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简时午心里沉了一下, 知道这算是一个敏感话题,其实他不该说的,因为即便说了,可能得到的结果也会不尽人意, 如果这样的话只会彼此陷入尴尬的循环里, 而他并没有那份自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思及此, 他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懊恼,轻声道:“嗯…其实这些话都是帖子里面的人臆测的, 我觉得吧…”
沈成淡淡打断他的话:“我不想知道她们有没有臆测。”
简时午顿住话头。
沈成皱眉, 他的声音低沉, 虽未逼迫, 但即使透过电话也有十分的压迫感, 询问:“你也这么想吗?”
……
他也这么想吗?
简时午看着面前猴子的手机,页面上还是那个帖子,里面不断有人说着嘲讽的风凉话, 一个人倒没什么, 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就足以伫成一道高高的城墙, 密不透风,将人压锁在里面, 喘不过气来。
他不能这么想吗?
为什么要用这样质问的语气来责问他呢?
难道先错的人是自己吗?
双重的压力更能击溃人的心理防线, 从刚刚起就一直憋的火好像忽然就被一把沈成送来的火点燃,简时午深呼一口气开口, 声音夹杂着些委屈,破釜沉舟:“那你告诉我,是因为什么?我后来也问了妈妈, 妈妈说季叔叔是尊重了你的意见才移民的, 我们作为你的朋友当然也尊重你想法, 但你为什么这些年一点音讯也没有,就好像是躲着我们一样?”
这是少有的,脾气很好的孩子露出了类似生气的情绪。
简时午声音脆生生的,像是被惹毛了的小兔子一般:“我会这么想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段话夹杂怨恨,有不甘,还有气恼。
但是莫名的,本该因为这段话而苦恼的沈成心底却凭空生出了一丝丝的喜悦来。
是因为在意才气恼吗。
是不是代表…简时午并不想自己离开,并没有那么排斥自己,甚至可以说,他是希望自己留下来的呢。
有些东西一旦开了裂缝,有了希望后给人希望就一发不可收拾,沈成只觉得自己多年来冷寂的心好似流入了丝丝温暖的涓流一般,他低声:“如果真的想躲着你,你认为你还有机会在学校见到我吗?”
简时午一愣。
电话那头,沈成的声音低沉,仔细分辨的话还夹杂着温柔的无奈:“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交换生是被学校送来的吧,如果真的不想见你,就算只是动用点关系,也不会分在同一个班级,不然你以为,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的巧合吗?”
……
简时午梗咽住。
他那一向不是很灵活的小脑袋瓜子难得聪明的转动起来,分析了一下沈成这段话。
如果世界上不应该有那么多的巧合的话,那么,沈成是特地选了这座学校,选了这个班级的吗?意思就是,其实初中那年他们的友情沈成没忘,他真的没有那么冷血无情,他心中还是有彼此的情谊的。
“不是什么大事。”电话那头的沈成说:“帖子的事我会处理。”
简时午慢半拍:“可是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是个匿名的用户发的帖子。”
猴子在旁边抢过电话:“听说这个人在论坛还是很有名的,扒过很多人的黑料,嘴巴很损,但是保密措施做的是真不错,得罪那么多人都没掉马,他呢,还以此为乐,这几年就更嚣张了,物色的对象都是小有名气的类型,实在气人。”
有句话他没说。
这人很会看人下菜碟,不好惹的一般不去扒,专挑那些看起来脾气软好说话的欺负。
沈成语调淡淡:“不是第一次了?”
乔安有些心疼的拍了拍猴子的肩膀,这孩子到底是太年轻,懂事的自己已经开始为这个楼主点蜡了。
猴子继续说:“他真的是一个惯犯了,逮谁咬谁,嚣张的不行,我们这次真是倒了霉了,被他这样的一个阴间玩意给盯上。”
“是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他的声音温润却暗含危险:“那还真是巧了。”
毕竟,他最擅长和这些黑暗里的蛆虫打交道了。
……
午后
几乎才上了二节课,事情已经传遍了。
简时午从教室出来在朝厕所走的路上,频繁收到了来自路人不同的侧目,更有甚者还拿起了手机开始拍照,甚至有些人在楼梯道都不避讳:
“听说简时午的家境很好。”
“肯定也有钱整容。”
“真想问问他哪里整的。”
“我之前还很喜欢他的,现在看到那个照片瞬间没什么兴趣了。”
“对啊,我可不敢跟他谈对象,怕影响以后小孩的基因。”
各式各样的话语在学生们嘴里变得更加直白,有些甚至不堪入耳,让人不能接受。
简时午站在楼梯道边,安静的看着他们。
猴子听不下去挽起袖子往前迈步:“这群人真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我不去撕了…”
简时午拉住了他。
下课期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人声嘈杂,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没看热闹的,似乎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他。
简时午摇摇头说:“别理他们。”
猴子以为他就这么忍了:“怕什么,是他们先血口喷人的,我们顶多算是正常防卫!”
“要是一会被人拍下来说出来,指不定还要说是我被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呢。”简时午低头看着好友,轻轻的笑了笑:“其实说我的话倒是没什么,免得还连带着你也平白遭人议论。”
猴子气愤:“我才不在乎呢…”
简时午拉着他往回走,即使到了现在,他也依旧是笑着的,总是一副乐观的模样:“哎,你别担心我了,也就这两年瘦下来了而已,以前胖的时候说的人还少吗,早就习惯了,要是每个人我都去斤斤计较一下,还活不活了?”
说的轻轻松松,毫不在意的模样。
猴子听着听着,他仰起脸,看到简时午对自己露出了安抚的笑容,大大咧咧的,憨的可以,仿佛没有烦恼一般。
猴子出声低喃:“可是…”
他看着简时午走在自己前面的身影,可是为什么,你明明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笑起来的时候,我那么难受呢。
……
众人都以为议论一阵子就过去了,可事情到了中午的时候,越演越烈。
有人在论坛重新开了一个帖子,内容标题为【校草评级重仪,坚决反对弄虚作假】
帖子的发帖人不管是用户名还是头像都是极近低调,但是主楼却异常的高调,建议重新选举校草,一中惯是诚信为本的理念,如果简时午真的存在整容争议的话是德不配位的。
二狗端着手机感慨:“不是吧?”
下课的时候,很多班级里的同学都看到了这条消息,他们是平日里和简时午接触最多的人,不管整容是不是真的,简时午平时是怎么对朋友,对他们的好都是有目共睹的,大家都不想看到同学被欺负,很多人自发回了贴子:
“说人家整容,你有证据吗?”
“羡慕嫉妒恨吧。”
“就算不是简时午也轮不到楼主。”
在众人的义愤填膺下,很快就将帖子顶上了热门,引发了更多人的围观。
简时午本人倒还好,他早就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了,甚至还有闲心和猴子议论一下中午吃什么,他们正说着,忽然,前面传来了一声惊呼。
站在走廊的二狗捂住嘴巴,对简时午说:“你们快点去看看,城区论坛那个楼主删帖道歉了。”
?
众人对视一眼,吃惊的很。
论坛的那个楼主是有名的无赖,也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以前他曝光誰的时候不是没有人想收买他删帖,但他仗着自己网络技术的高超,以玩弄取笑旁人为乐。
二狗咋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删帖吧?难道是因为良心发现了?”
猴子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道:“做什么梦呢,他才没那么好心,是不是主动的还真的难说。”
后排的乔安则是继续爬在桌子上面补眠,似乎对于会发生的事情是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能再睡一会。
简时午刷新了一下帖子,有些意外:“真的删除了。”
猴子啧啧称奇,刚想感慨一下感想,刷新了页面后又蹦出来一个最新帖子,令他瞪大眼睛:“月亮你快看,他又发新帖子了。”
简时午凑了过来。
在猴子的手机上的确显示了一个新的帖子,而是发表的时间是最新的,上面明晃晃的标题写着:【公开道歉声明】
主楼更是言辞诚恳,大体的意思是因为他的不当言论扰乱了公众秩序,且给当事人带来了伤害,今后将会引以为戒,也在此对简时午抱以最真挚的歉意,为了表现出自己悔过的诚意,今后会注销账号,再也不再发帖。
猴子喃喃道:“乖乖。”
帖子下面的一群人也震惊了:
“楼主你怎么了楼主。”
“别绑架你就眨眨眼啊?”
“楼主你被人威胁了吗?”
然后,在这些言论中,楼主像是生怕被人看出来自己被威胁了一般,活跃非常:“捏造不实言论,侵害别人的肖像权本就是我的不对,没有人威胁我,我愿意承担责任,只希望能获得当事人的原谅!”
从刚开始,楼主就显得非常急躁。
即使他有尽力的遮掩情绪,但是也很容易开出来,他真的慌了。
发完帖子他就切换账号后台,回复了那个名为星的人消息:“我道歉了。”
星没回复。
楼主越想越害怕,事情回溯到半个小时前,自己的手机和电脑忽然全都死机了,接着这个名为星的联系他,上来就将他的信息和位置发送了出来,没有任何的威胁,他只说了一句话:“我猜肯定很多人想要这份资料。”
楼主彻底慌了。
他一贯是对自己的电子技术很有信心,目前为止从来也没有人能抓住过他,发那个学生的帖子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居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逮到了,可他什么时候惹到过这么厉害的人?
“你想要什么。”
楼主几乎是有些颤抖的询问:“你不要把我的信息放出去,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星没有,只问了一句:“简时午的帖子,楼主是你?”
楼主瞬间懂了。
他以为自己找到的是一个小白羊,谁知道居然踢到了铁板。
“我已经删了,也道歉了。”楼主快速打字:“你看我也诚心诚意的配合你了,就这么算了吧。”
因为他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一旦信息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星过了好久才回复他:“我有说过删帖道歉就算了吗?”
……
仿佛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低。
楼主有些颤抖的说:“那你想怎么样?”
星说:“我查阅了你的电脑文档,即使道歉了,图片却都一张不少的留存着,这就是你的诚心诚意?”
楼主的眼皮一跳,心头冒上不祥的预感,道歉和求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收到了星的下一条消息:“既然没有诚心诚意致歉的觉悟,那我帮你。”
……
另一边
上课铃声响了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班主任进来说:“有个事情要提前和大家说一声。”
“因为校运会我们学校表现优异,所以被评选为了健康少年运动代表性学院,倡导家长和孩子都走出室内,阳光运动。”班主任拿着名单说:“本次运动会得过奖的同学,回家后联系一下各自的家长,我们会在下周举报一个亲子联动的运动会,为全市做个表率。”
所有同学们面面相觑。
之后,暴发了热烈的讨论:
“我们班有几个人拿奖了?”
“简时午!”
“沈成,还有沈成。”
“那岂不是能看到他们的父母了?真刺激。”
在一众的议论声里,有一道声音小小的冒了出来:“不是都说简时午整容吗,如果见到他家里人的话,不就知道到底有没有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