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循并没有因为怀孕而变得丰腴, 除了隆起的腹部,还是这样小小的一团窝在皇帝怀里,轻易激起他这所有的喜爱与怜惜。
“那我们说好了, ”邵循闷闷的说:“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呀。”
皇帝心中所有所感, 抬起她的头看着那双美丽的的眼睛:“告诉朕, 你在想些什么?”
邵循一怔,接着眼睛微弯, 露出一个笑来:“我在想,您走到哪里我都跟着,让您想甩也甩不掉。”
“谁舍得甩开你呢?”皇帝放下心来,捏捏她娇嫩的脸颊:“我们姑娘是世上可爱的女孩子。”
“嗯……”邵循的眼睛转了转:“陛下也是世上最可爱的男人。”
两人相视而笑, 小别胜新婚, 相拥着温存了许久。
邵循侧着身子在枕在皇帝腿上, 乖乖的让他摸摸肚子,皇帝手下是胎儿轻微又有活力的律动,他看着邵循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笑意上下煽动, 心里的心思转了好几次, 犹豫了许久, 还是问道: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
邵循的脸上的笑顿住, 过了一会儿,才抱着肚子轻声道:“记得……”
“你当时说,自己酒后乱性……”
邵循的眸子垂下来,听皇帝继续道:“朕当时不是特别相信。”
邵循没有解释, 只是“嗯”了一声。
“朕那个时候十分混账。”皇帝握着邵循的手, 在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带着歉意道:“与你有了肌肤之亲, 却也不曾上心去查过, 到后来想去查了,却已经无从查起。”
邵循低声道:“查这个做什么。”
皇帝道:“朕一直没有问你,是以为你一个小孩子,自己说不定也稀里糊涂的,未必知道些什么,可是……说不准是想当然了——朕问一句,你……是不是知道其中的内情?”
提起这件事让邵循觉得难堪,特别是一想到皇帝知道当初她应该和大皇子一起被……就难受的有点想呕,但是他不问也就罢了,既然他问,她就不会向他说谎,于是邵循沉默了一会儿,蜷起身子点了点头。
皇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你竟真的知道……”
他当时能察觉出这孩子状态有些不对,但是只是有点点怀疑,过去也就过去了,又关系到女孩子的名节,大张旗鼓的去查反倒不如睁只眼闭只眼让它过去。
到后来邵循真的喝醉了一次,那时候皇帝已经很喜欢她了,自然也更加上心,马上发觉她真正喝醉时确实会失态,但是跟主动求/欢仍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这才认真想要让人查一查。
但那都过去个把月,想也知道什么线索都磨平了,底下只报上来一件事,那就是同一天大皇子酒后失德,跟淑妃宫里的宫人有了尾首。
他当时心里就有了一点猜测,只是没什么证据而已。
若是那猜测是真的,有好几种可能。
赵言栒自己行事不端——按他的作风来说,这个可能性还真不小;德妃有意毁人清白以打击淑妃,却反套住了自己儿子;或是淑妃用侄女的名节陷害赵言栒;再就是皇后和恪敬公主这边出手。
总之人人都有可能。
他没有特意怀疑淑妃,理由就是当时淑妃对邵循还有几分真心的喜欢,言谈间提及这个优秀的侄女不免带着与有荣焉,当时也隐有风声传出,说她想要为儿子求娶英国公的长女。
皇帝到底是个男人,在没有证据和指向性的时候,不免低估了内闱的争斗和女人心思的复杂性。
比如淑妃喜欢邵循也欣赏她,但是也不碍着她就算毁了这个侄女也要为儿子扫清障碍的决心。
再后来这件事就再没起过波澜,几乎让皇帝以为根本没什么阴谋,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邵循入宫之后,淑妃跟她的关系变差,这是正常的事情,毕竟尊卑易置,淑妃心存不满也不奇怪,她一旦表现出了敌意,没理由邵循还要贴上去。
但是这次淑妃下手后邵循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让他不免有些想起早些时候的怀疑。
就算两人关系早就不比从前,淑妃仍然和邵循有着一层亲戚关系。
皇帝了解邵循,知道她是个热心肠的姑娘,被亲人从背后捅这一刀她不可能这样平静,就算不伤心难过,起码的怅惘应该是会有的。
但是没有,邵循的态度让皇帝有些熟悉——那是发现被迫搁置不提的敌人自己出了大错时的样子,冷静之中带着一点兴奋。
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对亲人分外在意的她表现出这样的态度。
除非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旧怨。
皇帝便从中隐约推测出两件不算多么确定的事情——
当初的事情是淑妃主谋。
邵循自己竟然是知情的。
他知道邵循很能在心里藏事情,即使再亲密也不见得会吐露分毫,但是他没想这姑娘竟这样的事也能憋在心里不提。
皇帝哑然,过一会一手拉她的胳膊,一手去托她的身子将她提了起来,两人面对面坐着,没有去问她是如何得知真相的,而是说:“你该告诉朕才是。”
邵循低着头沉默不语。
皇帝顿了顿,去摸摸她的脑袋:“不是说你不能有自己的心事,而是这太危险了,你该早告诉朕,朕有了防备,可以提前处理危险。”
邵循紧紧抿起嘴巴,这是一种从心底里抗拒某件事的表情。
皇帝拉着她的手试探道:“是因为顾及你家里不敢说,还是觉得没有证据?”
他温言劝道:“要是前者你不用担心,你父亲现在怕是巴不得淑妃有什么不好,至于后者,你是知道的,不论有没有证据,朕都会相信你。”
邵循有些憋不住了,她扁了扁嘴角,向前倾身靠在皇帝怀里:“都不是,我、我……”
她只是太抗拒跟皇帝提起任何跟那个梦有关的事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将淑妃陷害的实情说出来,也隐约有感觉这或许也不可能瞒着皇帝一辈子。
但是就是一个劲儿的往后拖,只要想到那件事的另一种走向,是自己和皇帝的长子滚在一张床上被人……
想到这里,邵循下意识紧闭起双眼,似乎想将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画面关到外面。
皇帝见她的样子,不好再问什么,他思索了片刻,抱着她摇晃了一下,柔声道:“你不想提就不提,左右她这次罪证确凿,有没有之前的事都是一个下场。”
邵循低声道:“您……也不要跟别人提这件事……”
“朕自然知道。”皇帝用手指去碰了碰她的脸,没有感觉到有湿意,多少松了口气,笑道:“朕还以为又把你弄哭了呢,还掉不掉金豆子了?”
邵循本来确实有点想哭,但是听了这话却又觉得哭不出来了,经不住破涕为笑:“谁总掉金豆子?我在家里从来不哭的,都是您,隔三差五就要招我难过。”
这话是在故意冤枉皇帝。
她在家里从来不哭,是因为哭了也没人心疼,并不是没有伤心的事。
反而跟皇帝在一起,就变得莫名娇气了起来,难过时想哭,开心的时候居然也能莫名其妙掉几滴眼泪,真是十分莫名其妙。
皇帝轻轻一笑:“朕要道歉么?其实有些时候,带几滴泪水反而更有意思……”
邵循想了好久才琢磨出这句话的深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又羞又恼又不解,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能在刚刚那样让人感动的时候,想出这样的荤话。
皇帝被锤了两下也不觉得痛,搂着他的贵妃笑着道:“这样就好,高兴些,这世上哪里有事配让你难过。”
*
皇帝骑了一夜的马还精神抖擞,一点看不出疲惫的样子,但是邵循还是有些心疼,左右那些人插翅也难逃,要处置也不急于一时,便强压着皇帝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做别的。
消了心结,邵循也觉得心里松快,亲自帮皇帝沐浴更衣,又替他盖上被子:“您要多睡一会儿才成啊。”
往常总是皇帝哄着她入睡,如今反过来,邵循竟然还模仿的有模有样,挺像那么回事。
皇帝有些忍俊不禁,又道:“你来陪朕一起?”
他虽神情未变,但是邵循在这方面十分了解他,总觉得他这个“陪”可能不是真的单纯睡觉,当即警觉道:“我要去宁寿宫一趟,您还是老实睡好了。”
皇帝难得有这样躺在床上,从底下仰视着看向邵循的时候,觉得十分新鲜,此时挑眉一笑:“这又想到哪里去了,你怀着身孕,朕能做什么?”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这样说反而让邵循确定了他确实是动了点心思。
“呸,”邵循嗔道:“哪个信你!”
他能做的分明多了去了,她又不是没经过。
随后皇帝在邵循的催促声中闭上眼睛,他虽不觉得多累,但是到底一夜没睡,被邵循握着手躺在床上不多久竟然也真的有了困意,接着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邵循小心翼翼的将手抽出来,格外注意不去吵醒他,接着轻声吩咐丫鬟们给她穿衣梳妆。
她要去宁寿宫一趟。
大白天的这么多人围着,像往常一样散步似的走过去,这里又像过筛子一样筛了无数遍,当然出不了事,只有秦氏对这条路有了心理阴影,时刻不停的看着脚下,随时感觉会突然冒出不该有的东西。
邵循去见太后,主要是要亲自跟她解释这两天发生的事的,即使康李曾经来过一次,但那时候真相尚不确定,太后知道的消息也零零碎碎,难为老太太忍着没有多问,只说让邵循放手去查。但今天要是再不去说清楚,太后怕是要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