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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刘玄德
    赵云抬头想说什么, 刘意却不与他搭话, “剩下的交给沮授, 我要回去歇息, 阿史。”



    阿史从后边爬起, 她的身体还在颤抖,对眼下发生的情况惊惧不已。



    鲜血没过刘意的脚跟, 袜子濡湿一片,刘意恍如未觉, “我们走。”



    踏出屋外, 庭院里站着刘备钟林等人, 刘意目不斜视, 带着阿史他们离去。



    等刘意走后, 张飞嘀咕起来, “咱们拼死救她,连句谢都不讲。”



    刘备制止他, “三弟。”



    他和赵云从公孙瓒营中逃出,夜奔邺城, 要不是赵云熟悉邺城, 光靠刘备的力量, 是绝对叫不来这么多人的。



    长公主对他们熟视无睹……



    跟着走出来的赵云神色也不大好看,他在梦中被刘备叫起,什么都是火急火燎的, 直到他把韩馥斩杀, 赵云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看到一身血的刘意,赵云反而有点懵。



    韩馥,应该算长公主杀的。



    是第一个吗?



    他见张飞面有愤懑之色,下意识替刘意解释,“我在长公主面前杀了韩馥,她应该是吓慌了。”



    更多的话来不及解释,院外马蹄声起,沮授匆匆下马,走入庭院,他来时已知大概,但见眼下情景,还是难掩惊变之色。所幸为首者是赵云钟林等人,沮授松了口气,扫过一旁的刘备等人,问赵云,“长公主在何处?”



    赵云回道,“长公主歇息去了,说是剩下来的交由别驾负责。”



    他正说着,韩馥手下的精兵叫喊起来,“别驾救我,我等是无辜的。”



    赵云压低声音,“长公主的意思,都清理了。”



    沮授隐隐有些头疼,今夜之事发生过于突然,加之有个刘备,很难不让人联想是公孙瓒所为。



    “先压下去,一并下狱。”



    没了聒噪的嘴,沮授方才有时间搭理刘备等人,赵云先为其申明,“是玄德喊我,我才夜闯邺城,召集人马赶往长公主。”



    先刘意就有招揽刘备之意,今日刘备投桃报李,沮授反倒心生感慨,主公不曾信错人。



    他既认可刘备了,言行便恭敬几分,拱手道,“刘司马之功绩我等无从评论,还请刘司马于授处落榻,歇息一日,等长公主醒来,再行嘉奖。”



    这会刘备再回去是不可能了。沮授安排妥当,加之当事人刘意不在,刘备也不推辞。和沮授道别后往他处休息,出了庭院,张飞才说,“大哥,这会咱们是立了大功。”



    刘备不是特别兴奋,这事有些太过突然,他近乎赶鸭子上架到了刘意这边,虽有锦囊在先,可刘备并非死心塌地,“不过顺势而举。”



    他救刘意不过意气之举,逞一时英雄固然威风,可背弃公孙瓒向刘意通风报信,公孙瓒定恨他入骨,此时刘意若败,河北就没有他刘备立足之地。



    他全押在刘意身上了。



    刘备走后沮授才有空向赵云问清情况,消息是刘备传的没错,人是钟林帮忙喊过来的,赵云不过占了个捷足先登的优势。



    “我运气好,走在前头。”



    沮授面带赞许,年少有为,救了长公主也不邀功,他拍上赵云肩膀,“无需谦虚,你救了长公主,定要论功行赏。”



    赵云摇头,此时身边无他人,他把自己的所见告知沮授,“人是长公主杀的。”



    屋内的人已经清理下去,只剩主位一具尸体,那是韩馥。



    沮授神色复杂,望了死去的韩馥一眼,问赵云,“此话何解?”



    赵云动手翻过韩馥,除去胸口的重创,还有脖子上一道血洞,就算赵云不杀他,韩馥也会因脖子上的伤丧命。



    沮授闭了眼,吩咐人把韩馥清理下去,“以士大夫之礼入葬。”



    赵云不解,“别驾,他劫持长公主,并……”



    沮授拦下赵云的话,“若是长公主在,也会如此。子龙,如今非是清理内乱之时。”



    就算刘意拿了印绶,在某些人心里韩馥仍旧是州牧,冀州内尚有支持他的人,劫持刘意韩馥固然有错,然非常时刻,清算韩馥同党易造成恐慌,不如就此揭过,卖一个好。



    至于公孙瓒会作何猜想,沮授叹气,卢尚书,邺城有难。



    天色渐渐明亮,东方金乌欲展翅,驱赶这大汉的黑夜。夜漏尽,天将明,邺城内鼓鸣即起。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等无关人士退下,身边再无其他人时,刘意一下子跌坐在地,阿史哭出声来,“公主……”



    刘意扯了扯嘴角,僵硬的手指上沾着凝固的血,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必要,只是麻木看小毕和阿史在那痛哭。



    “我想睡会。”



    小毕把眼泪擦干净,“奴婢吩咐人去烧热水。”



    阿史一边哭一边拿药,小声说,“公主,让婢子替您上药。”



    直到看到铜镜里的人,刘意才意识过来,她脖子上有刀伤。



    不深,已经凝血了,因为沾了一身血,因而他人没有发现。



    大概是韩馥割伤的。



    刘意抬起下巴让阿史清理伤口,屋里头静悄悄的,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除了从外头传来的烟火气和血腥味。



    沐浴更衣后,刘意坐在榻上,头一次对阿史说,“阿史你陪我一起睡。”



    小毕接上话,“奴婢去门口守着。”



    刘意缓缓点头,等小毕离去,人有些发愣,阿史喊她,“公主。”



    刘意抛开脑海里的血景,“睡吧。”



    大约是半夜茶水喝的太多,又或者天已经亮了,合眼以后刘意没有多少睡意,她握着阿史的手,脑中想法纷至沓来,一桩桩一件件,阿史轻浅的呼吸敲击在刘意心中,她忽然起身,阿史不解,“公主?”



    “去把六印拿来。”



    刘意随手披了件衣衫,喊外头的小毕进来,“传我的命令,去请刘玄德。”



    小毕惊讶道,“公主,不先寻沮别驾吗?”



    刘意并不着急,“公与赏罚,我无须过问。”



    况且眼下她出面也不是件好事。



    小毕不再多问,领着刘意的指令去寻刘备。阿史从榻上下来,小心取来锦囊,刘意已跪坐在案桌前提笔书写,她的字迹有些潦草,白色丝帛上只有寥寥几行字。



    眼看刘意取出六印,阿史下意识出声阻拦,“公主。”



    刘意抬头看她,阿史温顺的脸上浮现一种不安,她的声音很低,握着刘意的手发紧,“公主,这是天子六印,只有……”



    刘意面无表情按了下去,“我不管这是什么东西,他卢植骂我,刘协罚我,只要能逼公孙瓒退兵,就是传国玉玺我也照用不误。”



    当年在灵帝前,董氏甩她的那一巴掌她记得很清楚,姓刘有什么用,只有抓住大权,她才不会被人看轻。



    刘协抓不住,她就替刘协抓!



    “替我更衣,我要见贵客。”



    ……



    刘备重回刘意住处时,庭院已被大致清理过,只是地上的血迹还未被清理,屋内几个仆人在用湿布擦拭地面,木盆里泛着血水。小毕摆着宫里带出的习惯,冲刘备笑道,“刘司马,这边请。”



    没有男人惯有的雄厚,反而透着一种尖利,使人浮想联翩,宣室议政是何模样,那些黄门是否会用同样的声音,呼唤他的职位。



    小毕领着刘备绕到后方一座屋前,帷幕垂挂,赵云就站在廊下,直视刘备。他身后刘意居内堂,不见其貌。



    刘备率先踏出步子,张飞关羽等人紧随其后,不想被小毕拦下,腔调拿捏得体,“长公主说了,只请刘司马一人。”



    这更加坐实了刘备心中的猜测,他让两个兄弟静候,自己脱鞋入屋。近了才瞧见刘意在泡茶,不是外头常见的茶汤,滚水冲入杯中,片刻后泛起另一种清香。刘意笑道,“玄德来了,坐吧,马上就好了。”



    刘备谢过后才敢入座,见四下就刘意一人,沮授等人不见踪影,他试探发问,“听闻长公主受惊,不知是否要寻医工来?”



    刘意白皙的脖颈还泛着一条血痕,听到刘备所讲,神色不动,“让玄德记挂了,意歇过好上不少。”



    深色的茶水摆在刘备面前,刘意冲他微笑,“闲来无事捣腾的小玩意,玄德尝尝?”



    刘备不敢推辞,和刘意一前一后品茶,确实和他之前喝过的茶汤不一样。他为官时也曾见当地豪强附庸风雅,一碗茶汤里不知加了多少料。



    刘意品过一口后,“茶能使人醒脑,酒水放纵形骸,玄德认为呢?”



    刘备称是,至少他这会,脑子还是清醒的。



    刘意笑了,“上回我与玄德相见,谈了不是闲事,今日再谈也无趣,不如讲些正事。”



    她把茶具搁到桌上,“玄德今后有什么打算?”



    “邺城内乱多亏玄德相助,我自当重谢,只是眼下玄德身份尴尬,若是贸然行赏,邺城暂且不谈,玄德自身处境困难。我虽有招揽之意,可若是强求反倒不美。因而特意询问……”刘意含笑望刘备,“玄德是要追随公孙瓒而去,还是留在邺城。”



    刘备有些沉默,刘意也不慌,重新泡上一壶浓茶,一口一口慢饮,只过了半壶,刘备便给了答复,“愿追随长公主。”



    他回公孙瓒处恐怕会遭诸多非议,即便甩清罪名,日后也得不到重用。不如借这次的救人之功,直接在邺城站稳脚跟。



    刘意神色平静,仿佛刘备投靠是意料之中,“如此一来,我必须得逼公孙瓒退兵了。”



    “不然玄德刚投诚,我冀州被人吞并,岂不是让玄德白忙活一场。”



    刘备面有窘色,似是受不起刘意的夸奖,“备不过小官,追随长公主只为报效朝廷,非是沽名钓誉。”



    刘意嘴角带着笑,“玄德乃卢尚书弟子,今日位卑,不过是时机未到,他日名垂青史,亦不愧恩师卢尚书。”



    “百年后事暂且不谈,我这有一桩事,可使玄德名扬冀州。”



    刘备正襟危坐,等刘意下文。



    只见刘意从袖中取出一份缯书,将它推到刘备面前,“我想请卢尚书来冀州,他是公孙瓒恩师,若是卢尚书愿意站在冀州这边,胜算自然大一分。至于去请卢尚书的人选,我想作为卢尚书的弟子,玄德再合适不过。”



    刘备没有太多犹豫就接下了这份托付,他暂离冀州是件好事,眼下冀州两方胶合,各方势力都在观望,他这个游走两方的司马极为危险。



    “若是卢尚书不愿来,就将这份书信交于他。”



    刘备非常清楚恩师的脾气,固执,说不干就不干。万一卢植不肯来,就是表明了看不上刘意,一封信还能使他回心转意?



    刘备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愿意全力以赴,他收下缯书,表示接下这个任务。



    刘意笑道,“那我,静候玄德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