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斯特兰奇博士来说, 借助阿戈摩托之眼观察世界的变化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他看的不仅仅是过去、现在、未来，还能在许许多多的未来中窥视到不同的世界线。



    一个小小的改变就足以带来翻天覆地的影响，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所以, 在继承了至尊法师之位后, 斯特兰奇博士看见了地球毁灭的一百万种方式。他默默地注视着着，在时间达到那个关键点之前悄悄地出手, 确定每一次的灭世危机都被顺利化解, 而后回到圣殿继续钻研魔法，深藏功与名。



    在以神秘学学者的身份在纽约开始活动后，斯特兰奇博士已经很少遇到像之前那样缺少生活资金的窘迫情况了——大部分时候，他需要直接面对的重大危机都没有给予他仔细思考的时间。



    现在, 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胃疼。



    局势陡然间变得极为复杂。它就像是山上滚落的石块，夹杂着路上的积雪越滚越大，等人们意识到危机的降临时，一切都无可挽回, 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它的趋势。



    “世界重归于黑暗”这种神神叨叨的预言正是他曾见过千百次的, 属于被斩断的过去的现实。



    什么“被多玛姆拉入黑暗维度”, “九头蛇一统天下”，“陆地被海洋淹没”, “小行星撞击地球”, “外星人统治世界”……从物理层面到精神层面，从魔法领域到科学领域，种种状况就不一一枚举了。



    笑话, 他见过的大场面还少了吗？



    地球这不是还好好地运行着吗？



    如果不是习惯性地打开阿戈摩托之眼看上几回的话，斯特兰奇博士还真没发觉又一条截然不同的世界线诞生了。而他, 正置身其中。



    黑暗精灵大举入侵, 他看到过；多玛姆伸出黑手, 他直面过；外星人试图殖民侵略，他预见过……



    而眼下，这些糟心事儿却拧在了一块儿，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变成了一团解不开的结。在得到小美人鱼的确认后，这被盖了戳加了印的事成为了不可辩驳的事实存在着，令斯特兰奇不由地皱着眉揉了揉脸。



    “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小美人鱼突然出声安慰道。



    “我们能挺过去的。”



    “是啊，我们总能挺过去的。”斯特兰奇博士回应道。毕竟，最大的敌人都尚未抵达这里。



    “先来说说第一个吧。”小美人鱼坐直了身体。



    斯特兰奇博士看了她一眼，对面的人鱼少女一脸肃容。



    ——第一个要战胜的是黑暗，下一个是死亡。



    无言的默契在闪动的绿色丝线所展示的图景中涌动。



    “多玛姆会和黑暗精灵联手吗？”小美人鱼一边看，一边问。



    “不会，黑暗精灵有自己的目标。”斯特兰奇顿了顿，补充道：“我和多玛姆达成了协议，他暂时不会主动进攻地球。”



    至于对方会不会趁机浑水摸鱼，那就不好说了。



    “阿斯加德是第一条阵线。”小美人鱼的指尖点落在虚空之中。



    如果不是因为雷神索尔此前的降临，恐怕这一次的危机预演还不会加入这一方的势力。



    “阿斯加德在宇宙议会里占有重要的席位。”所以这条阵线不会被轻易撕破。



    “解决一个无坚不摧的存在，最容易的方式是从内部瓦解。”然而阿斯加德固然强大，自己内部也有一摊理不清的旧账。



    “战场不能被汇聚到地球上来。但是世界树上的九大世界有一种稳定的联系。”斯特兰奇博士不得不承认镜像领域并非无所不能，更何况来者的魔法造诣可比地球上的这点功夫强多了。



    搞不好，就是给对方白送菜。



    “奥丁已经不管事了吗？”小美人鱼又翻起了别的记录。



    似乎众神之母代表阿斯加德出席的场次，在近期更加频繁一些。



    “奥丁陷入了沉睡。”斯特兰奇博士看对方也是知情者之一，便爽快地给出了情报。



    “哦，看来阿斯加德也靠不住。”小美人鱼翻看起了至尊法师的私人收藏，把涉及到阿斯加德的那一部分看得格外仔细，且津津有味。



    长生种的生活现实果然比小说更刺激。



    “你知道海拉在哪里吗？”小美人鱼把这个在阿斯加德成为禁忌的名字直接说了出来。



    “被封印在尼福尔海姆，只要奥丁还在，她就无法挣脱封印。”这是斯特兰奇博士难得感到欣慰的一点。



    在各种灾难的轰击下，像这样的一颗定时炸弓单，在他眼中竟然也有几分可爱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当黑暗精灵来临的时候，海拉的封印被打破了，结果会怎么样？”小美人鱼大胆设想。



    “也许‘诸神黄昏’会提前降临吧。”斯特兰奇博士并不看好她的方案。



    即将到来的未来已经够糟糕的了，他们没有余力去应付新的危机。主动引爆的做法，实在是太过于冒进了——哪怕是让黑暗和死亡互相斗争。



    “海拉的名号可是死亡女神。”小美人鱼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她可以选择杀死他们，也可以选择救治他们。”



    “但她不会那么做的。”斯特兰奇对这位传说中的女神的秉性更为清楚。



    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海拉回到阿斯加德，帮助打败黑暗精灵之后，直接在阿斯加德称王。毕竟海拉通常都不屑于与人类接触——虽然她与冥界的其他死神，黑暗领域的恶魔们联手作恶的情况也不少见。



    “那我，或许我可以来对付她。”小美人鱼用一种平淡的口吻说出了惊人的事实。



    “你知道，她掌握的魔法能力有多可怕吧？”奇异博士看着这个面容年轻的神奇生物，被她的胆量给震惊了。“光是一招星体投射，就足以杀死你了。”



    更何况，对于灵魂有着非一般天赋和操控能力的海拉而言，光是碰触就能直接令人致死，这对于小美人鱼这种过度依靠精神能量的神奇生物而言，也具有极大的威胁。



    “我自己清楚。”小美人鱼很不高兴被对方看低，虽说这是好意。



    她只能把这个归咎于自己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



    不就是死神吗？她满不在乎地想，她自己和死神与冥界的关系就没那么简单。



    “你确定？”同为预知者，斯特兰奇博士没法看清对方的命运轨迹。



    “我确定。”小美人鱼说。“放出海拉的话，起码可以牵制住黑暗精灵，还有还能威慑其他觊觎地球的那些外星势力。”



    她站起了身，微微低头俯视着对面的这个男人：“最起码，加上站在我们这边的雷神索尔，我确信自己可以和她平手。”



    这是她存在世间的基础。



    “好吧，我考虑一下。”显然，斯特兰奇博士并不信任她的承诺。



    这个提议还是过于冒险了。而他们远没有达到最为危急的时刻。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小美人鱼搁下了茶杯。“如果‘那边’有人来找的话，你会告知我的吧？”她虽然是在询问，却直接提交了应答下来的结论。



    “……我会的。”斯特兰奇博士不得不如此应道。



    就算他不想答应，说不定她也会主动出手。那还不如让他看着，起码他也是个能瞬间看到n 个后续情况的人物。



    于是，在这次甩开史蒂夫和巴基的会面下，小美人鱼默不作声地就敲定了她的下一步计划。



    冒险是她的天性，而她对自己的能力很是自信。



    这绝不是自负。她心想：大不了，有什么事都由我来承担好了。



    她看得到的未来并没有斯特兰奇博士的那么细致入微，就像是一张把所有陷阱标注出来的迷宫地图，把每一种可能都分析到底。



    但她确信自己看到了更为宏大的那一部分，那是牵连着整个世界的命运线。



    以地球的资源来说，无论是整体的科技水平，还是层出不穷却远远不够的“人才”们，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只能抗住那一击。



    力量是会被消耗的。



    复仇者联盟可以顶住一角，超人牵头蝙蝠侠合作的那个新的联盟也能再抗下一次袭击。



    但是之后呢？



    危机是不会等着他们恢复后，才再一次卷土重来的。加速进程的举动固然冒险，但只要度过了这一次难关，他们会加速成长，学会合作，也有余力留出来应付下一次的危机。



    她走出纽约圣殿的大门，带上了帽子，毫无破绽地融入了街上的人潮之中。



    “嗨，史蒂夫。嗨，巴基。”小美人鱼拎着一家人气餐厅的外带食盒回到了复联大厦，腰间的口袋里露出了一角门票。



    “嗨，梅茜。”巴基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袋子。



    “你今天也去看演出了？”



    “是啊，虽然只来得及看一场。”小美人鱼摆了摆手，颇有些遗憾的意味。“谁让这家餐厅的人气实在太高了呢——排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看来这出戏确实很好。”巴基看到了她抑制不住的兴奋神色。



    “是啊，非常的激动人心。”小美人鱼肯定道。“我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动人的旋律。”



    “是什么呢？”巴基一边帮忙把菜装盘，一边回头问。



    “《巴黎圣母院》，我想你们肯定知道吧。”小美人鱼说：“这样出色的作品，一定在人类世界很出名。”说着，她拿出了票根，拍在了桌子上。



    “哦，是的。”巴基说：“你要是想看现实中的那栋建筑，可以去法国亲眼看看。”



    “对于我来说，这就够啦。”小美人鱼坐到了椅子上。“人类的文化实在是太有趣了。”



    “怎么，你要……走了吗？”巴基敏锐地觉察出了什么，惊疑不定地问。



    “不，只是感慨一下罢了。”小美人鱼当即否认。



    “我只是，迫不及待想要看下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