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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钓鱼台
    刘意拜访司徒府的事自然瞒不过王允, 归来后他问貂蝉,“她与你说了什么?”



    貂蝉柔顺跪拜,还想着刘意对她说的话, “问了些婚事,很是好奇, 说是成亲当日要来。”



    刘意没成亲,问起这些也不奇怪, 只不过王允觉得刘意不会光问这点, 他让左右退下, 果不其然, 貂蝉静坐了会又吞吐道,“她欲知晓义父的动向。”



    王允上了心, “你告诉她了?”



    貂蝉摇首, “貂蝉一直在后院,又有些时日没见到将军了,自然不知晓朝中大事。只说一概不知。”



    王允放下心来,又沉思起刘意的意图,他兀自想了会, 见貂蝉还未离去, 柔和了语气, “此事与你无关,莫要多想了,对了,今日温侯又送了些小玩意, 过后我让下人送去。”



    提起吕布貂蝉耳尖发红, 羞涩垂首, 她从座位上起身, 依旧惦记着刘意送她的锦盒,终是鼓起勇气发问,“义父。”



    “貂蝉,能请长公主来做客吗?”



    面对王允询问的眼神,貂蝉紧张攥上袖口,“貂蝉想帮义父,就像过去一样。”



    王允透出点怜惜的味道,“你已经受累不少,此时非彼时,倒也不必如此。”



    貂蝉急了,“可是再过不久貂蝉就要走了。”



    她声音低下去,带着点泣声,“此后入温侯府,貂蝉怕不能再为义父分忧。”



    貂蝉说着眼角滑落泪水,叫王允心软,“也罢,不过女儿家聊天,要请便请吧。”



    有这话貂蝉转忧为喜,真心实意唤了句义父,乖巧退下。搀着侍女的手回屋。



    不久后下人果然送来了东西,侍女在边上羡慕道,“温侯待您真好,隔三差五就送东西来。”



    貂蝉接过侍女递来的小玩意,嘴角含笑,但很快低落下去,怏怏不乐,“都收起来吧。”



    直至深夜,貂蝉依旧辗转毫无睡意,她起身做到梳妆镜前,掀开锦盒,里头除去一些珠宝首饰外,还有一张字条。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知长公主者吗?



    **



    实际上刘意觉得这年头的公务员还是挺划算的,毕竟五天才上一次朝,比起电视剧里演的天天上朝实在多了。而且坐着开会,人性化,还多了点学术的气息。



    鉴于刘意是个插班生,除去李傕一事上她能指手画脚,其他很多事刘意和刘协一样,都是坐那干听。可能是刘意在蔡邕一事上打压了王允的风头,这几日的朝会活泼不少,主要表现在王允提出对策后,会有人站出来反驳纠正。



    刘协说她没来时候上朝就王允一个人表演,底下大臣只会一句,王司徒说得对。



    一听就知道,混吃等死,毫无斗志。



    不过刘意现在也差不多,在发现自己也是半桶水后,荀家第二位老师出现了。照刘意的话讲是戏志才说话快,思维跳跃,刘协不容易跟上。荀谌这个讲大道理的好。



    好就好在弟弟行,哥哥也行,就是不知道侄子行不行。



    于是戏志才成天游手好闲,和曹家那几个喝酒聊天,走马观花,闲暇时看看斗鸡,小赌怡情,赢了在荀谌面前吹几句,输了就说我今天打听了不少消息。



    别觉得斗鸡品味低下,事实上斗鸡非常热门。那个刚出生的曹植就写过斗鸡的诗,可见人一旦闲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忙着上课备课的荀谌气得说不出话来,更糟糕的是,由于刘意不让刘协给荀谌官职,导致荀谌无法知晓上朝情况,于是荀攸这个黄门侍郎被提溜过来作复述。



    事实证明,侄子真的也行。



    今日荀谌讲的是昨日刘意的提问,有关军队。刘协问的是军队编制。



    “初沿袭二十等爵,以赏军功,父死子承。另设王爵,王爵本是功高者得,高祖时殆尽,后只封皇族……武帝时,为筹军费,令卖二十等爵,致使二十等爵被轻,于是又设武功爵十一等。”



    荀谌后面的没说下去,刘意接了,凉凉道,“亦卖被轻。”



    这不奇怪,文官都能卖,武官干嘛不行。还重文轻武啊?



    荀谌干咳两声,当着刘家的面骂你们卖官,荀谌着实开不了口,他转而给刘协讲起排列布阵的事,男孩子天生对这些好奇,眨也不眨听荀谌讲。



    刘意听了会,前头囫囵吞枣,中间荀谌讲了个实例,垓下之战,当然不是讲某位高祖在固陵被捶的事,而是后期韩信亲率大军攻打项羽。



    “五军之阵,前列设两军为左右两翼,中间做先锋,后两军为左右侯。”



    刘协听得津津有味,而刘意想了下这位下场,就不做过多点评了。



    讲了半天荀谌也累了,刘意问起边上的荀攸,她比较务实,或者接地气,她问的是军队吃什么。



    鉴于京师这边是可以按时发放工资的,菜市场也近,完全可以自己拿工资买。没啥讨论意义,荀攸给刘意讲了边防军的饮食,即戍卒。



    主食是栗,什么粱粟、黍粟、白粟、青粟,讲这个可能反应不过来,脱了壳的栗就眼熟多了,叫小米。每个月发放,至于多少,明面上讲是两石左右,实际操作起来非常复杂。



    首先,粮食的成品,如果是次粮,可能还会多给点。其次如果当地打仗了,粮食必然要多给,亦或者当年没什么事,大家都去种田。既然你种田有吃的了,那我少给点不过分吧。



    还有什么夏天减肥,吃不多,冬天长肉多吃点。增增减减名目众多。



    蔬菜的话,如上所说,士兵没事干的时候,基本都是要下地种田的。蔬菜这些自然是有人专门种植。至于最底层的士兵能不能吃到,另说。反正春季挖野菜没人管。



    肉类的供应要看当地畜牧业,假使在西北方,可能牛羊有,狗肉也会有,马肉就不好说了,因为马是物资。如果是在南方,湖泊河流多的,那么鱼肉会占大部分。标准的因地制宜。



    最后是必需品的盐,这东西和主食一样重要。朝廷发放,严格控量。



    以上所有所述,是在和平时期。



    “战时不同往时,朝廷无力管辖,大多自给。”



    自给二字就很值得玩味了,自己种田还好说,李傕那种自给就是烧杀掠夺,从百姓身上获取物资。



    再闹大点,就是屠城。



    刘意摩挲着光滑的竹面,“长安现有粮草多少?”



    荀攸回道,“董卓迁长安时,积谷三十年。”



    守城战打是能打,就看要打多久。荀攸猜出刘意的意思,说这话时眼神发亮,有些欲欲跃试。



    然后荀谌直接盖了话头,“凡百人曰队,二队曰官,二官曰曲,二曲曰部。”



    开始讲方阵了。



    听了一天的课,刘意回长乐宫时哈欠连连,阿史送来拜帖,说是司徒府递来的。



    “貂蝉?”



    阿史帮刘意梳头,见刘意拿着请帖翻来翻去,“长公主若是不喜,婢子让人推了去。”



    倒不是说这个,刘意搁下请帖,“按女眷的规矩来就是。”



    毕竟王允那边也不希望自己大张旗鼓。



    女眷的规矩就是阿史又往刘意身上折腾,涂粉点朱唇,刘意瞅着镜子里的白面人,选择视而不见。



    下次去要不面粉少涂点?



    貂蝉安排的地点是司徒府内的一处院中,说是来赏花,刘意掐了掐日子,是桃花,可惜果子不能立刻吃上。



    重新再见,貂蝉比上回稳重不少,笑着迎刘意坐下,主动和刘意聊天。



    不过话题属于没事找事,纯属尬聊。



    一个没结婚,一个快要结婚,聊来聊去也就是衣服首饰,刘意还得让阿史帮忙,不然她真的一问三不知。



    至于妹妹读过什么书。那就更尴尬了,刘意说我最近在读《商君书》,貂蝉说别人送了本《列女传》。



    刘意觉得读农书都比这破玩意实在。



    刘意和貂蝉聊天这会,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王允回来了,见府外停着车马,问道,“何人造访啊?”



    下人回道,“是长公主。”



    王允停下手,整了衣裳欲去拜访刘意。行至门口时,听到里头笑意,大约是离的近,说话声都能传来。



    “长公主还要与天子一同习课?”



    不知怎么地,王允的脚没再往前进了,他挥退下人,静静站那听着。



    “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得找人帮着他。”



    提到刘协刘意眉眼温柔下来,声音不自觉放软,“伯和是我唯一的亲人。”



    貂蝉却见着了门后的衣袍,她定了定心神,有意诱导刘意,“既然您与义父都是效忠天子,为何还要相争呢。”



    刘意面露苦恼,“不是我争,董卓残部来势汹汹,非我等能敌。朝中大臣皆有议论,温侯也是。此事需我等上下一心,共商大事。”



    “只是……”



    刘意轻叹,“我先前为救蔡公顶撞王公,今若是想联手,怕王公不信我。”



    貂蝉的心提了提,眼波流转,“您和义父不合,即便这样也要和义父谈和吗?”



    “是的。”刘意蹙着眉头,“我不曾忘记来长安的原因,若我退居二线,能换来朝中上下一心,这冀州牧不要也罢。”



    说到后来刘意可谓是霁风朗月,超然脱俗之态,那简直就是清风明月拂山岗,一颗真心向君王。



    反正她是君王他姐,自家人对自家人好没毛病。冀州牧没了没关系,改明叫刘协拨个渤海郡守来。



    貂蝉簌簌落泪,“貂蝉虽卑下,也知大事。您的话我会带给义父,不辜负您的心意。”



    戏演够了的刘意拉起貂蝉的小手,说起贴心话,“温侯和王公意见相左,本就不快了。你再去说,岂不是两头遭骂。”



    下面的话就是女人很辛苦的,貂蝉妹妹你别为了我搞得夫家娘家都嫌弃。充分展现了她对貂蝉的闺蜜之情。



    一个忠君温柔善良的长公主。



    等聊得差不多了,王允适时现身,向刘意打招呼,问问茶水啊,点心啊,东拉西扯的,就是不谈正事。刘意品出点意思,柔弱表示我这几天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了。



    貂蝉关切道,“长公主保重身体。”



    刘意笑容坚强,“无妨,为天子我甘之如饴。”



    王允心里听着就很不是滋味。长公主也是忠君之辈……



    等马车驶远了,貂蝉试探问道,“义父未来之前,长公主曾对我言……”



    王允摆手,回到屋内坐下,“我都听到了。”



    貂蝉神色不定,王允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不知是对貂蝉讲,还是对自己讲,“她虽女郎,然为天子之心不假。我若中伤她,反倒是我的不忠。”



    先前有杀董卓之功,一时蒙蔽了双眼,现如今有个长公主插足,王允忽然明白孤掌难鸣之意。他清楚,自己要是再争下去,不见得能得什么好处。



    长公主非董卓,若是下手他一身骂名难消,不如各退一步。待李傕事毕后,再做打算。



    况且……王允看着貂蝉。



    吕布和他关系密切,他有,长公主没有。



    有这话貂蝉清楚王允在动摇,她犹豫了会,招来侍女将刘意送她的锦盒递到王允面前,“这是当日长公主相赠。”



    王允接过来自然也看见了里头的纸条,他念着上头的内容,忽然大笑起来,“我儿,吾不及你也。”



    女郎尚有保家卫国之心,他怎可能一己之私耽误大事。



    糊涂啊,他真的糊涂。



    **



    刘意在翌日收到了貂蝉的赠礼,也是只锦盒,里头塞了不少新奇玩意,值钱的,和不值钱的。



    刘意拿着不值钱的字条,上头题着八字,瓶之罄矣,维罍之耻。



    严整端正,不似女子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