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来回折腾了半天,动静不小, 早就有人看过来。刘意住的地方是块风水宝地, 这会谁都想过来开开眼, 趁那些仆从还没过来赶人,荀谌牵着郭嘉的衣襟走人。
“别在这丢人现眼。”
荀谌不比郭嘉,打小就浪,靠着聪明的脑袋瓜做出惊人之举,因为智商占领高地,别人常常说不过他。
作为荀氏大族, 荀谌和袁绍一样,自小饱读诗书, 懂得礼义廉耻, 爬墙这种事, 尤其还是长公主的墙,在荀谌看来就是不知羞耻, 下贱!
他打死也不会干的事。
行了数步, 荀谌松开手,还没说上几句,郭嘉已抢先开口,“打个赌吧, 输了给我买酒。”
荀谌下意识反驳, “凭什么要我给你买酒。”
郭嘉伸手, “那我输了给你买。”
荀谌冷冷道, “输赢有别吗, 你赢了是独占美酒,输了与尔共饮酒,奉孝,你明知我不爱饮酒。”
得亏郭嘉不是他弟弟,荀彧要是这副德性,他直接往死里打。
郭嘉收了手,似是没看见荀谌脸上的冷漠,“哎,游戏,输赢不重要,重在参与。”
荀谌不为所动,郭嘉只得改了条件,“那我许你一事?”
这个条件足够诱人,荀谌心动了,“赌什么?”
郭嘉神秘眨眼,“赌你还得回来爬墙。”
荀谌气乐了,他是有可能见不到长公主,可郑浑他怎么可能见不到,还回来爬墙,就算空手而归,他荀谌也不可能爬墙。
“奉孝,你必输无疑。”
当下荀谌就转去前门,表示想求见长公主,韩馥派来的人尽忠职守,客客气气把人拦在外面,轻声细语的,“长公主舟车劳顿,眼下还在歇息,公还是明日再来吧。”
荀谌一早就料到了,只是行礼,“还请告知长公主,今日荀谌登门拜访求见。”
仆人含笑点头,嘴上说知道了,实际上鬼知道韩馥的人把这报告打到哪去。
荀谌叹了口气,对在后头散漫的郭嘉道,“随我去见郑文公。”
比起被束之高阁的刘意,郑浑要好见许多,然而……
“郑公一早便出门了。”
荀谌忍下郭嘉的轻笑声,问仆人,“敢问文公去了何处?”
“刘从事等人邀郑公小聚,钟大侠也一同去了。”
有句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先下手为强。荀谌他住得远。
郭嘉笑完问荀谌,“去不?”
荀谌其实不太想去,未受邀请擅自赴宴极为失礼,可若是不去就是空手而归,最后磨了磨牙,决定做那不速之客。
“奉孝,你笑得太大声了。”
……
郑浑和钟林被拉去吃大餐的事还是小毕跟刘意讲的,她这会跪坐在席上,脸上涂着粉,面带微笑和一干与莺莺燕燕说笑。
聊什么,哎呀长公主您画的就是雒阳最流行的妆吗?您的发式真精巧,能教教我家婢子不?
不然就是围着阿史吹捧,这就是京师的泡茶法吗?
烦不烦啊!
阿史倒是很适应这种环境,把刘意打理得漂漂亮亮,扶上去做吉祥物,然后给各位夫人做茶汤。
茶是茶饼,烤红放在陶器里捣碎,倒入沸水以后,它还没完!阿史又往里头加了葱姜,还倒盐。动作是行云流水,引得一干女人发出惊叹,个个迫不及待想尝一口。
“请长公主用茶。”
刘意发誓,阿史绝对在笑。
自打那次她突发奇想喝茶装逼,结果见到一锅胡辣汤,刘意直接被逼退,打那以后刘意都是喝白开,茶,茶个头。
强行给自己抿了一口,下面的人陆陆续续品尝起胡辣汤,对其评头论足,刘意很难分辨出她们是真的喜欢还是昧着良心说爱。
加个肉夹馍她也挺喜欢的。
令人窒息的品茶环节结束后,韩馥的老婆开口了,“容妾失礼,长公主远道而来,妾与使君自当侍奉,外头的事妾不懂,只敢问长公主起居,若是哪里还有不够的,与妾直言无妨。”
刘意说,“挺好的。”
她在宫里过得一般般,往后流浪的日子不太一般,到了冀州就是从俭入奢,刘意非常开心。
对方松了口气,试探问,“不知长公主可否有婚嫁?”
“冀州比不上天子重地,倒也人杰地灵,有不少好儿郎,长公主若是看中了哪位……”
刘意笑了,在刘意身边侍奉的阿史敏锐察觉出刘意的不悦,刘意很少发火,可一旦生气了,那绝对是触了刘意的逆鳞。
“继续说。”
甘氏声音有些激动,“长公主尽可收入裙下。”
前有馆陶公主,养个男宠没什么大不了的,郎君说了,务必要把人留住。
刘意抬眼,“这么说,你人都准备好了。”
在座几个女眷不敢出声,刘意点头,非常大方,“既然是夫人心意,看看也无妨。”
甘氏当即让仆人忙碌起来,不多时庭院外就有了动静,几个年轻男子从外头进来,个个涂了粉,衣着鲜亮,甘氏一脸笑容和刘意介绍起人选,活似媒婆卖安利。
“您要是不满意,还能……”
刘意不管她,只问堂外几人,“可有大志?”
几人面面相觑,碍于甘氏不敢开口,刘意微微叹气,对甘氏说,“夫人找来的人不太行,好像不是报效朝廷的人,让他们回去算了,冀州物产丰富,想必也有法果腹。我乏了,还请各位自便。”
说罢刘意起身离去,剩下面色发白的甘氏。
回到内堂的刘意和阿史抱怨,“我看起来这么恨嫁吗?”
化妆就算了,还擦的死白死白,她的眼睛要瞎了。
阿史善意提醒,“公主您年纪不小了。”
像刘意这个年纪的,基本都嫁了人准备生孩子。
刘意揽过铜镜瞧了瞧镜里的人,恩,除了黑点什么都好,她十八岁都不到,嫁个鬼,她对身后的阿史说,“你和我年纪差不多,有想法提早说,我不管你婚嫁,只是走之前找好下任。”
阿史却是慌了,伏下身子请求刘意不要赶她走,刘意捂着额头,只能换了语气,“算了当我没讲,起来帮我梳妆。”
等外头那群夫人走完,小毕走进来问刘意接下来要见谁?刘意没好气道,“男的女的都不见,拿出你身为中官的架子,让外面的人知道,韩馥把我得罪了。”
小毕揣揣不安,他非常懂寄人篱下的滋味,“这……不太好吧。”
刘意问他,“郑浑和钟林在何处?”
“皆被请去赴宴。”
那便是了,她这边华服男色,郑浑那边酒肉朋友,前头还有个袁绍,明摆着韩馥想把自己往这边拉,可惜手法不咋地,直接把刘意惹毛了。
刘意安抚小毕,“莫慌,邺城待不下去,还有渤海能去。你只管照我的去做。”
袁绍可不是个傻的,她和韩馥闹了不愉快,袁绍定会找机会拜访,拉拢自己。只要袁绍这边动了,韩馥就坐不住了。
小毕眼神亮了,兴奋点头,整整衣衫,昂首挺胸走出去,标准的小人得志。
晚些时候韩馥亲自求见刘意,被刘意拒之门外,小毕这个中官拿捏的十分到位,尖细的嗓子从外头传进来。
“先说远的,先帝才逝世多久,你们就想着塞人了;再谈近的,少帝命丧董贼之手,你们不想着起兵讨伐逆贼,反倒行谄媚之事,你们这是要把长公主往死路上逼啊。”
小毕那声调,抑扬顿挫,说到最后都能带出哭腔,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刘意面无表情坐在堂内,“做中官真是委屈了他。”
刘意说不见那就是不见,骂完韩馥小毕又开始赶人,“使君您还是回去吧,长公主正伤心呢,要不这样,您先等长公主缓个三五个月,等长公主心情好了再来拜访。”
还三五个月,就这情况不出半个月人就被袁绍挖走了,韩馥是又急又恨,边上甘氏哭个不停,想磕头求原谅,小毕的嗓子又起来了,“哎夫人您别,万一磕着碰着了,被人看出,又要说我们长公主苛待州牧夫人了。”
甘氏磕头也不是,哭也不是,最后把目光投向韩馥,韩馥现在一头两头大,袁绍还没解决,刘意这边就出了事故。
拍马屁都能拍出灾难,韩馥简直要骂人了,他抛下手头事物匆匆上门道歉,结果被一个寺人拦在门外。还别说,真有几分宫中的味道,拦路的全是阉人。
甘氏是指望不上的,韩馥最后硬邦邦抱拳,“此事是细君考虑不周,馥会严惩,还望长公主见谅。”
小毕半句话不听,一味赶人,“使君还是请吧。”
再说也无用,韩馥只得带着甘氏离去,回头找人解决。
眼看把人打发了,小毕乐颠颠进去邀功。墙头的郭嘉和荀谌看了全程,荀谌喜不自胜,“天助主公也。”
他准备爬下去找袁绍打报告,郭嘉拉住他,“来都来了,不见一面。”
荀谌拒绝了,“翻墙入室非君子所为。”
“墙都爬一半了现在做起正人君子,友若,你像个伪君子。”
荀谌不乐意了,论耍嘴皮子他不输给郭嘉,“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虽我先前有错,但悬崖勒马为时不晚,眼下韩馥失利,理当抓紧时机,将此事报给主公……”
荀谌话还没说完,郭嘉已经翻墙而进,冲墙外荀谌大喊,“友若,你只管放心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荀谌,“……”
说时迟那时快,墙内的小毕大叫起来,“你等何人,怎可擅闯长公主住处。”
“这位中官且等等,容我把同伙骗进来,好来个一箭双雕。”
他荀谌今日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