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伟也不废话,当即开门见山地大声说道:“现在给你们一个立功的机会!”
随后,他便命令身边的护卫以及俘虏营的守卫,让他们把话传下来。
本身因为张明伟的到来,俘虏们都不再说话,全都关注着他。因此,一听官军将士传达兴国公的话,顿时,他们的热情一下便被点燃了。
如今是投诚过来的,最终是个什么安排还不知道。根据有经验的俘虏说,应该是放他们回乡。但是,如今却有一个立功的机会,那谁不想立功,如果立了功劳,再回乡的话,那就是衣锦还乡了啊!
张明伟用手一指罗汝才大营方向,大声说道:“罗汝才被李自成所杀,大营已经被官军攻破,如今乱成了一团。我要你们出去,传达我的命令,让那些罗汝才的人,全都待在大营等待朝廷招安。让他们都相信我,我会给他们一个最好的前程。当然,也包括你们!”
说完之后,他便勒马退到一边,让开了出营门的道路,同时大声说道:“想要光宗耀祖,有一个大好前程的,立刻就去!”
流贼俘虏们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想到国公是给了这么一个活。
忽然之间,“轰”地一声,回过神来的流贼俘虏们,便用百米赛跑的速度往营门外跑去。
不用打仗,就是去喊几嗓子的事情,就能立下一份功劳,以后,也就是朝廷的人了,这么好的事情,要不抢着干就真是傻子了。
于是,就见到朝廷官军大营这边,忽然之间跑出来一大群叫花子,哦,不是一大群,而是一长条人流,全都是没兵刃的,空着双手在撒腿往罗汝才大营那边跑去。
任何人一看,就能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朝廷官军,而是之前投降朝廷官军的那些流贼。因为从朝廷官军大营出来的叫花子,除了他们就再没有别人了。
还有部分留在罗汝才大营这边的朝廷官军将士们,正忙不过来呢,忽然就看到这情况,顿时就吓了一跳。
大营那边难道出事了,为什么他们都跑出来了?这边已经够乱了,要是再被冲击,那还得了?
然而,他们正在担心的时候,就听到那些流贼俘虏们,一边跑,一边在直着嗓门大喊道:“传国公军令,待在大营不要乱跑,等朝廷招安!”
“国公说了,绝不会亏待大家的!”
“信国公,得前程!”
“……”
他们这些人一喊话,顿时,所有听到的人都有点傻眼了。原来这些人不是乱跑出来的,看样子,是奉国公之命过来招降的。
罗汝才的手下,也正是没有一点主意的时候,虽然有一部分人已经跪地投降,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像没头苍蝇一样,正在乱窜,不知道去哪里好!
此时听到流贼俘虏们的喊话,顿时,他们就心动了。
对啊,投降朝廷,这才是最好的出路!
如果还能当朝廷官军的话,看看他们的待遇,那是真得让人羡慕,更不用说,还有那个写进《大明律》的什么大明军卒抚恤优待条例。
那兴国公让这么多人过来喊话,那这话就肯定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去的。如果不遵守诺言好好安置的话,以后谁还信国公的话?
这么想着,很多人就不跑了,跪地投降便是。
还有的人还在犹豫,那些流贼俘虏们就跑过来了,立刻便劝了起来。
“啊呀大兄弟,你还往哪里跑啊,快快把刀扔了,国公会给一个大好的前程你不要?”
“喂,你跑什么啊,国公说了,只要听国公的话,保你衣锦还乡,要不要?”
“你要干什么,这时候你还想杀人?朝廷官军赢了知道么?你能跑哪里去?”
“小兄弟,你年纪还小,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吧?想不想娶媳妇?想就听国公的话!”
“……”
这些流贼俘虏们,就没有几个是有文化的,一群大老粗们,就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总之,使出十八般武艺,劝说那些罗汝才手下的人。
他们这个热情,真得让人难以想象。一万多人,就散入了罗汝才的大营中,顿时,到处都是大嗓门在劝人。
甚至有的人在兴头上,逮着人就劝。
“你娘的,老子是京营的,眼瞎了啊?”
“啊,认错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罗汝才的手下,也有很多是边军出身,穿得也是军服。因此,有时候,就容易搞混。
不过这种情况还是非常少见的,因为朝廷官军的军服,要新得多,也要干净得多。也只有几个没眼力的流贼俘虏,才会闹这样的乌龙。
不过这其实也能说明,这些流贼俘虏们的热情有多高了。还真别说,在他们的协助下,原本混乱不堪的罗汝才大营,竟然很快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表面上看,好像这些流贼俘虏们的功劳很大。但其实,最根本的功劳,还是之前舆论战的效果。
如果朝廷还是原来的朝廷,官军还是如同左良玉所部那样的官军,兴国公的名声也没有传出去,这些罗汝才的手下,十之**不会听话等待招安。
张明伟在大营本阵用望远镜看到罗汝才的大营那边慢慢地平静下来,便松了口气,也不去管骑军追击李自成的情况如何,因为那个不受他控制。此时的他,已经转头开始关注李自成大营这边的情况了。
大营本阵这边出击的车营和步军,已经和开封城出来的官军,呈南北夹击态势,把李自成手下的后续部队给拦住了。
当然,两边并没有会师,只是在两军之间的通道已经很窄,如果李自成的部下要冲过去当然是可以,可必然会遭受两边官军的远程打击,损失必定惨重。
另外一个原因,李自成大营这边的人,显然也看到李自成已经往东面跑了。他们再冒着巨大的损失冲过去已经没有意义。
因此,李自成的部下,在两处官军之前几里远的地方在集结,骑军在前,步军在后,源源不断地从大营里面开出来。
看清了战场上这个情况,张明伟想了下,便传令,让两路官军尝试着往李自成大营那边进攻。
这个时候,李自成生死未卜,而李贼手下的几个悍将又已经去救援李自成,如今的李自成大营这边,想必是人心惶惶,如果能趁这个机会,一举击溃李自成所部的话,那这次开封之战,就能意外地结束了。
张明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之前舆论战的攻势,其实李自成所部的军心不稳。之前阵前李自成所部阵前投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带着期待,张明伟用望远镜观察李自成所部的情况。他希望在两部官军的压力之下,能让李自成所部崩溃!
眼见着有大胜的机会,朝廷官军的士气,自然是很高涨的。从大营这边出去的官军将士还好,而从开封城出去的那些民壮,那真是简直了,嗷嗷叫着杀向李自成大营那边。
光从气势上来说,开封城那边绝对要吓人的多。
李自成大营这边,能明显看出,这些流贼都有点不知所措了。有的还想冲过去找李自成,但是有的想击溃拦路的车营,还有的想进攻开封城出来的民壮,甚至步军那边,都好像有溃散的迹象。总之,很是有些乱。
“不行,队伍要溃了!”牛金星慌张地说道,“我们还是绕路去东面找大将军吧!”
袁宗第听到这话,立刻便同意。对他们来说,李自成是天,军队没了没关系,但是,李自成要是没了,那对他们的打击就大了。
可就在这时,宋献策却立刻拦住袁宗第等人的马头,红着脖子厉声喝道:“都不准去!”
听到这话,一众流贼头目顿时对他怒目而视。其中牛金星更是厉声喝道:“总算看出来了,你是一点都不担心大将军的死活!你是想当叛徒么?”
“放你的狗屁!”
宋献策竟然爆了这么大一个粗口,让听到的流贼头目都愣了下,这和之前宋献策的军师人设太不一样了。
宋献策骂了一声之后,便厉声大喝道:“刘宗敏、李过等人已经去救大将军了,你们再去又有什么用?”
说到这里,他往后一指,又直着嗓门大喊道:“大将军的家当,全部都在这里,要是等他安全回来,这些家当全部没了,你们觉得,大将军会怎么想?”
听到这话,一众流贼头目又愣住了。
李自成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他们作为李自成的手下大将,当然知道有多不容易了。如果大将军真能回来,却发现这份家当没了,那真是有点难以想象!
这么想着,袁宗第最先回过神来,便立刻大声回应道:“你是军师,你说该怎么做,我们听你的!”
其他人听了,虽然有几个人还犹豫李自成的安危,但是,大部分人,都附和了袁宗第的说法。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着宋献策,等他安排眼前的危局。
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建国之后,封了宋献策为“开国大军师”。由此可知,宋献策绝对是有能耐的。至少可以说,他的谋略在李自成这一派中,应该是属于顶尖的。
此时,宋献策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便没有任何犹豫谦虚,立刻开始分派了起来。
“袁宗第,你领精锐步军驱赶大军进攻开封城出来的朝廷官军。”
“田见秀,你领骑兵策应袁宗第,对付从开封城里出来的骑军!”
“刘芳亮,你领骑军威胁朝廷车营侧翼,如若他们还敢进攻,不惜代价骚扰。”
“郝摇旗,你领精锐步军主力严阵以待,如果朝廷车营继续进攻,就杀过去。”
“其他人等,看守大营,防止内乱!”
“……”
宋献策的语速很快,也顾不得客套,直接点了人名就分派任务。而李自成手下这些大将,也都一个个表情严肃地领命,立刻便去遵照而行。
………………
高名衡这边,领着一万多民壮,跟在骑军的后面出城,主要的任务,是摇旗呐喊,以壮声势。
一开始的时候,他是记得这事的。
可是,随着战事的进行,眼看着越来越顺利,他也有点忘乎所以了。特别是国公那边的军令传下,他就催促着手下赶紧跟上骑军,冲过去。
他的那些手下,都是汴梁游侠,平时压根就没有经过训练,只是凭着一方血气,跟在骑军的身后,喊打喊杀地冲锋,就如同街头打架,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打架的规模有点大。
可突然之间,就见李自成所部流贼那边,突然四五万贼人,就往他们这边拥了过来。还是他们的老套路,普通军卒在前,精锐混杂其中,并在后面还有督战队。
开封这边的平原地形,也有利于大军团作战。因此,这四五万贼人拥过去,也是有空间的。
冲在前面的张罗辅和袁壮飞一见,便知道情况不妙。
他们之前在城头上的时候,当然也有看到早上时候流贼在国公那边阵前投降的。
可那时候,朝廷官军这边并没有冲锋,给了那些普通流贼一个阵前投降的机会。但是,眼下双方正在冲锋的。要是对面的普通流贼再阵前投降的话,估计会被这边的民壮给杀的。
哪怕不杀,看到民壮吼叫着杀过去,那些普通流贼军卒也肯定会怕啊。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其他事情,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考虑的。
而且,流贼的骑军也已经过来助阵,虎视眈眈的,一个搞不好,开封城这边出城的,在流贼的优势兵力之下,估计要全军覆没都可能。
于是,他们两人都不敢再领骑军往前冲了。立刻左右分开,兜了个圈,示意后面的步军赶紧撤退。
可是,那些民壮正冲得起劲呢!前面的人看到那么多的流贼杀过来,吓得站住了。可是,后面的人没看到,还在往前冲,都撞上了前面的人,一下子变得更是混乱了起来。
这时,原本历史上被李自成封为泽侯的田见秀,那是打惯了仗的,一见有利可图,有战机出现,便立刻领着骑军出击,越过步军,先发起了冲锋。
如果被他这支骑军给冲进混乱的开封民壮队伍中,后面的流贼步军再跟上,那估计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了。
高名衡看到流贼骑军的冲锋,都有点吓傻了,连忙调转马头,一边逃跑,一边赶紧喊道:“快快快,撤回城里,快……”
张罗辅和袁壮飞也是无奈,只能重整队形,迎上流贼骑军,给开封民壮撤回城里的机会。
这一幕,在关注战场的张明伟当然看到了。
于是,他立刻下令,他这边的车营和步军斜向南,救援开封守军那边。
然而,这时候,李自成手下的两员大将郝摇旗和刘芳亮便立刻领兵压上。
这种时候,什么阴谋诡计都已经没用了。震天的喊杀声,在开封地区的上空回荡。双方的军卒,不管之前是怎么个想法,什么个心思,此时要想活命,就只能是往前厮杀。
这么一来,作为旁观者角度的张明伟,便立刻欣慰地看到,自己手下的步军,特别是燧发枪兵,那是大展神威。
一排排地以车营为依托,连续不断地射击。再加上有弓箭手的补充,在他们的面前,几乎就没有那股流贼能挡得住。
然而,这时候的流贼似乎也是拼命了。他们的主将,都是领军冲在前面,带着手下不断地发起冲锋,阻挡朝廷官军主力步军的动作。
“轰轰轰……”
“呯呯呯……”
战场上,火炮声,火枪声,人喊马嘶声,响成了一片。
开封会战一来,从未有过如此地激烈。
人命在这个时候,真得是一文不值!每时每刻,都有很多人倒在血泊中。任凭他们哭喊哀嚎,都没有人理。所有人,都在忙着厮杀!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在车营和主力步军的策应下,开封民壮一万多人,大概有八千不到,逃回了开封城内。而袁壮飞和张罗辅两人身上都带伤,领着一半的骑军,大概只有两千人回到了城里。
而车营和主力步军这边,因为流贼的拼命阻击,携带的火药消耗过多,在策应开封守军之后,便缓缓地退回了大营。伤亡方面,却是不大。
随着朝廷官军的两部分兵力都退去,战场上,基本上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流贼的尸体。
袁宗第、田见秀和刘芳亮等人,也都是个个负伤。不过他们都是穿了几层盔甲的,又有亲卫拼命挡着掩护,倒也没有受到致命伤。
此时此刻,流贼这边虽然兵力雄厚,哪怕他们死伤是官军的几倍,相对总体兵力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军中将领,大都负伤。最为关键的是,他们的主帅李自成生死不知。且军中不稳的情况,经过这一战之后,估计会更严重。
阻止军队的溃散,打退官军的进攻,他们已经做到。如今能做的,就只能是维持现有状态,就算是了不得了。
因此,流贼这边也已经无力再战,战事终于在傍晚时分便结束了。
虽然骑军还没有归营,但是,大概率营地这边的主力没有多少伤亡。最多的伤亡,应该是开封城那边。
张明伟粗略地过问了下伤亡情况之后,便立刻又忙碌了起来。罗汝才大营这边,至少还有二十万人马是需要安置的。哪怕其中大都是普通军卒,那也都是人,是需要安置的。
张明伟从军中调出了部分没有参战,留守军营的军卒,前往罗汝才大营那边,下令拿出粮食,所有人都有得吃。除此之外,点燃火把,清点人数。
这一夜,罗汝才大营这边,注定是无眠的。
在李自成大营这边,牛金星他们眺望着远处的亮光,他有点不甘心,便建议道:“要不,派出骑军去冲杀一阵?肯定能赢!”
宋献策听了,立刻摇头道:“且不说大将军生死未知,如今军中人心惶惶。如果骑军出营的话,营地乱起,如何解决?还有,万一那兴国公就派兵在外面伏着,我们骑军出战,他偷袭我们大营怎么办?”
“……”牛金星听得哑然,不过他的提议被宋献策否掉,终归是掉面子的事情,便争辩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万一没有埋伏呢,万一军中没有乱呢,岂不是白白错失一个好机会了?”
宋献策听了,还是摇头道:“打赢了又如何,最多是搅局,于朝廷官军的主力有何损失?”
说到这里,顿了顿之后又道:“如果大营有失,我们能承受得起么?出战与否,如此清楚,为何还要出战?”
听到这些话,周围的这些将领都是服气,便没人理牛金星,让他很是没面子。不过他也知道,宋献策分析得有道理,便只好找了个借口走了。
他一离去,就没有人说话了。
宋献策抬头看看没有星星的夜空,良久,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大将军怎么样了!希望大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是没事的!”
袁宗第等人听了,也都一个个附和。可他们的表情严肃,无不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担忧。
事实上,宋献策其实还有一个担忧没有说。
就是经过今日这一战之后,对面的兴国公消化了罗汝才所部的话,实力必定大增。而己方这边,李自成就算回来了,实力也是大减。军心不稳之下,还要再进行开封决战,其实已经不现实了。
想想在开战之前,李自成所部大军横扫中原,已经有隐约问鼎天下的趋势。可如今,这实力大减之下,怕是又要过以前东奔西走的日子。
未来,逐鹿中原,到底是谁会胜出?还是大将军,又或者是八大王,还是说朱明王朝气数未尽?
想着这些,宋献策便在心中叹了口气,有点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