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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晋江独发
    邵循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细想,皇后大红镶金边绣着金龙合凤的绣鞋就在她不远处停下了。



    “臣妾给母后、陛下请安。”



    皇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气息不足,并非那种健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但是也没有外界传闻的那样虚弱。



    太后迟迟没有应声, 最后是司礼的太监, 在皇帝的暗示下唱到:“免礼——”



    众人随即起身,在看到皇后时不由得纷纷吃了一惊——不为别的, 正跟在她身边那位身着盛装,却身怀六甲、大腹便便的女子,居然正是许久不曾露面的大公主赵若桢。



    邵循也没有料到,她常陪在太后身边, 对恪敬公主的事情还算了解,知道她的孩子只比齐氏小一个月左右,临盆的日子也就是这两天了, 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宫中才是。



    她下意识看向太后,只见她面无表情的坐在位子上,身前的茶盏已经从桌面上滚了下去,斜斜歪歪的躺倒在猩红的地毯上, 留下一路茶渍。



    皇后站在御座前,紧紧抓着大公主的手。



    这不是邵循第一次见皇后,毕竟她虽然不常露面, 但这么多年下来也不是完全就呆在自己宫里, 什么人都不见的, 只是之前那些都是远远的看上一眼,知道宫中还有皇后这个人, 并不曾细看过。



    她穿得仍然是皇后该穿的那套礼服, 层层叠叠的金饰与宝石堆叠在发髻上, 很美,但是她强自涂了胭脂仍然不算健康的脸色,在这样的盛装下更显的单薄。



    皇后若是健康时,五官应当是明艳美丽的,深邃略宽的眼窝带着锋利的气势,眉骨稍高,眉毛斜长,眉眼间的距离比常人稍短,看上去容易让人感到压迫感。



    但是她现在瘦多了,脸颊上中和那种锋利的肉感消失,显得眉骨和颧骨过分突出,那种与众不同的美感反倒不明显了。



    邵循也终于知道大公主那张扬的眉眼遗传自谁——分明和她的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是公主年轻,保养的又好,养尊处优的生活□□态优美,显得比其母要美丽得多。



    此刻皇后眉心微蹙,似乎不太舒服,她福了福身子:“陛下,若桢身子不便,请恕臣妾来迟。”



    皇帝的神色平平,也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甚至都没有对女儿的突然到来发表一句意见,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她平身:“皇后坐罢。”



    皇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跟不远处的邵循撞了个正着,她的眼神在邵循脸上定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恪敬公主的手,被人搀扶着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恪敬公主的孩子其实已经足月,圆滚滚的肚子仿佛一口锅扣着,每走一步都叫人心惊胆战,她被侍女搀扶着走到太后身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忐忑,她试探道:“皇祖母……”



    太后的嘴唇紧抿着,似乎下一刻就会说出呵斥的话,但是看着孙女小心翼翼的神情,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她深吸了一口气,明显是在压抑什么。



    场面有些尴尬,宫宴上的每个座次都是有讲究,提前安排好的,谁都没有想到眼看就要生了的恪敬公主会突然现身,因此压根就没准备她的位子。



    太后一时没有发话,还是邓妃笑着道:“桢儿大着肚子,可不敢久站,来这儿和我一个桌吧?”



    邓妃这话其实是替赵若桢解围,但是她明显不算多么领情,仍然抿着唇站在太后面前,固执的不肯动。



    这般僵持了许久,众目睽睽之下极其尴尬,直到赵若桢捧着肚子站都站不稳,靠在侍女身上,太后才撑不住松了那一口气,她叹道:“这样辛苦还想着我和你父皇,难为你了……去跟你伯母一起吧。”



    赵若桢这才露出一个笑意来,她眼睛发亮,“多谢祖母!”



    邓妃的位子在邵循和太后的斜后方,赵若桢不可避免的路过邵循所在的地方,她脚步微微一顿,脸上的笑也收敛了些许,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太后余怒未消,她没敢再生事,到底也没说什么。



    等到她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这场风波才算是勉强告一段落。



    皇帝提都没提这件事,只是端起酒杯,语气都跟往常一模一样,十分平静:“今天是除夕家宴,没那么多规矩,希望诸位尽心。”



    所有人都忙不迭的端起面前的酒杯,先口称谢恩,再陪着皇帝共饮了这一杯。



    在皇帝隐晦投注过来的目光中,邵循只是拿起杯子在唇边碰了一下,并没有真的喝进去。



    接着鼓乐声响起,司乐坊的歌姬舞女也在殿中央翩翩起舞,饮宴正式开始,本有些凝重的气氛渐渐松了下来,宗室们彼此熟悉,又都是一个姓的族人,没多长时间就三三两两的聊起天来,仿佛都忘了刚才那一茬意外。



    就在这时,冯昭仪带着四公主起身,向皇帝皇后行礼道:“臣妾祝陛下、娘娘新春安泰。”



    皇帝的目光转过来,但是是皇后开的口,她弯起眼睛:“冯昭仪有心了……”



    “可不是有心了,”这是德妃突然说了话,她挑眉一笑:“越过贵妃和嫔妾几个,头一个出头,还真是有心。”



    皇后和德妃的旧怨人尽皆知,又因为实在占着理,有时候当着面也敢给皇后没脸,但是她将话头挑向邵循,也必定是不怀好意的。



    “这……”冯昭仪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贵妃娘娘一直没有动作,所以……”



    “说起来,贵妃进宫这么长时间了,按理应该跟皇后请安才是……”淑妃对着邵循道:“就是不知道你踏进过咸宁宫的大门没有?”



    其实自从皇后闭门不出之后,后宫的新人要给她请安见礼的规矩已经名存实亡了,除了少数几个依附皇后的妃嫔,还从没有谁主动去过。



    邵循就知道今晚不管谁挑起话头,挑起什么话头,肯定都要往自己身上扯的,她没有意外,反驳的话也是现成的,便立即就要开口。



    “按照规矩,所有的嫔妃都该跟去给皇后晨昏定省请安。”



    出乎意料,说这话的竟是从刚才开始一直板着脸沉默的太后,她此刻垂下眼睛,花白的头发在烛光下闪着银色的光,显得比平时冷淡十倍。



    太后抬了抬眼皮:“淑妃这么重规矩,以后就日日去咸宁宫请安,再拿别人说嘴的时候才能有底气。”



    淑妃的笑意僵住,她没想到会是太后出来打她的脸——明明之前太后一直很注意维护皇后的威严,私底下不管,谁要在公开场合冒犯皇后,她就算嘴上不说,面上也不会好看。



    这次她虽然是在挤兑邵循,但明面上好歹是在维护皇后啊!



    她不知道的是,太后以往就十分厌恶皇后,只是因为大公主的面子,每每不得不捏着鼻子维护她,甚至为了让她能多几分面子,还差点跟皇帝翻脸。



    但是什么都可以忍,这次公主不顾马上就要生产的身子硬是违背她的命令进宫来,实在是触及到了太后的底线。



    太后也不会去想这件事是不是皇后撺掇的,总之结果已经摆在眼前,让女儿不顾危险来替自己撑腰,实在是太后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她憋了一肚子火,偏偏赵若桢这个样子,又舍不得朝她发,淑妃在这当口撞上来,恰巧就让她那股子火气有了发泄的地方,干脆明着驳斥淑妃,其实主要是想敲打皇后。



    邵循的反击咽回了肚子里,殿中远一点的没有听到,近处的宗室已经察觉到了气氛微妙,纷纷停下了话头,除了歌舞声,一时没有人说话。



    皇后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赵若桢原本在看邵循的笑话,没想到不过眨眼的功夫,为难的就从贵妃变成了皇后,当即有些急了,手撑在桌子上就要起身,结果却被邓妃压了回去。



    她不满的转头,就听邓妃低声道:“皇后娘娘自己有分寸,桢儿,你不要去火上浇油。”



    赵若桢一愣的功夫,就被她按回了座位中。



    果然,沉默了片刻之后,皇后抬起头,缓慢道:“臣妾身子不争气,一年到头也起不来几次,便是姐妹们来看望,臣妾也不一定有力气接待,便早说过还不如省了这档子事,两边都有益处。”



    太后敲打了一句,虽还是觉得完全不解气,但是赵若桢就在身后坐着,实在不好再往深里说,只得勉强咽下了这口气,哼了一声,不再理论。



    还没等赵若桢松一口气,就听德妃道:“皇后娘娘看来是厚此薄彼,方才说让贵妃去的时候不言不语,换做淑妃却说没力气招待,这两位邵妃,您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皇后看了德妃一眼:“新来的妹妹年轻漂亮,本宫想多看两眼,怎么,德妃连这都要管?”



    这下所有不算年轻的妃子们都被噎了一下,德妃冷笑道:“嫔妾是比不得贵妃青春年少,只是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您这情,愿不愿意见您呢。”



    皇后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邵循身上,她神情不算刻薄,但是始终始终有份冷淡:“贵妃说呢?”



    从邵循踏进大殿开始,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但却被一堆人来来回回的提起,她们指桑骂槐阴阳怪气,也不忘把心腹之患挑出来做筏子。



    但是这就是后宫,你多拿了什么东西,就要承受怎样的恶意,更别说她现在独占的是无价之宝,要想人人都对自己抱有善意,就未免也太自大了。



    邵循心里暗叹了一声,站起来大大方方的举杯道:“都是嫔妾疏忽,现在便以茶代酒,向皇后娘娘赔罪。”



    皇后把玩着酒杯,“以茶代酒?”



    邵循道:“嫔……”



    冯昭仪适时道:“贵妃娘娘现下身怀龙子,金贵得紧,可能不想喝酒。”



    皇后点了点头:“正该如此……”



    冯昭仪笑道:“不过咱们都是生育过的,知道只是一点点果子酒没什么大事,贵妃第一次拜见皇后,不妨多少沾沾嘴,也没人会怪您喝得少。”



    说着将自己面前的酒壶交给宫人,示意她往邵循桌上送,一边笑着道:“这是陛下早年赏的桂花露,淡得像是水一样,甜味倒是重,太医也说过孕妇饮一点反倒有好处,陛下也是知道的……”



    话还没说完,皇帝的声音便插了进来:”你是在说朕么?”



    冯昭仪一怔:“……是。”



    那宫人还要往邵循桌上递酒,被秦氏当即拦住,接着就有内监将酒壶提到手里,另有人堵住那宫人的嘴,无声无息的将她拖了下去。



    冯昭仪明显有点不知所措,还要强笑道:“臣、臣妾没有恶意……”



    皇后微微皱眉:“贵妃是怀疑谁起坏心思么?不妨叫人验验那酒?”



    “不必了,”一直没说话的皇帝开了口,他漠然道:“是朕不许贵妃饮酒,冯氏醉了,让人带回宫中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