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银眸, 看不出年纪的女人倚在桌边，正端着一杯茶。她的对面也摆上了一杯茶, 看来就是在等待今晚的客人。



    “听起来，你找了我很久了。”达斯特夫人慢悠悠地说道。



    “听起来, 你也很清楚我今晚会来找你, 达斯特夫人。”夜翼回应道, 面上毫不露怯。



    “啊，因为最近有一股特别的势力对我很好奇。不过, 你们看上去不像是以前的那些粗俗的家伙, 所以, 我想，今晚是个适合见面的时机。”达斯特夫人直接承认了自己在关注他们。



    “只是我没想到, 来的人竟然不是蝙蝠侠, 而是你。”



    夜翼此时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姑且不论, 只是出门在外, 还是要维护一下蝙蝠侠家的名声的。他憋住了那句f词打头的感慨, 然后回问：“难道不是您特意邀请我来的吗？不然，现在找到这里的人，就该是蝙蝠侠才对。”



    也许夜翼的名号会在未来频繁地出现在哥谭，但现在，他回到哥谭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 既然对方直接找到了自己, 那么, 自己和蝙蝠侠之间的联系也是瞒不住的。所以, 他就这么坦率地承认了自己与蝙蝠侠关系匪浅。



    “真是聪明的男孩儿。”达斯特夫人意味不明地感叹道。“那么，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不说清楚的话，这笔交易可做不成。”



    眼看对方开口就是谈生意的模样，依照情报里可确认的那一部分资料，夜翼试探着问：“我想知道，昨天袭击韦恩的那伙人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你确定要问这些已知信息吗？”达斯特夫人挑了挑眉，搁下了茶杯。“而且，我以为你已经查清楚了，我可不是一个专业的情报贩子。”



    “噢，夫人，关于这一点，我当然是明白的。只是我想，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意，对吧？”夜翼笑着问，屁股分外自觉地坐到了给他留出的空位上。



    “你说得对，所以，我也并不喜欢让我的客人吃亏，这可不合我做生意的原则。”达斯特夫人也跟着他打完了这一波太极。



    “至于刚刚那个问题，答案与你所知道的一样，你可以更有效率一点。放心，公平交易是我的准则。”达斯特夫人屈指敲了敲桌面，催促着对方说出真实的来意。



    “那么，或许您可以告诉我——” 夜翼探着身子，靠向了对方，目光直直地对上了达斯特夫人的视线：“蝙蝠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达斯特夫人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不躲不避。她抬起下巴，伸着食指轻轻点着自己的眼侧：“你可算问了个有价值的问题。”



    “这件事情可不简单。不过，恭喜你，你问对人了。”达斯特夫人示意对面那杯一动未动的茶水：“不如我们慢慢说。”



    夜翼碰了碰茶杯，但还是搁下了：“我以为，以夫人您的能力，这不过是一件手到擒来的小事，不是吗？”



    他一客气地边恭维着，一边也干脆地吐露着自己的怀疑。



    “我知道你打听到了很多事情，也找到了最接近于正确的那条道路，所以，请不要心急。”达斯特夫人的灰色双眸注视着他，语气温和，但又不乏坚定。



    “这世界上多的是眼见为实的东西，也多的是眼见为虚的事物。如果你真心想要帮助你的那位导师的话，我的建议是：首先，你要让我弄明白这件事的真相，让我看到这一切。”



    她还补充了一句：“这可不是科学侧可以解决的麻烦。”



    “所以要用魔法对抗魔法？”夜翼开了个玩笑。



    然后他看到了达斯特夫人轻笑点头：“没错，恭喜你猜到了重点，那就是魔法的力量。”



    好吧，在确认者的确是魔法作祟的事实后，夜翼确实有些惊讶。但这也不算是多么超乎寻常的事情——发生在哥谭的奇闻异事难道还少了吗？



    虽然说，对于蝙蝠家而言，魔法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眼下似乎也找不到第二条解决问题的途径了。只是这受制于人的感觉，还真是叫人难受。



    对于掌控欲极其旺盛的蝙蝠家来说，魔法这种超乎常理的东西还是越少越好，最好没有。但谁让这一次中招的是蝙蝠侠本人呢？



    于是按照就诊的正常流程，达斯特夫人终于从夜翼那里拿到了所谓的一手消息。



    原来，那一伙外来的非法势力，是专门研究变种人及超能力的。据说，他们的组织遗失了一件特别的物品，一支可以增强超能力的羽箭。它在一次有针对的袭击中被抢夺了出来，然后不知为何辗转到了哥谭市。



    追随着残留的痕迹，他们来到了哥谭。但是哥谭的各大势力实在是过于错综复杂，他们也是追查了许久，才发现那件物品被出售到了黑市上，最后被哥谭的本地势力所掌控。



    当然，没有实验数据的支持和有效的说明，这支有着特别能量辐射的羽箭，被当成了什么诅咒道具。而恰好，被隔离在阿卡姆疯人院的那伙疯子们也凑了个热闹，传出了这东西具有让蝙蝠侠吃瘪的特别能力。



    当然，下手的一方也不是全然的傻瓜，而他们会认为这是诅咒物品的原因，是因为和羽箭有过亲密接触的人，都在不久之后表现出了精神上的异常，以精神分裂为基础，病情的程度持续走高。



    不少犯罪分子恐惧着哥谭的黑夜传说，而这其中也有不少人认为，蝙蝠侠其实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他们骚动着，想要推着他往悬崖边上再进一步。



    于是，在一系列的巧合，或者说是刻意的引导下，蝙蝠侠就在日常巡逻当中不慎遇袭，有胆大的真的把这支羽箭掷到了蝙蝠侠的身上。



    可惜，在确认得手之后，蝙蝠侠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甚至在后续的夜巡过程里，表现出了比以往还要高的义务工作效率。



    蝙蝠侠在中招之后，也曾经检查过好几回。但是那支奇怪的羽箭击中他以后，就彻底地融入了他的身体，几次扫描都找不到它的踪影。



    一开始，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生，仿佛那一次的袭击只是一个错觉。或者说，凭借着蝙蝠侠强大的自制力和顽强的意志力，他表现出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白天，他依旧是那个人见人爱的布鲁斯宝贝儿；而到了夜里，蝙蝠侠有力的拳头也依旧打得哥谭的罪犯们嗷嗷嚎叫，不敢造次。



    最起码，他身边的罗宾以及便士一，都没有发现蝙蝠侠身上出现了什么异常。



    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大约过了两周之后，在大家度过了观望期的紧张时段后，异常终于发生了。



    某一天，当布鲁斯再次躺在韦恩主宅里醒来时，他睁开眼，却看到自己面前站了一道黑乎乎的熟悉的身影。



    布鲁斯反应极快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摆出了防御的姿势，而对方默不作声，只是平淡地瞥了他一眼。



    尽管面容被遮挡住了，布鲁斯还是瞬间就看出了，那个人就是他自己，蝙蝠侠的那个自己。那身他亲手喷上漆的制服，每一处都透露着熟悉的痕迹。他甚至可以看出来，这是他那不断开发，花样众多的制服当中的，近期常穿的那一身。



    “你是谁？”的问题脱口而出。布鲁斯随即又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那一瞬间，他脑洞开得极大的不由地想到了各种阴谋论，也想到了各种科学奇迹。



    难道这是平行世界的自己？



    “收起你那些愚蠢的想法。”蝙蝠侠对他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就是你，那个夜晚的你。”



    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在布鲁斯睡着的那段时间里，蝙蝠侠估计是彻夜未眠。



    “我们分裂成了两个人。” 说着，他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与眼前之人别无二样的面容。



    “快下来检测。”他的声音冷硬，完全不顾及在他们分离成两具身体之前，自己才躺下睡了那么一小会儿——眼下还没有吃早饭的时间。



    哦，的确是他的作风。布鲁斯没有异议，突然就发自内心的接受了这一个荒谬的答案。



    只是——



    蝙蝠侠一边在前面走，一边补充了一句：“阿福已经知道了。”



    布鲁斯想，难怪他会出现在了楼上。不然按照自己的性格，他起码会把这种异常先遮掩一番的。



    咦，真奇怪，他为什么还要分你我？「就好像，我真的接受了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人。」布鲁斯穿着睡衣往下走去，分神想着这件事。



    蝙蝠侠的体检自然不是普通的检测。除了最基本的生理检查之外，他们还真刀真枪地干了一场。结果不言而喻，作为布鲁斯·韦恩的那一部分，他的身体素质大幅下降。



    当然，看在那身结实的肌肉的份上，布鲁斯还是维持住了一个优秀的受训状态下的基本素质。而作为蝙蝠侠的那一部分，他不仅保留了那接近人类极限的状态，甚至还有进一步加强的趋势。他几乎就要打破那条界限了，那条介乎于人类与超人类的界限。



    除此之外，在性格上，他们也表现得有所不同。起码，布鲁斯觉得自己嘴上似乎越来越没把门了，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他甚至还开起了另一个自己的玩笑，比之前所刻意伪装出的性格更加随意。



    至于蝙蝠侠，他则是比过去更为沉默。虽然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不吝惜开口。但布鲁斯不太愿意听他说话，因为这家伙一遇上他自己，嘴里往往就没什么好话，含枪夹棍的，呛人得很。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这么讨厌的一个家伙？



    于是，在布鲁斯和蝙蝠侠正面相遇的场合，两个人往往会别默契地拌嘴，让围观的杰森和阿尔弗雷德都叹为观止，看了好一波热闹。



    撇去那些，他们很快做好了备用方案，并调查起了事件的源头，还根据现状，重新指定了自己的日程表。



    作为布鲁斯的那一部分，开始实打实地履行好布鲁斯·韦恩这一身份的责任，而蝙蝠侠的那一部分，则是可以投入全职的义警生涯了。他连白天都可以窝在蝙蝠洞里不带动弹的。



    在被阿尔弗雷德直接看穿之后，两个大人本是决定先瞒住杰森的。不过这件事情很快就被杰森给发现了。毕竟他们可没有阻止罗宾继续跟着蝙蝠侠夜巡。



    而这样的密切相处，哪怕布鲁斯和蝙蝠侠刻意将时间切割组成了新的24小时，也无法阻挡这个有着强悍直觉的孩子觉察到这一异常现象。



    他们甚至还能回想起那一天，当杰森一边面对着眼前的蝙蝠侠，然后转过身再看到身后的布鲁斯·韦恩时，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了的好笑表情。



    而杰森那时候确实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绝对是一个阴谋。怀着一定的猜想，并真的见到两人共同出现的那一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先去踹谁的屁股才好，又或者，这两个人都得吃他罗宾一脚。



    蝙蝠洞闹腾了好一阵子，直到听到动静下来的阿尔弗雷德露出了他那不赞成的表情，说：“也许今天的晚餐我做多了一份。”



    听懂了阿福言下之意的威胁，三个人都立刻安静了。身手有所下降的布鲁斯·韦恩摸了摸不小心被杰森踹到的部位，心情低沉地感慨着，自己连忍痛能力都下降了不少。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布鲁斯。”杰森惊骇得大叫。



    “一次魔法事故。”布鲁斯平静地开口了。分裂为布鲁斯的这一方，脾气看上去更加的温和，就像是他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样子。只要他愿意的话，他会编得极为体贴。



    而蝙蝠侠的这一部分则是更为冷硬了。他沉默地转过了身，接着翻看资料。



    “怎么样才能解除这个状态？”杰森还追在他身后问。但蝙蝠侠却没有给予具体的答复。



    显然，他们还没有找出解决的办法。



    最后，杰森经历了惊异，担忧，并重新兴奋起来后，他犹犹豫豫地问：“要告诉他吗？”他说的是现在人还在布鲁德海文的迪克。



    “不了，暂时不。”蝙蝠侠开口。



    作为蝙蝠侠的这一部分，他完全地承担了与迪克争吵时的那一部分情绪。迪克已经一个月都没有回家了。



    在没有合适的借口，也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之前，他无意于让迪克回来。毕竟这件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虽然他也忧心着自己的不受控。但这两天的经历也表明着，分裂之后重新获得人生的24小时也可以成为一件好事。



    起码在掩护蝙蝠侠身份上，他有了更多的把握。选择一个恰当的场合，让蝙蝠侠和布鲁斯同时出现这一计划，可都已经摆在了他的日程单上。



    对此，阿尔弗雷德只是摇了摇头。今天的韦恩家依旧一如既往地令人担心，但他也懂得布鲁斯的忧虑。



    希望这只是一个暂时的现象。这个念头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



    可惜的是，这风平浪静的表象才维持了一周。在每日不断的体检当中，蝙蝠侠的那一部分又出了新的问题。他的身体素质以一种缓慢而可目睹的变化趋势，不断地增强着，甚至真的开始出现了非人的特质。



    杰森努力打起精神来跟他开玩笑：“嘿，蝙蝠侠，看来你要成为家里的头一个超能力者了。”



    蝙蝠洞内，几根黑漆漆的羽毛悠悠飘落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