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二十四分。
情报系大课在三楼上,教室里,学生们翘首以待。
“陈以南怎么还不上来”富光露露不停地看表,“她说一定能赶上大课的。”
墨菲好心安慰她“别急,离一点半还有六分钟。”
“可是贺长官每次都会提前五分钟来的呀他如此在意个人形象一个人,上次不小心迟到了火气爆炸到让陈以南还有铲子都去跑圈你们忘了”
后排,胡显明紧张地低声说。
墨菲富光没吱声,当事人铲一南笑了笑,“我记得。”
胡显明扫了一圈教室,大部分同学的表情都和他差不多,顿时心里平衡了些
“好吧,我是真没偷着情报,也就勉强从申城有关的新闻里拼凑了一番”
他顿了顿,又愁眉苦脸起来,脸色忽晴忽雨“贺教授超爱提问的,咱们一个系不到二十个人,肯定个个要被喊起来回答这两天做了哪些尝试”
“铲子,你怎么准备的”
铲一南没立刻回答,胡显明也习惯了基友爱答不理人的性格,谁知,过了片刻她竟然出声了
“我确实没偷着贺荣涛手里的文件。”
“但我已经知道那张纸上写的什么了。”
胡显明“”
胡显明“”
说时迟那时快,男士军靴敲击地板的声音走近了,转弯上楼。
富光和墨菲对视一眼,开始同时盘算贺荣涛如果问起陈以南去哪儿了,两人该说什么。
正在此时,教室门被“砰”地推开,陈以南快速冲进来,一阵风似的,背后忽闪不止的木门差点扇在贺荣涛脸上。
贺荣涛“”
“长官是让你扇脸的吗”
“报告,对不起长官,我自愿领罚,下课去操场跑五十圈。”陈以南头也不回地冲进座位。
贺荣涛“”
算了,看在这妮子还是个好苗子的份上。
他将教案拍在讲桌上,扫视台下,有点火气地哼了一声“都没拿到文件吧,我说什么来着”
“推荐资格是那么好拿的吗”
学生们“”
四区考生“”
铲一南余光瞟着陈以南,见她机敏地眨眨眼,露了露腋下的文件,那牛皮纸一角正是赫赫有名的军统大印。
铲一南“”
她刷的回过头来,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陈以南进教室这么晚。
太大胆了吧
搞个情报竟然隐忍到最后三分钟
这么喜欢走钢丝吗
此时,再抬头看讲台上得意洋洋的贺教授,铲一南不禁带上了一种悲悯。
夺笋啊,表姐。
“行了行了,老师也没兴趣看你们这帮小可怜的傻脸,来,我给大家念念文件内容推荐是肯定要能推荐的,不要担心,做老师的,都希望学生好。”
贺荣涛装了一溜逼,十分开心地打开教案。
掏出文件袋。
唰啦一声,薄薄一张印花纸被抽了出来。
台下,富光紧张地抓住陈以南的手“来了来了”
陈以南“”
“你别慌,我爪子要被你捏掉了。”
贺荣涛清清嗓子,眼神对焦纸片,下一秒,他神色一僵。
台下安静无声,学生们等了几秒,好奇教授怎么干看不说话呢
贺荣涛“”
娘希匹这怎么是去年申城站的文件,还是复印件
冷意瞬间袭上天灵盖,他猛然想起了刚才的文件柜。
从军统保密处提出来的文件是绝对没错的,不然贺荣涛不会验收签字,那么,唯一文件离手的机会就只有
衣冠镜前,整理军容那十秒钟了。
就十秒。
台下,陈以南笑容意味深长,并且毫不避讳的和贺荣涛对视上。
贺荣涛“”
他再次清清嗓子,朗声开始念文件。
“绝密。”
“申城站李文忠站长敬启上惊闻申城赤匪之乱,不胜震怒。现既已剿匪功成,然申城站已被渗透,重组迫在眉睫”
陈以南“”
怎么回事
桌下,她将真正的文件抽了出来,仔细核对,竟然一字不差。
陈以南“”
有意思。
贺荣涛果然是老姜,肚子里韬略无限,只草草看过几次的文件竟然能全文背诵,大庭广众之下,骤然发现文件被劫,也能化险为夷,保全面子。
真不愧是战场受了伤还能捞着教职、不给职业生涯留一丝空白的能人。
陈以南甚至要怀疑刚才文件柜里“偷梁换柱”是不是贺荣涛有意放她一马了。
贺荣涛不,我真没注意到。
文件不长,四五百字,半文半白。
大意就是数了数申城站最近的疏漏,重点说了华共在申城十里洋场的渗透太厉害了,剿匪行动得加大规模,同时也肯定了申城站为了“自查”不惜打碎重组的决心
内容恩威并施,果真就是一封废话连篇的公文。
贺荣涛“念”完了,背后有点汗湿。
他再次扫视全场,露出个老狼吃羊的笑容
“现在,离两点还有二十五分钟,一个个挨个来。”
“这两天干活了的,就站起来说,没干的,就略过。”
“最后进教室那个,从你开始。”
他没给主动举手的同学机会,直接点了陈以南。
贺荣涛不傻,文件离手不过十秒钟,能偷走它的人肯定当时就藏在一楼文件柜里。
教学楼楼梯分两边,偷文件的人不能比他先离开镜子,还得绕远路走另一边的楼梯,时间差一旦提上去
最后进教室的学生就是“凶手”。
果不其然,陈以南大喇喇站起来,抽出文件纸展示给众人看。
教室里顿时一片惊呼。
“她拿到了真的有人拿到了原件”
“卧槽牛逼啊”
“玛德,竟然是外宇宙人拿到的”
贺荣涛拍桌子“安静你接着说。”
陈以南很认真道“报告,长官之威高深莫测,我原本以为抽走了您的文件,会让您出丑的。”
贺荣涛皮笑肉不笑“少废话,交代作案过程。”
陈以南忍笑“很简单,首先,我利用课后谈话将保密处可能是防御薄弱环节的消息放了出去”
话落,后排胡显明瞪大眼睛,陈以南转头冲他微笑
“对不住老胡,借了你的嘴,但我没有骗你,多人易手的时候,确实容易发生意外。”
工具人胡显明心碎嘤嘤。
“如此一来,注意到贺老师这一环的人,就会少一些。”
“其次,我打碎了楼下的老镜子,换成了新的衣冠镜全新的、等人高、大镜子。”
现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听着。
陈以南顿了顿,冲眯眼的贺荣涛说
“您很在意个人形象,来上课见我们时连军靴都不会有折痕,楼下立个这么大镜子您肯定会去照一照的。”
“我的机会就来了。”
贺臭美荣涛“”
淦。
陈以南“大衣冠镜旁边配个文件柜和衣架是很正常的,方便暂时存放文件和更换衣服,我当时就藏在柜子里面。”
“当您整理衣服时,文件插进了柜子里,那柜子立刻合上了这肯定会引起您的警觉。”
贺荣涛“”
“你故意的”他下意识问。
陈以南点头“没错,我就是为了让您担心文件被偷,立刻拉开它,确认它还在。”
“然后长官您果然这么做了。”
“发现文件还在,以为是柜子的自动设计,就放心地去整理衣冠了对吗”
贺荣涛“”
贺荣涛说不出话来。
他的想法,完全被人猜到了。
陈以南“到您第二次拉开柜子,中间那几秒钟,才是我替换文件的时候。”
偌大教室,没一个人吱声。
贺荣涛忽然很想鼓个掌。
如此简单有效的计谋,堪称一记完美的直球。
但他忍住了,甚至还面带微笑抽出自己刚“念”的纸来,“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情报文件有特殊的制作工艺,连袋子都和普通文件不一样。
陈以南为了顶替原件,竟然找来了一摸一样的。
陈以南认真回答“中央军校的建立是为了为党国培养军事人才,情报类虽然不算太受重视,但实验课借个军统的过期文件不是大问题。”
“申城站和金陵站,便是最常借教具的两个单位。”
“老文件就堆在教务处,除了内容不机要印花挺好看,用来擦鞋还没报纸好使。”
贺荣涛“”
申城站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会哭的。
见贺荣涛脸色发青,陈以南笑了笑“我这手很拙劣,假文件袋发旧,新文件袋颜色嫩黄,复印件上的印章也光泽黯淡,如果您当时多看两眼,说不准就识破了。”
被反复鞭尸的贺长官“”
“真不错,”他咬牙切齿又发自内心地欣赏“你这伢子,老子推荐定了看什么看,一帮兔崽子,下一个”
同学们“”
很快,下一个同学站了起来。
陈以南坐下,旁边小铲同学不动声色瞥她一眼。
此人狡猾。
不仅偷到了原件,还暴露出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她知道机密文件有复印件。
课前,铲一南和胡显明说自己没偷着文件但知道内容,这话不是骗人的。
她确实没偷着,又通过另一个路径知道了内容
复印件。
上次下课,陈以南清清楚楚地说出了旁人很难得知的保密时间问题,连什么军衔能借阅什么级别她都知道。
正是因为这个信息启示,铲一南才想起去借阅军统保密守则,一查,不出所料,没有保密时间的具体说明,但有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除非特种,不然文件只要发出,需在签发地和保存地各留一份复印件,以备不时之需。”
历史上出过太多没有备份酿成的惨祸了。
军统对这方面非常在意。
铲一南顺藤摸瓜,很快,在保密处的另一个房间里发现了复印件万幸,火力都被正面突突的各系同学吸引走了,她拿走复印件非常顺利。
当时还惊讶为什么复印件没啥保密措施,读完内容,铲一南就悟了。
就这废话公文,除了“签发处申城站”这几个字能让它绝密,其他毫无深度。
她还有点小骄傲。
如此“灯下黑”的招数,自己竟然最先想到了。
结果,刚才陈以南一番话,仿佛在抽她的脸。
此人能知道各级别文件的保密时间,没道理不会知道“双保险”的复印件程序。
搞个复印件不比在贺荣涛眼皮子底下溜一圈来的容易
还是她生性诡谲,偏喜欢玩刺激
铲一南憋了半天“”
草,我不会是被她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