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进屋的时候, 就能听见娘的念叨,“这天气诡异得很, 忽冷忽热的,也不知伯符过得如何。”
孙权话还没说上几句,迎面撞上一个小肉弹,年幼的孙尚香满地乱跑,被孙权撞了个屁股墩也不喊疼,一骨碌爬起来要孙权抱她。
五六岁大的孩子,结实得很, 骑在孙权身上,尽拿口水糊孙权的脸。孙权是嫌弃的要命, 一只手按在孙尚香脸上,拼命往外推。
孙尚香察觉不出孙权的嫌弃, 还以为孙权在和她闹,两只手笑嘻嘻往孙权脸上抓。一个追一个躲,把吴夫人逗的不行。
孙权实在没辙, 最后喊起吴夫人来, “娘。”
吴夫人笑够了才让人把孙尚香抱走, 她见孙权坐那整理衣冠,忍不住打趣, “小小年纪,就学起那些士人一套。”
“我毕竟是阳羡的县长。”孙权嗅了嗅袖子, 上头沾了孙尚香的口水, 叫他一脸郁闷,打定主意回去换一身。
“既然知道自己做了县长, 就别往外跑。我听你阿父说, 攻打广陵时你出了不少点子。几位大将还夸你”
提到这事孙权脸上有得意之色, 他还没哼几声,吴夫人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广陵的事你阿兄在,少去掺和。”
被吴夫人敲打一番,孙权也不在意,随口应了两声,他见吴夫人还想念他,便找借口说要告退,叫吴夫人又好气又好笑。
待孙权退下后,吴夫人才和侍女聊起来,“你看看他,伯符这个德行,他也是,这就父子三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拉都拉不住。”
侍女捧着吴夫人,说起好话,“孙将军骁勇善战,大家说虎父无犬子,外头都夸好呢。”
好话谁都爱听,只不过嘴上还需谦虚一二,她让侍女把孙尚香抱来,见爱女娇憨,心里筹谋起来,“伯符和仲谋我是管不住了,可这个绝对不能学她爹。”
说罢逗弄起孙尚香,打定主意要养出个知书达理的女儿,而不是女儿随她爹,又来舞刀弄枪。
这边孙权换好衣衫,左右带来吴夫人的话,问他今天要不要留在家中用饭。孙权想了下,回忆到自己这个牙都没长齐,还流口水的妹妹,顿时拒绝。
“我赶着回阳羡,就不吃了。”
话虽如此,孙权并不打算回阳羡,他在屋里头翻起去广陵的路线,盘算好路线后,随手收拾了一些物件,溜去马厩牵了匹好马,趁着夜色奔去码头。
大半夜的,也没什么船只。远远就见码头一点灯火,摇摇欲坠,正要离去。孙权急了,大声喊道,“等等。”
待行到码头,他弃马飞奔到尽头,冲已经开远的船只喊道,“船家。”
船只在河中央打转,过后又慢慢划来,孙权见状欣喜若狂,他迫不及待上了船,对船家不住道谢,“我乃是阳羡县长孙权,能劳烦送我一程不”
说着掏出钱财来,打算贿赂,不想船家面色古怪,指了指船舱里头,孙权回味过来,这是船上还有其他人他探过身子,正欲甜言蜜语,船舱里头传来一声轻笑,过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孙县长这是要往哪去”
今夜月华不错,郭嘉斜靠在船舱里,照着雪白的月色,有飘飘欲仙之感,他含笑望着孙权,手中羽扇轻摇,“让嘉猜猜,是去广陵”
孙权瞪了他片刻,过后问道,“你不冷吗”
都什么天气了,他娘都不摇扇子了,这郭嘉大晚上的还摇。
郭嘉,“有蚊子。”
孙权,“哦。”
孙权,“我要去广陵。”
郭嘉,“行,得交钱。”
交完身上大部分钱财,孙权得了陪同的权利,他乖乖坐在船尾,见郭嘉对月饮酒,风花雪月,好不风雅。
船夫显然是个老手,河里捞上来的鱼简单处理后,便投入锅中,加上少许盐,底下小火慢炖,过后泛起香气,加之薄酒一杯,馋的孙权忍不住挪了挪屁股,“郭从事。”
郭嘉了然,笑眯眯一句打发回去,“仲谋年纪尚小,不便饮酒。仲谋不怪我吧。”
孙权,“我不小了。”
郭嘉,“仲谋不怪我吧。”
孙权,“”
合着就是不给呗。
好在靠岸的时候船夫买了些吃食补充,趁此机会孙权向家中报备,这招先斩后奏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只是去广陵的路多个郭嘉,孙权好似多了个长辈被管教,浑身上下难受。
好在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两人终于到了广陵,一下船孙权便打算找借口离去,郭嘉似乎也不在意,应了几声转而往其他方向去,这倒是引起孙权注意。
按理来说,郭嘉一个谋士,这会往广陵赶,不去见孙策,还能去见谁
这个疑问一直等孙权见到孙策才得解,做兄长的在战场上见到自家弟弟,孙策脸色不佳,当即就要把孙权送回去,孙权好说歹说孙策才松了口,只是要孙权不准乱跑,免得生事。
这话孙权一口应下,谈起军中种种,“今日似乎不出兵”
孙策擦拭手中兵器,回道,“停战十日。”
闻言孙权瞪大眼睛,一旁的周瑜解释道,“广陵那边来了人,说是为百姓请命,你阿兄说不过他。最后答应下来。”
孙策抹不开脸,不太高兴道,“要不是看在他是长公主的人,和阿父有几分交情。谁答应他。”
他嘟囔着,心中盘算起下一轮进攻,此时孙权道,“阿兄,我觉得那个郭奉孝有点问题。”
孙策停下动作,听孙权叙述,“他同我一道来的,却不在军中。阿兄觉得他去了哪里”
自然是去广陵那边汇合,孙策和周瑜对视一眼。平时随处跑无所谓,眼下战时,这郭嘉瞒着他们做什么
孙策在心中给郭嘉记下一笔,对孙权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别瞎操心,待我回头告知阿父,交由阿父做决定。”
话虽如此,叫孙权别瞎操心是不可能的,横竖这会停战,孙权在军中待不住,他知跑去战场孙策肯定不许,于是蹲在码头守株待兔,想抓个郭嘉现行,好回去邀功。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别的,次日孙权便见到了郭嘉,还有个亲自来相送的陌生人,两人不知谈了什么,分道扬镳,郭嘉趁着快船离去。从头到尾就没和孙策的人打过招呼,简直越看越古怪。
他没把这事告诉孙策,直觉告诉他,这郭嘉还会再来。于是又在码头等了些时日,果不其然,几天后的夜里,郭嘉折返,这次还多带了一人。隔着夜色孙权瞧不清面貌,他跟着这两人一道赶赴城内,原先的陌生人亲自开城门相应,说了好些话,瞧上去言语颇为激动。孙权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探听,郭嘉忽然转头,领着那个陌生人将孙权当场拿下。
毕竟寡不敌众,孙权想跑都跑不掉,他被抓着来到郭嘉面前,郭嘉见了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仲谋,既然来都来了,就一道进城吧。”
等人的刘备被左右告知这位孙坚之子,孙策的弟弟,他一时为难,“眼下正值战时,请小友入城”
不太妥当。
郭嘉却笑道,“无妨。”
这哪像请小朋友过家家,更像是被人抓了当人质,孙权顿时急了,高喊道,“郭嘉,你勾结敌军,该当何罪”
郭嘉失笑,“刘玄德可不是敌军,他与你阿父乃是旧识,攀关系说,你还得唤他一句叔。”
谁要认他做叔,孙权咬牙切齿,奈何落到他人手上,反抗不得。
待身后城门大关,郭嘉好似才突然记起,对刘备道,“仲谋突然离去,孙伯符定会挂念,不如派人知会一声,就说仲谋来广陵做客,事后还请他将人接回去。”
这自然是要通知的,只不过这会的知会
张飞和关羽嘀咕,“那孙伯符知道怕不是要气得跳脚。”
关羽没应,只是在心中默念道,那可不。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府邸去,到了太守住处,面对非常不合作的孙权,郭嘉二话没说,直接把人看押起来,免得再生事端。刘备目送气急败坏的孙权,有些犹豫,“是否照顾不周”
郭嘉回道,“照顾再好,这孙仲谋也不会开心。”
所以干脆来个痛快
刘备没有再多言,只是将人领至室内,榻上陈登气息绵长,见刘备领了人来,笑道,“玄德公何须大费周章,登这几日精神大好,无须再服药了。”
刘备上前按住陈登,“府君不必逞强,奉孝先生请了良医来,定能为府君药到病除。”
说罢让开位置,向室内唯一一位陌生人点头示意,“请。”
对方也不多言,上前给陈登看诊后道,“治是能治,只是”
听闻陈登有救,刘备喜不自胜,忙问,“只是如何”
他顿了下,“我学医不精,恐不能对症下药,须慢慢试来,期间难保不会出差错。”
陈登是广陵太守,不巧他是江东人士,眼下两方交战,一个治不好,就是添乱。
此话叫刘备几人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身为病人的陈登下了决定,“生死有命,若是治不好,便是天意如此,与尔等无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自然不会再犹豫。当即开了一剂,煎药后送到陈登面前,待陈登服下后,只觉腹如刀绞,忍不住呕吐起来。
见此情景刘备几人退出门外,张飞听着里头的声音,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病”
这位从江东来的良医回道,“见了不就知道了。”
张飞还真好奇探了一眼,就见仆人捧出的器皿里,一条条白色长虫缠绕,乍一看还没死透,好似在游动。而这些,全是从陈登的肚子里出来的。
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