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漱察觉到周围有人,十分敏锐地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了清风,竹林,明月。
他用灵气感应了一下,也未曾感应到什么。
但是……
卫漱眯了眯眼睛。
“师兄!”窦炤的声音又大了一些,还偏要压制着,免得下面主殿里正交缠在一起的皇帝和妃子听到,“你遮着眼睛我怎么捉妖?!”
卫漱收回视线,垂头往瓦片下面又瞧了一眼,指尖微微动用了一点灵力,将下方的绣花薄被悄悄往两人交缠着的身体遮了遮。
下方的皇帝似乎并没有反应,依旧勤劳地播种着,在他身下的妃子身体身体轻颤了一下,那双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一些,但很快又似乎被浪潮淹没,重新闭上了眼睛。
卫漱松开了手,窦炤立马往下方去看。
什么也没看到,也就是两个交缠在一起亲吻的脑袋,身体被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了,真不知师兄到底在遮掩什么。
她心里腹诽着,眼睛将下方主殿扫了一圈,那梦魔妖找不到踪迹所在,近看这皇帝和妃子身上也并没有入梦魇的迹象。
“师兄,很奇怪啊,她们身上并没有妖气或者魔气,可这皇宫之中,的确这个地方妖气最浓郁,莫非是藏在这下面某个宫女身上?”
窦炤压低了声音对卫漱说道。
对于捉妖这件事,她真的很认真,前世也有经验,所以说起来也是经验老道。
卫漱只当窦炤平日就勤奋有加地钻研这些,并未多想。
“我看过了,那些宫女,太监,侍卫都很正常,何况,他们都守在外面,妖气是从下方主殿里传出来的。”
卫漱靠得很近,窦炤几乎是贴着他胸口的。
所以,师兄说话时,窦炤觉得师兄温柔压低了的嗓音就在自己耳边,热气吹得她耳朵微微发红。
倒不是害羞,她与自己师兄没什么可害羞的,就是有些不太习惯这么近的距离。
窦炤稍稍移开了一些身体,拉开了一些距离,“那依师兄看,这梦魔妖会藏在哪里?”
卫漱见她躲开了一些,也没作声,却是忽然揽着她从屋顶上滚落下去,落到地上窗边,“下主殿看看。”
主殿下方窗户口也是有侍卫守着的,但区区两个侍卫对于窦炤和卫漱来说不是问题。
窦炤见师兄已经将两个侍卫弄昏,便去推窗户,她小心注意着并未用灵力,生怕打草惊蛇。
只是窗户打开的一瞬,在床榻之上辛勤耕作的帝王忽然抬头看了过来,目光直直地看向窦炤。
凡界的帝王看起来很年轻,容颜生得俊美,眼眸锋锐,看过来时一眼就锁住了窦炤。
水灵气息,强烈的水灵气息。
窦炤屏住了呼吸,手指微动,已经做好了抵御的准备。
可那年轻帝王却是对着她轻轻笑了一声,低着头继续用力,并未有更多的反应,窦炤奇怪的同时,又松了口气,她转眼就看到了放在床榻不远处的梳妆台上的铜镜。
那面铜镜看着很是寻常,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铜镜,气息古朴。
像是这样普通的铜镜,都不该出现在皇宫里。
窦炤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越是看,她越是觉得这铜镜不对劲,暗沉沉的,根本不能照出人影,镜子里更是有一些难以似有若无的水灵气息。
她立刻伸手往后去拉师兄,“师兄,这铜镜有问题。”
手抓了个空,窦炤回头去看,却发现哪里还有师兄的影子。
咦,师兄呢?
“青儿,过来。”窦炤正想着,床榻前面却传来女子娇媚入骨的声音,一听便是刚刚行完事。
窦炤还在想青儿是谁,却发现床榻上的年轻帝王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一个懒洋洋地斜倚着床榻的妃子。
那妃子生得极美,身上此时□□ ,上面布满了红痕,她也不在意被人注视着,懒洋洋地往窦炤看过来,对于窦炤不过来还有些不满。
“青儿?!”
窦炤眨了眨眼,想到一件事,低头去看,果然看到自己身上换了一件宫装,她本穿着代表宫里最低阶的粉色宫裙,可如今身上穿的却是一件浅绿色的宫裙,裙子上的绣纹精致许多,倒是和当时领着他们来的苏姑姑类似。
“娘娘,我这就来。”
她入梦了,虽不知是如何入梦的,可她神智是清楚的,那是因为苍龙一族逆鳞龙甲的原因,只是她如今只是神魂在,并无躯壳,竟是没想到也能保持清醒。
梦魔就是引人入梦,在梦中,他就是至高无上的,引导着入梦的人做出他想要让入梦人做的事,以此达成目的,吸食人的精气。
而苍龙一族,那一片脆弱的薄薄的逆鳞却是天生异香,每一只苍龙的异香是不同的,却是同样的能够蛊惑人心,甚至不止是蛊惑人心。
如今就看看这梦魔想做什么,又入的是谁的梦。
窦炤伺候着妃子去了主殿旁边的偏殿内,偏殿里云雾缭绕,有一处浴池,此刻热气腾腾,显然早已备好了的。
妃子轻轻踩入水中,窦炤就在一边撒花瓣,准备给她按摩。
只是,她入水后,窦炤浑身都僵硬了,眼睛都睁大了一些,看着那妃子的一双玉白的腿竟是成了一条龙尾,是青色的带着点黑色的龙尾。
苍龙的尾巴。
妃子趴在水池边,偏着头看蹲在旁边还提着篮子的窦炤,“青儿,你说今日我能怀上子嗣吗?若是怀不上,该如何面对尊者呢?哎……”
窦炤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娘娘说的尊者是谁呢?”
“自然是我苍龙一族如今的族长。”妃子轻笑一声,似乎很是信任窦炤,并不在意与她说这些,她在水里划拉一下水,又泼了点水到窦炤脸上,笑着说道,“青儿也下水罢。”
窦炤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水下了。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她往水底下一看,竟是发现自己的双腿变成了龙尾,挣脱了裙摆。
银白色的龙鳞在摇曳着的烛火下折射出圣洁的光来。
窦炤的脸都吓白了,为什么在妃子的梦里,自己竟能成龙形。
银白龙尾,就是她从前的样子。
“青儿的天赋很好吧?”妃子的手轻轻剐蹭着窦炤的龙尾,声音轻轻的,有些低沉,一时竟是让人分不清雌雄。
“青儿与我交|媾吧?”妃子的龙尾竟是缠了上来。
窦炤惊讶地发现这妃子竟是男子?
可她明明是女子!
“为尊者生下更多的子嗣吧,为苍龙一族做出贡献吧,青儿 ……”妃子柔软的身体交缠了过来。
窦炤一把推开了她,如今若是不知道这一刻被梦魔附身的是妃子的话,那她也就白活了 。
可她是怎么入到这梦里的?
对,是那只铜镜。
“近日来死的那些人都是你做的?”窦炤撑在浴池另一侧,如今还在对方梦里,她没什么力气,只是头脑清楚。
妃子笑眯眯的,神色魅惑,“都是无用的人罢了,活着也没用。”
“你口中的尊者是谁,是苍郁吗?”窦炤又问道,是她上辈子在鬼妖林遇见的长者苍郁吗,他还活着?他还想着繁衍苍龙子嗣?
妃子的笑声更大了一些,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我本是同族,你却联合那些个修道之人来捉我,你对得起苍龙一族吗?你身负扩大族群,恢复族群的使命,不想着帮同族,却要来杀妖取内核?苍龙一族堕成妖是谁的错,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如今诱人入梦,与之交|合,扩大苍龙后裔,难道不是正道之事?”
窦炤脸色白了一瞬,手指都忍不住握紧了,指甲抠进了掌心里。
皇帝必定也是与苍龙族有关,否则梦魔不会选中皇帝的妃子来延续子嗣,梦魔的妖魂加上皇帝的种子……
“乖青儿,不,是乖炤炤,与我一起吧。”妃子对着窦炤伸出了手,一双眼里泛出妖异的光来,像是要将窦炤的魂魄都吸入梦中,再一点一点碾碎,吸收。
上辈子的时候,她挡住贺荆仙君,放走了长者苍郁,如今……
“炤炤!”
窦炤听到一声低沉的呢喃,好似清冷,却又像是烧着沸腾的岩浆,压抑着从喉口挤压出来。
她恍惚了一下,召唤秋水剑的动作一顿。
窦炤抬头一看,竟是看到了贺荆仙君。
‘哗啦——!’一声,是水被破开的声音。
她被贺荆仙君抱出了浴池,浑身的水打湿了他身上的衣服,弄得他身上也都湿透了。
青衫变湿后,上面的血迹也重新泛出血色来,熟悉的鲜血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是她的血。
这梦境竟是如此真实吗?
如今是她的梦,入了她的梦吗?
窦炤仰头看向贺荆仙君,他的样子和从前相比似乎没什么不同,又似乎什么都不一样了,他那双本来清冷漠然的琉璃色的眼睛染上了一成墨色,沉沉的,如深渊如大海,令人更加难以猜透。
一瞬间的心悸与害怕扑面而来 ,那种临死前的惊惧席卷了她。
她怎么会梦到贺荆仙君,怎么会在本体显现的时候梦到他!
窦炤眼神慌乱地往自己下半身看过去,这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下意识的动作。
贺荆的目光垂着,一直落在她身上,却触及到她看都不敢看自己的眼神,顿时心中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尖锥正在一点一点用力地碾压着他的心脏。
“炤炤……”
他张了张口,声音轻的只剩下气音。
窦炤却是浑身都在发毛,她看到自己的龙尾已经恢复成双腿了,但是她视线一转,却看到了对面的妃子被一剑斩成两段的身体。
血淋淋的龙尾,半条在浴池里,半条在岸上,血瞬间蔓延开来,染红了整个浴池。
触目惊心。
窦炤头皮发麻,看着眼前的贺荆仙君就像是看着一只恶鬼一样。
多年再相见的重逢,没有她想象中的平静和宽和,心的深处根本没有那么容易抹平那些。
“炤炤……”贺荆看着窦炤在自己怀里都僵硬了,手腕忍不住收紧了一些,却又不知此时该如何。
抱她,亲她,她还会要么,她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