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看到了那张眼熟的面孔——金发，碧眼, 英俊, 高大。不是从报纸上, 从画像上，从其他的网络媒体上, 而是真真切切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跨越了七十年的时光。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触动了她的内心。她好像回到了那时的冰天雪地，绿茵军帐, 鼻尖都嗅到了文件的油墨味和机械腐锈的味道。



    格拉迪斯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但罗曼不能。



    罗曼认识的是从历史课本里被记录下的那个英雄，从博物档案馆里被树立起来的伟大形象；而不是七十年前，那个会跟战友开玩笑, 有着一颗比外形更加坚毅的内心的, 曾经受到过“白雪”的祝福的战场青年。



    那些一起肩靠着肩, 浴血奋战的过往，是独属于“白雪公主”的, 甚至不是格拉迪斯的，更不会是罗曼的。



    罗曼不擅长演戏, 她压抑着自己的激动, 扯出了一个颤抖着的微笑：“很荣幸见到你, 美国队长。我是罗曼·萨拉特。”



    她甚至都无法再叫他一声“史蒂夫”, 也没有立场去询问巴基的事情。



    佩珀递来了纸笔, 美国队长接过后, 潇洒地签下了他的称号，然后又把它递给了罗曼。



    罗曼把它收好，连身道谢，然后大着胆子问：“我可以和你合一张影吗，队长？”



    她的眼睛紧盯着他的口型，期待着从对方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的回复。



    “哦，当然没问题。”美国队长答应了。



    罗曼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佩珀，对她说：“麻烦你了，佩珀。”然后她快步走到了美国队长的身边，摆出了一个合照常用的姿势。



    真是个新奇的角度。他们以前站在一起的时候，史蒂夫往往因为的他的制服，是独树一帜的那个。现在，他穿着现代的服饰，她离他更近了，也更远了。



    纵观内心有着无限的感慨，罗曼还是把自己的表现控制在了见到历史名人的合理范围之内。然后，她转头对佩珀说：“佩珀，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嗯，什么？”佩珀心里头惦记着托尼，一时半会儿也没听明白罗曼的意思。



    “我是说，你好像很担心斯塔克。”罗曼几乎是在明示了：“我想，你也许有话要对队长说？”



    “额，哦，是的。”佩珀扫了队长一眼，然后让目光重新回到罗曼的身上。对方大大方方地站着，一幅格外坦荡的模样。



    也许是自己误会了，想多了。佩珀心中不由地升起几分对罗曼的愧疚来。



    看，队长也没什么反应呢。



    美国队长自然是没什么反应的。尽管他是一个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的二战“老”兵，也没有从罗曼的身上感受到一丝的敌意。更何况，他并不认识罗曼，也看不出罗曼的来历。



    作为一个模特，罗曼在自己肢体语言的表达方面经过了辛德瑞拉的充分锻炼。只要不开口，就能把一切情绪掩藏在训练好的动作模板之下。她算不得是一个有天赋的模特，但除去灵性和才气，只要不是肢体协调失控，任何人都能从辛德瑞拉那里迅速地脱胎换骨。



    此刻，在罗曼的暗示下，佩珀想到了，也许她该把她的忧虑跟美国队长提一提？



    只是，她所担忧的那些，也不过是个人的一些猜想。再说了，论起来，美国队长和托尼，其实也不过是一起拯救世界的同事。



    她可没忘了托尼对美国队长的那些抱怨。



    遇到真人后，佩珀反而陷入了犹豫。



    罗曼见状，便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提了几句：“斯塔克先生刚才和一位科学家小姐上楼去了，他们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真是遗憾，不然，我就可以和两位超级英雄一起合照了。”



    “啊，对了，浩克在这里吗？”罗曼一幅想起了什么的样子：“我是说班纳博士——他的才学真是令人惊叹。”她刻意地恭维着，又叫人找不出一丝差错。



    “很遗憾，他今天不在这里。”美国回答，心里却是对她的举动产生了一点点的怀疑。



    是自己多心了吧？复仇者联盟毕竟是一个半公开的超英组织，而她也没提到黑寡妇和鹰眼这两位成员。



    楼下，几人正上演着一场小型的粉丝见面会；楼下，托尼和玛雅之间的气氛却逐渐紧张起来。



    “你知道曼达林吗？”玛雅问。



    “曼达林？等等。”托尼立刻让自己万能的管家先生调出了相关的资料。然后，在比对方技术略高一筹的基础下，他直接抽调出了官方数据库内的资料，不仅搜罗到了曼达林的信息，还在分屏上看到了被官方掩盖起来的8起爆炸。



    这8起爆炸案时间跨度小，分布在美国各州。在官方层面上来说，它们被掩盖成了各式各样的意外事故。但是，现在，在官方内部的资料中却记载着，这是由一个叫曼达林的恐怖组织头目，携其势力十戒帮所发动的袭击。



    他甚至还亲身出镜录下了视频，侵入了官方系统中投放了他的宣言。



    而托尼，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托尼感到了被他们隐瞒的气愤，虽然这气愤很快被自己凭实力挖掘出真相的事实给熄灭了。



    那些官方，不就爱粉饰太平那一套，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但是按照玛雅的说法，曼达林还会冲着自己来？



    托尼立刻想起了那场有佩珀涉入其中的爆炸案。难道从那时起，他就被盯上了？



    尽管内心有着诸多疑惑，托尼还是询问道：“那么你，你跟曼达林又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加入了奥尔德里奇·基里安的研究团队，而我怀疑，基里安是在为曼达林工作。我们的研究成果，完全可以打造出一支高度武器化的军队。”



    玛雅下定决心，准备坦白自己所知道的那一部分。



    这足以引起钢铁侠的重视了。



    人体实验，不定时爆炸……这一串骇人听闻的罪证一桩桩地暴露在了眼前。



    “所以，你怎么突然决定告诉我了？”托尼听了进去，但仍对她保留着基本的怀疑：“在你做过这么多之后。”



    “我不能再……我不能再看下去了。”玛雅流着泪说：“他这是屠杀。而我们最初的目标，是为了消除疾病，拯救人类啊。”



    如果那个稳定剂能够研发成功的话，她是不会跑到钢铁侠的面前，束手就缚的。



    玛雅在先锋科技收购了那家小公司之后，在基里安意识到这件事之前，就发现了这种稳定剂的原材料有着可怕的副作用。



    它能够稳定人体的良好状态，但这是在摄入时才能保持的状态。在稳定进食超过一个月之后，这里面所蕴含的不知名物质，会让人对它产生极大的依赖性。在断食超过一周后，身体就会起戒断反应，而如果没有后续的跟进，则会让人体逐步奔溃。



    玛雅无法接受自己身上承担更多的罪恶了。这是一次面对全体的投毒。



    她那颗在实验中被研究成功的光辉所迷惑的良心，终于再次浮现了出来。



    于是，她想到了托尼·斯塔克。这个多年前曾与她有过一段露水渊源，才华横溢的天才科学家。那张记录了他随手写下的科学方程式的名片，至今仍被她好好地保存着，足以见得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之崇高。



    他能帮助自己，也只有他才能帮助自己了。



    她叫自己忘却了恐惧，凭着这短时间的决心冲到了他的面前。



    是时候让一切真相大白了，是时候停下这一切了。



    托尼听完了她的话，也确认了其中一部分的真实性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玛雅的安全。



    “基里安知道你来找我吗？”托尼已经开始让仪器扫描起面前这个准备改邪归正的年轻科学家了。



    “事实上，基里安曾经去过斯塔克工业，他想要找你的女朋友寻求投资。”



    “哦，该死的。”托尼咒骂了一声，赶紧追问：“所以，结果怎么样？”



    “他说波兹小姐没眼光，胆太小，觉得这是个危险的研究，所以拒绝了投资。”



    “干得好。”托尼下意识地反馈，然后想到了其中的危险性。



    “这么说，佩珀也被他盯上了？”这可就糟糕了。



    “我觉得，他盯上的人应该是你。”玛雅不止一次曾听过基里安和斯塔克之间的那段过往。



    “你见过他，还记得吗？”玛雅随即帮忙否认：“我想你一定不记得了。基里安说，他曾经被你叫到天台上去聊一聊，但你却耍了他，傲慢地让他在上面吹了一晚上的冷风。”



    “就因为这？”



    “也许是因为这个。”玛雅说：“我想，以他的偏执来看，这个理由绝对够他想要报复你了。”



    “钢铁侠无所畏惧。”托尼把一切的忧虑掩盖在了浮夸的表情之下：“尽管让他来吧。”



    “也许你刚才没听清。”玛雅提醒道：“那些成功的实验体，除了强悍的修复能力外，他们还可以控制并使用那种高温的能力。你的那些机器人，或许并不能承受得住那样的高温。”



    “至于如果发生他们控制不住这力量的情况，那么，到时候，你需要面对的就是好几颗炸弹了。”玛雅的眼神里透露着明显的担心。



    “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托尼望着她说。



    话音刚落，室内投屏出的面板被一条外来信号所覆盖。



    与此同时，所有的显示设备上，都快速闪动过了几条袭击现场的图像，随后，出现了曼达林本人的影像。



    “哦，糟糕。”楼下，拍完了照片后，从佩珀那里拿回手机的罗曼，也看到了这条视频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