接着她直接从第一安全区坐火车去第四安全区,然后自己开车北上。
下午,孟司令召集众异能者开大会,时至三点,眼看着会议马上就要开始,受到邀请的人基本都到了,只差一人,林染。
“去她公司了,说是出门了,去向不明,归期未定。”
有人不满说:“早上还在,下午就出门了,看起来还是出的远门,难道她不知道司令来了吗?而且马上一月一号司令就要正式上任了,她不会那天也要缺席吧!”
无论林染是不是真的有急事要出门,这都有点下马威的意思了。
也有早就看不惯林染的人此时煽风点火:“她那个合伙人在袭击事件前失踪,她本人又在袭击事件后失踪,要说是巧合那也太巧了,是不是知道司令要重新排查,所以吓得出逃了?”
孟司令正在后面休息室里翻看异能者名册,一双鹰眼锐利如刀,让人看不见底,云市的异能者质量果然比其他地方高,三阶以上的竟然这么多,年纪小的异能者数量也在不断攀高,这都是灵泉水的作用。
孟司令心中已决定要将其中的佼佼者收入军队,有能之辈就该在正确的位置里,才能为国家做出最多的贡献。
年幼的异能者也不能在放养了,需设立军校,将他们集中起来教学训练,这些可都是国家未来的好苗子,是民族的希望。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
林染。
一个多月前就是四阶金系异能者,现在不知道有没有进步,而她的公司里现有两百余名异能者,百分之七十以上实力不凡,估计三阶异能者高达二十余人,另有新觉醒的年幼异能者近十人。
这个公司人不算多,但异能者比例高得吓人,孟司令眉宇拧起,眼角每一道细纹都在诉说着对这个事实的不满。
这样多的人才,尽由她一人差遣驱使,散漫放养,这于安全区、于国家人民能创造多少利益和价值?
而一旦此人生了异心,这么多异能者将对安全区造成多大的损害?
他将名册重重放下,冷哼一声:“就是这样拥异能者自立的人太多,才会形成一个个毒瘤!”
庞首长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心里就有些不满。
这话本身是没错,但孟司令显然是在评论安全区里的什么人或者什么情况。可是第三安全区很好啊,绝对没有其他地方遍地是乱七八糟的势力、日日拼杀争抢的情况,怎么能被说是毒瘤?
他进去不经意般地一瞥,那打开的那页打头第一个就是林染的名字。
所以这是在说林染?
庞首长心里头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孟司令合上名册:“时间到了?”
“是的。”
这次会议开始需要身为前任领袖的庞首长来介绍孟司令的身份,做一个简单的交接,而正式的仪式则是在几天后的新年元旦。
孟司令的手下神色有异地进来,看了眼庞首长,到孟司令耳边低声。
“这时候出远门了?”
“是。”
孟司令站起来,高大的身躯给人以极强的威圧感,紧紧盯着庞首长:“小庞,那位林染同志出远门,可是知会过你?”
庞首长一愣,林染出远门了?他说:“我不知情,不过异能喜欢出去跑跑很正常。”
“你就是这么管理他们的?”
庞首长有些不悦,但毕竟孟司令是上级,他尽量心平气和:“异能者不能管得太过,他们不是温顺的绵羊。”
“是,他们是狼崽子,他们是猛虎,是雄狮,但也必须是听话的猛虎雄狮!否则终有一天成为为乱的祸源!”
孟司令立即下令:“把那公司给我围起来!”
庞首长一惊:“不行!孟座三思,林染只是出门了,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师出无名,您让其他异能者怎么想?——只是因为缺席一个会议,就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正在僵持,又有人跑进来:“司令,第一区郭市长的来电。”
孟司令皱眉,伸手接来,听着听着眉头微挑,露出玩味的笑容:“是为收购站办事去的?”
“当然,这是要紧,我怎么会为难他们。”
“张钊……办事毛躁,让他反省反省也好。”
孟司令挂了电话,周身气息已经很冷很压抑了,但须臾之间又什么都感受不到了,理了理军装:“时间到了,开会。”
不再提兵围xl公司的事。
庞首长暗惊,郭市长那边说了什么事,让他态度转变这么大?竟然让步了?
……
另一边,林染在出发的第一个夜晚,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将车子收起,拿出了悬浮车。
这悬浮车是她新买的,再也不是之前那打折促销的残次品,而是原价购买的精品,双人座,车里空间大了也舒服了,累了还能放倒椅子睡一觉。
然后悬浮车能够悬浮的高度也增加了,不会再因为只能离地十公分而频繁撞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速度也更快了。
萧横河从空间里出来,看路驾驶这活就交给他了,林染舒舒坦坦地坐副驾驶座上,啥都不用操心,搁那支着平板看电视剧。
萧横河扫了她一眼又一眼,屏幕上还是那个浓眉大眼的男人,只不过这次换了一个剧也换了一个造型,这人外表和演技都成熟了很多,萧横河在边上听着台词都不得不承认,演得挺好的。
他终于忍不住问:“又是那个青言?”
“对啊,这个是他封影帝的电影。他后期的作品比前期的好看多了,肉眼可见的演技成熟起来。”
“呵,大明星啊,他本人和剧里相比如何?”
林染忽然兴奋:“你好奇他呀?下次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啊?”
“……”并不是很想认识。
“正好我有点看不透他,你看人眼光比我强多了,你帮我掌掌眼嘛。”
这个“嘛”字自带上扬语调,是她自己也没察觉的小撒娇,最近她在萧横河面前说话常是如此,语气里带点软软的娇气,萧横河一听耳朵都能酥掉半截。
不过他还是有理智的:“你为什么要看透他?”
“就是有点好奇啊。”
“!”好奇这种情绪最要命,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缘分,都是从好奇开始的。
林染也不能和他说汪倩珠青言的事吧,反正这种事他到时候自己看就能看明白。
“不好说,反正我就当你答应了。”
林染合上平板,看得有点久了,休息一下,瞅了瞅萧横河:“累了吗?要不换我?”他左边身体还没很灵活呢。
“不累,你白天开了那么久车,睡一觉吧。”
林染点点头,放倒椅子,这高质量的悬浮车行驶时呈现轻微的上下浮动感,仿佛置身于一叶扁舟之中,却又非常安全安心,有种催眠的作用。她看看车顶,看看灯光下萧横河的侧脸,安心地睡了过去。
萧横河见她睡着,将车内的灯光调暗一度,温度则调高了两度,然后对照着屏幕上的地图导航,继续行驶。
在夜色之中,悬浮车如离弦的箭一样一掠而过,只留下一道残影,须臾已过千米万米。
上回林染出门绕了个大圈回来,全程在长江以南,而这次,两人是奔着长江以北去的。
悬浮车开得极快,第二天一早就渡过了长江,抵达第一座城市,之后两人的脚步就没有停留过,就连元旦也是在匆忙的赶路中度过的。
每到一座城市,找到当地的主要安全区,便在附近做下记号,以后无论是放车站和收购站都可以。
而他们每隔两日就会想办法联系公司,得知一切安好,而且孟司令正式上台后和郭市长有点互别苗头,两人便决定推迟归期。
于是两人对照着那张全国铁路预设图,几乎走遍了华中及华东地区南部的几个省份的所有主要城市,等他们终于停下来,已经是一月下旬了。
而他们终于愿意停下来,是因为萧横河的病完全康复了。
萧横河看着自己左手手腕内侧,那最早出现黑斑的地方最后一丝阴影褪去,不由勾起嘴角,林染正转着火焰上烤着的一只兔子腿,小心翼翼地不让它烤焦,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萧横河微笑说:“我病好了。”
“啊,真的?”林染凑过去,抓起他的手左看右看,很白,没疤,更没有半点黑斑,“真好了啊!昨天和苏大定通话,他还说安全区里还有最后三个没出院的病人,看来今天都出院了。”
她兴高采烈道:“为了庆祝,你得多吃一只兔腿!”
萧横河面颊抽了抽,看着正在烤的兔子腿,这是一只变异兔子的腿,块头不小,成年男人一顿都吃不了一只,吃两只,这是要撑死啊!
林染笑眯眯又说:“然后我们今晚别赶路了吧,进空间好好休息一下吧。”
萧横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些天他们日夜不停地赶路,最多偶尔休息一两个小时,能够下车来活动活动手脚,或者像现在这样,抓个兔子打打牙祭。其他时候都是换着开车看路,然后另一人才能有休息的时间,虽然悬浮车有自动驾驶模式,但两人都是生性谨慎之人,要完全把性命交给一辆车子有点难度,所以至少要留一人醒着。
休息时间倒是充足的,但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快一个月,难免身心疲惫。
于是也不用等晚上了,这会儿两人就把火堆一灭,带着烤得半熟的兔子腿和悬浮车,一起进了空间。
林染大喊着要去泡澡,直奔自己的小屋去了,萧横河则进了自己那房子,想把兔子腿放进烤箱继续烤。
萧横河还是住在这两室一厅的房子里,林染曾想给他换个更好更合适的房子,他没答应,说这里已经住习惯了。
但林染却没再来住过这房子,还是住自己那小木屋了。
如今病全好了,萧横河也像身上脱下了一个枷锁,他看着烤箱里的兔子腿,思考着如今和林染的关系。
他很确定林染也对自己有意,而且两人如今互相分享秘密,共同经历了这么多,早已是不可分割,他们之间只盛下一层窗户纸,但真的要捅破它吗?
【染染,黑斑病被根除了,而且主要是你的功劳,所以你的第五个大目标确定了。】
林染泡澡热热的灵泉水里,舒服地想睡过去,闻言睁开眼睛:“是什么?”
【治愈、消除至少十种疫病,你已完成十分之一。】
如果当初林染没有自己使用那颗土系晶核,没有弄出金砖,黑斑病不会这么快被攻破,或者不是由林染来攻破,那么这个目标就不会被确定,所以当时香香是既想提醒又得生生忍着,现在终于有了个好结果,它也是非常高兴。
林染叹了口气:“这次是凑巧,运气好,我的土系正好克制那水系,但我又不是大夫,还要治好九种疫病,哪有那么容易?看来真得在空间里种上药草了。”
晚饭,吃着烤兔腿,林染就跟萧横河说了要种药草的事情。
“那要去找好的药种吗?”
“不用,我通过收购站用灵泉换就好了,不过到时候你可要帮我种,种药嘛,肯定不能用机器来。”
“好。”
林染又啃了口刷了蜂蜜撒了白芝麻的兔肉,一口下去咬破了外面酥脆的表皮,里面的肉汪汪冒油,特别美味。
“我们在空间里养些鸡鸭兔子吧。”
“好。”
萧横河看着她吃得油汪汪的嘴唇,嘴角动了动,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晚上,林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明身体挺累的,可是心里纠结着一件事,闭上眼都是这件事。
她忍不住爬起来靠在床头,找香香聊天:“香香。”
【呼噜噜~呼噜噜~】
林染:“……你睡着啦?”
【啊?】草丛里香香抹抹嘴巴边的口水,【什么?没睡呢。】
林染抱着被子:“你说,萧横河确实是喜欢我的对吧?”
【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啊,这一个月我们朝夕相处,天天就在那么辆车里,他喜欢我我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那你还问我?
【所以呢?】
“所以他为什么不说啊,难道要我先说吗?虽然我们已经这么熟了,但这事我来主动还是怪难为情的。”
【哦。】
“……你怎么一点都不为我着急?”
【有什么好着急的?你恨嫁吗?】
“当然不啊,过了年我才二十一岁。”
【你想被亲亲抱抱,和萧横河做一些情侣间才能做的事吗?】
林染有点脸红:“那也没有啦。”但不得不说这一路上,她和萧横河之间,有些时候会有比较暧昧的时刻,但两人明面上又只是朋友关系,于是吧,就会越发尴尬,搞得人怪不自在的。
【那不就得了,反正你们现在天天在一起,未来也不可分割,而且对彼此有情义,不会被别人拐跑,这层窗户纸是早捅还是晚捅有什么区别?】
“可是,”林染还是纠结,“那他为什么不主动那啥,告白啊,难道没那个意思?”
这又绕回来了,香香心说因为那家伙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得不知道什么病,怕关系改变之后,到时候他连个想阻止她靠近的理由都没有。
这男人,就是麻烦,活该还打着光棍!
【那你就主动问问嘛。】
“可是……”林染叹了口气,下巴柱在膝盖上,“可是我还有个二十年的死亡期限呢,万一到时候我没完成十个目标怎么办?”
得,这也是个纠结的。
活该他俩天天在一起却还一起打着光棍。香香觉得从前为他们两人的紧张着急过的自己就是个傻缺。
【要是太闲就多杀点丧尸吧,这一带丧尸可多了。】
林染坐了一会儿,喃喃自语:“也对,顺其自然吧,烦心这种事我一定是吃得太饱了。”
抛开这事,她接下来睡得美美的,只是半夜被吵醒了。
她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是空间外面出事了!
她坐在床上听了一会儿,皱着眉头穿好衣服,去敲响了萧横河的门,很快萧横河出来开门:“阿染,怎么了?”
虽然空间里没有日夜之分,但为了不在出空间时有时差,他是严格按照北京时间来进行日常作息的,林染也是如此。而现在正是北京时间的夜半。
“空间外有人经过,我听着那声音不太对劲,我们出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