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绷紧, 陈以南视野收窄,只剩绳索上的窦豆——
他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伤处鲜血快速变成了黑色。
陈以南:“!!!”
她不再犹豫, 屏气凝神,重箭射出, 嗖一声!
凶狠的力道直接将窦豆整个人贯穿!
一声恐怖至极的滋啦声。
窦豆本就灰败的脸, 顿时僵硬了,整个人像条肉干串子, 被一只长箭贯穿到头顶, 鲜血爆湍而出,滴滴答答落进下方无数张伸着舌头的嘴巴里。
“你, ”他眼球徒劳滚动着, 找寻到陈以南的方向, 脚下是丧尸坑可怕的啸声。
“你怎么敢——”怎么敢杀我?
窦豆瞳孔涣散着, 用最后模糊的意识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可是,太痛了,痛的他说不出话。
他脑海中过电似的回忆着自己短暂的十几年人生。
皇后带来的家族荣耀、优秀的父兄、蒸蒸日上的王朝……还有最无用的自己。
生命即将终结的一刻,窦豆才意识到——
我竟真的, 未能做成一件为家族门楣增添荣光的事。
“别说话, 我在救你。”
陈以南滑索前进两步,掏出短刀, 径直插进窦豆被丧尸病毒腐蚀的手掌。
扑哧一声, 人皮被刀刃剥开游离,血液中黑红交杂, 陈以南又将手臂伤口割裂, 和腰腹部箭伤相连——
深长的伤口将窦豆整个人划成了两半。
男孩的眼珠细微颤抖着, 面如金纸。
年轻的生命第一次触摸死亡, 拥有着初生蝶翼般的孱弱美感。
“我,”窦豆小声说着,想憋出点遗言。
陈以南一把盖住他的眼睛,轻声念叨:
“待会复活了,不要惊讶。”
“宇宙之大,不可思议,将眼界打开些窦豆。”
“记住,你是强盛汉朝的子孙,不会被区区死亡打败,像你父兄那样勇敢起来。”
“我在滑索等你回来。”
窦豆:“……”
窦豆已经看不清陈以南了,鲜血混杂着烟火,将他整个人包裹,剧痛像闪电撕裂了他的颅骨,陈以南冷淡的俯视,仿佛灵堂瞻仰。
最终她伸手一拔,长箭快速离体,刺穿灵魂的痛苦袭来,窦豆张大嘴巴——
无数色彩在眼前炸开,最后归于黑色。
……
一息之间,时空翻转。
饱受折磨的灵魂从深水池猛地坐起来!
窦豆双膝酸软,愣愣跪在复活履带上,迎接他的是天堂座山呼海啸的人潮!噪声如沸水!
“我的天啊!柳跃他们传送来了一个外宇宙的人!”
“卧槽,瞧瞧人家这长袍!这!……额咋这么土?”
“玛德,太难了吧!丧尸宇宙还能送个全乎人回来,我还以为柳跃会送点断胳膊断腿来呢!”
闹哄哄的人声沸腾在耳畔,和方才丧尸坑的声音那么不同,窦豆呆呆望着众人。
他们也是一对眼睛一张嘴,却满口都是他听不懂的东西。
这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宇宙。他清醒地认识到。
三秒之前,咫尺天涯。
摸摸眼角,窦豆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他抚着膝盖爬起来,着魔似的念叨,“我要回去,陈以南在等我,我要回去……”
扑通一声,双腿不听使唤,窦豆又摔回去。
再站起来,又摔回去。
大小便失禁的痕迹湿了裤子,他也不管不顾。
周围考生实在看不下去,“治疗师老师!麻烦您来下,这边缺一针镇静!”
说完要搀扶他起来,被窦豆死命推开,眼泪口水满脸飞,嗷嗷的喊道:
“我要回去!我不能死!”
“军令如山!我是汉朝的子孙,不会!也不能丢人!”
说完,窦小同志连滚带爬往复活履带走。
tm谁逼你死了啊,考生无奈,“你可以复活啊!”
“玛德,你看看自己满手的血,不包扎一下吗?”
窦豆:“……”
他又连滚带爬回来,抢了卷纱布就往回跑,被履带的小台阶绊倒,唉卧槽一声,摔个狗啃屎,掉了进去。
复活区考生:“……”
这完蛋玩意儿,看着没皮没脸,心理素质还挺抗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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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亡烟花消失在空中,陈以南不做留恋,将身体荡起来,长腿顺势挂住吊索,在远处邯郸城楼一片惊呼中,敏捷地滑了下去,像条溜滑的鱼——
矮山近在咫尺,陈以南紧紧贴在索面上,背后的护甲被下不断跃起的丧尸拼命抓挠,传来哧啦哧啦的声音。
灰雾如潮层层吹起,陈以南闻到了雾中的血腥气。
远远地,能听到罗敏惊慌的声音:“队长小心!千万别低头看!”
陈以南:“……”
陈以南失笑,放心,我不会回头。
漫长如地狱的三分钟后,滑索到头,陈以南利索地跳下,发足狂奔朝山头冲,低矮山头拦不住丧尸的上爬,三两只手很快就拉住了陈以南的脚踝!
她低头一看,拔刀剁下,干脆利索!
短短三百米高的小山,陈以南爬上来时,满腿挂的都是断裂破碎的人手,它们还没死透似的,乱跳着。
嗤一声,她点火,扯下残肢挨个烧了,恶臭浓烟弥漫,又找了圈干木柴,将山头方圆二十米围起来。
烈焰燃起,火光冲天,丧尸咆哮着发出凄厉惨叫,凌乱地后退。
畏惧火焰是百万年进化史的第一条铁律,烈火燃起,生灵辟易。
陈以南暗松口气,再次拈弓搭箭,将自己藏在硕大山石后,尝试瞄准。
光脑传出aj的声音,略带着焦急:
“呼叫陈以南!雾气太浓,看不清楚,你还活着吗?”
陈以南嗤笑一声:“前辈关心则乱啊。”
“我要是死了,你能拨通复活区的考生吗?”
“等着,我这就打头阵清理一波丧尸,你们顺着过来!”
aj顿时放下一颗心,爽快应道:“好!等您长脸,起范儿!”
“不过,窦豆怎么样?”
这话一问,焦急等在城头的人群齐齐一顿,张齐齐慌得眼珠都红了。
045观众席上,难捱的沉默也在蔓延。
刘恒的手在长袍中握紧,心道如果窦豆真死了,该怎么给老婆交代。
光脑那头,陈以南沉默片刻:“放心,自杀是能够去除丧尸化的。”
“我确保,在窦豆同学被丧尸咬中的二十秒内,将他的伤口扩大成致命伤,形成烟花连带治愈效果。”
“没事的,我等他回来。”
说完,切断通讯。
aj:“……”松口气。
“活儿挺好,陈以南手法没问题,就看窦豆要多久才能缓过来了。”
“配的光脑是一区闲置的,可千万别待在天堂座复活区,乐不思蜀啊。”
屏幕前,汉朝领导层也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文帝不明显地放松了背脊线条,张苍老大人也擦了擦冷汗。
虽然话说的狠,但屠刀真的临头时,不疼惜晚辈是不可能的。
张苍知晓自己小儿子的怂包样,底子是没有窦豆好的,瞧刚才窦豆惨死的模样,血肉模糊,被人生生劈成两半,老丞相险些以为陛下要晕过去了——
再想想自己儿子,不免捏把冷汗。
太惨,着实太惨了。
也不知陈以南这么小的妮子,是如何面不改色将人拉成两半的。
想到这里,张苍不由肃穆,心中再一次端正了对星云高考的评价,回头看同届领导班子,老伙计们也是脸色严肃,轻轻点头。
不错,张苍心道。
果然正面露一手是对的,这波完了,无论科举推不推得动,星云高考培优选菁的名头,算是打牢实了。
陈以南倒不知道老大人如此多花花肠子,她正在目测脚下到丧尸坑的距离,边看边装填火/药弹。
矮山包的枪械库远比高山那边穷酸,遥望对面,蓝队那头已经拉开阵势,炮火连天,咻咻乱炸了——
红队这边,还是陈以南孤零零一个人。
陈以南:“_(:з」∠)_”
怎么拉平这种局面呢?
剿灭丧尸局决胜点就两个,要么比两队谁宰杀的多,要么比谁先把种尸挖出来。
后者依赖器具之利较多,陈以南不愿做太多期望,但前者……红队还是能力争一把的。
她盯着手中长弓,它一米多高,石力惊人,心中缓慢浮现一条计策。
“aj,”光脑忽然出声,aj忙喊大家别慌,“怎么了小南南?”
光脑道:“我有个主意,也许能让红队追上天顶星,要试试吗?”
aj眯眼:“你有未竟之言,有话直说。”
陈以南:“……”
“但这主意很危险,需要红队队员抱有统一的牺牲奉献精神,同时,需要至少辅助两位神射手做瞄准,以防不测。”
aj追问:“什么意思?牺牲精神?难道你想用活人做钓饵?”
话落,aj眼光落在吊索上,脑中灵光一闪,豁然开朗!
“我刚滑索过来用时160s,吸引下方丧尸超过50个。”
“我做的假设便是,如果接下来每一波过来的同学,都保持五分钟以上的滑行时间,将人肉诱饵的功效放大到峰值,能不能在巨坑上空,调起更大更高的丧尸浪潮呢?”
“这意味着进攻目标的明显放大!”
“我已经组装好了火箭筒,只要丧尸潮尖峰出现,马上发射,确保百发百中,将歼灭丧尸数量做到最大化!”
aj听得呼吸都紧了,兴奋的眼神发光,但嘴巴依然冷静:
“好主意,但有些不人道。”
“火箭筒爆炸威力巨大,要想追求最大歼灭值,必然要近距离引爆,学生被炸死应该不是个预测,而是肯定会出现的问题。”
“陈以南,丧尸战场早死晚死都是死,但被炸得四分五裂返回复活区——实在是万千种死法中最痛的一种啊。”
陈以南苦笑:“是啊,除此之外,人肉诱饵还有可能被丧尸潮捕获,坠下巨坑,被生生啃食到死。”
“——所以我说,山头和城楼都至少得有两名神射手就位,时刻监测,只要出现意外,立刻击毙诱饵考生。”
“以免,”她顿了顿,心里叹口气:“死前遭受地狱折磨。”
aj半晌没说话,良久:“我欣赏你为追求胜利而百折不挠的决心,但我无法做下这样的决定。”
“我会告知各位你的主意——记住,我虽然在泼冷水,但本质,我百分百赞赏你的才智,这确实是个物尽其用绝地反击的妙计!”
“陈以南,你是当之无愧的优秀,但敢死队这种事,得凭煽动和自愿。”
陈以南点头:“您说得对。”
“我愿意身先士卒,待会程桥过来代替我的射手位置,我先下火场——”
话没说完,忽然前方空气一阵扭曲,一个熟悉的人影啪啦一声出现在滑索上,像一块香喷喷的肉落进了狼群,下方丧尸坑群起而啸!
陈以南一愣:“那是?”
窦豆浑身发冷,脸色铁青,像个即将猝死的小年轻,他手脚并用,激活了百万年前的猿猴本能,嗷嗷喊着滑了过来:
“陈以南我来了!我答应你要复活我就来了!”
“我是不是超棒!”
陈以南:“……”
卧槽,豆子小同志,没想到啊!
陈以南哭笑不得,回应喊道:“是!你可太棒了!我真没想到你复活这么快!”
“窦豆是全汉朝最靓的崽!”
城楼上,aj也看呆了。
好家伙,我反手就是一个好家伙啊!
勋贵家出废物,但勋贵家也出好基因啊,窦豆,你这抗打击能力真不错啊!
所有学生齐刷刷注目礼,看窦豆在滑索上笨拙的闪避,九死一生,落地就一把抱住陈以南,又蹦又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求婚成功了呢。
罗敏见两人没事,长舒一口气,身后程桥忽然重重冷哼一声。
罗敏:“???”
aj砸吧嘴,对着光脑道:“小南南,人肉诱饵第一名打头阵的,让窦豆去咋样?”
陈以南:“…??”
窦豆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啥天大的任务,刚被铁血陈上校夸完,他高兴的快起飞了:
“啥我第一?好哇!”
“我是汉朝最光荣的兵!”
045观众席上,窦姓家长团们不约而同挺直了腰杆,红光满面,仿佛新喝了二两花酒,身旁官员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们。
张苍:“……”
嘁,等我儿雄起,闪瞎你们的眼!
老大人咳嗽两声,泼冷水:“炮灰任务而已,且看呢。”
说完就要饮茶一口,谁知手拿了个空,一看,茶杯被文帝端走了,年轻的陛下悠悠道一句:
“不愧是我侄儿。”
张苍:“……”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