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需要一座山, 特安部需要一块洞天福地作为成员福利,他们一拍即合。
特安部特事特办,很快就给夏夜批下条子, 让他拥有了老宅背后山丘之后那大山的所有权。同时夏夜也承诺将一块包含灵泉的十亩向阳山地租给特安部使用。
得了山的夏夜就是像是得了肉的狗子一样恨不得将身体拉长了把肉骨头团起来,他拿着证书的当夜就把道场的阵图拿出来又撸了一遍。
送的这个山不在顶顶好的位置,除了高更没别的特色,目前也没看出什么开发风景区的潜力, 还没有直达的公路。
但这一切都不要紧,慢慢改都能改好。
精神体化的夏夜手指一点那座山, 漫天星辰都分出一道光从天降落, 山中一块巨大顽石就出现了一点‘灵’,那块笨拙又巨大的岩石舒展身体,化作一个石人, 在山腰遥遥一拜。
夏夜微微一笑, 他又将手指点在一处枯竭的泉眼上, 堵塞的淤泥自动离开, 清泉上涌,从山顶喷射成雾状。水雾滋润了山林, 仿佛温柔的手洗去了长久奔波的尘埃。待雾气散去,泉眼处冷泉化作有情之水缓缓流淌。
如此还不够,他又引动另一处封锁的灵泉到向阳的一块悬石下方,山体自动裂开一处,露出刚刃一样的岩石层。水从山顶悬石下冲落百米, 瀑布如龙须挂面,又有白色水雾飘忽不定, 如玉带绕着青山。瀑布落处自动凹陷, 变成一个幽深的水潭。
到这, 这地儿才算得上山清水秀,可以一住。
夏夜这一番动作,把这一地生灵又给惊动了。
“他为什么老挑在半夜搞事?”随天雨不明白了,非得选别人要睡的时间点折腾,小孩子每天半夜瞎折腾也不怕长不高?
有那艺高人胆大的连夜去查探,回来面白如纸,打了电话给远方的上司:“化星辰之力点化山石,又牵引灵泉为瀑,只怕我们所有人都小看了这个夏家半妖。”
因为夏夜露出的这一点痕迹,很多人不得不快速调整策略。他们原本打算硬取东南道场,连方案一二三都做好了,就等夏夜什么时候出了古里小镇自投罗网。这会儿一看,点子有点硬,还需要从长计议。
当然,总还是有不信邪的,觉得夏夜又是借助道场控制权的便利改山换水,不是他自己的真实水平。对于这种硬着头皮撞南山的行为,他们表示乐见其成:你们先去探探底,我们马上就来。
夏夜收了阵图,再次回归自己躯壳。他伸一个懒腰,从房间走出来,星罗就在院子里,夏夜并不意外。
点点星光从天空洒下,落在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只是少了圆眼镜的遮掩,夏夜身上多了一层锋利。星罗看着他,抬头看向天空:“以后家中有外人在的时候,还是别离了躯体,不安全。”
夏夜确信自己可以自保,但这时他却笑着说:“我信你不会。”
星罗的嘴角勾起,又用严肃的表情掩饰了:“家中又不只我一人。”
“魔君在这里可还住得惯?”夏夜不知道星罗这种一方势力的主人窝在他这小地方是不是习惯,反正他想到房子里还有个实力强大的妖魔总是不太舒服。
不是怕,就是讨厌这种地盘来了实力相当的对手的感觉。不是说一山不容二虎吗?就是这种感觉。
“我现在已经不是魔君,小夜叫我星罗就行。”
夏夜眉头一跳,假笑道:“那怎么行?您可是活了上千年的长辈。”按寿命算,喊祖爷爷都是喊嫩了。
“妖魔以实力论辈,不讲究这些。”
“妖魔不计较这些,可我却是人,不好不计较。”
星罗看着夏夜,夏夜坦荡回视,一点不畏惧。星罗知道夏夜藏着底牌,这是他可以从容面对外界窥视者的底气。
对着这样的夏夜,他又是欣慰又是遗憾。
若是能早几年夏三君就在的时候就把人捞到自己碗里,如今也不至于这样在院子里相互试探。现在他再说自己对‘花神’血肉绝无贪念,夏夜也只会嗤之以鼻吧?
星罗抛出一物,夏夜接住,发现是一个大苹果,果香浓郁。
“?”夏夜不明所以。
“我手下有一株苹果树,你喜欢,我送你。”星罗看到夏夜,就想着这个人应该穿他买的衣服,吃他做的食物,住他布置的居所,那会让他感觉到由衷的舒畅,仔细想一想,这大概就是所谓‘养崽子’的快乐。
夏夜打了个寒战,他低头啃了一口苹果,果肉崩裂的瞬间有微酸甘甜的果汁喷射出来,在舌尖缭绕,他眼前一亮。
星罗微微一笑:小崽子喜欢,不枉费他特意跑一趟北方收罗。
过了几日,夏夜开始正式上课,星罗丢过来一个老实巴交满头红苹果的苹果树:“喏,苹果树。”
苹果树战战兢兢给夏夜行礼:“大人,我是柰。”
作为一株意外成精的苹果树,柰的心里有无数委屈,它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连个人形都不许化出来。
它在几个月前被星罗找到,然后被喂下一堆宝贝,学会长出各种口味的苹果,如今又转送别人,可以说是毫无‘树权’,现如今居然连人形也不许化了么?嘤嘤嘤。
夏夜给这心声哭得头疼,那头星罗忽然开口:“我要离开几日。”
“哦。”夏夜抬头看看天色,“走就走呗。”
这一副不在意的表情真能把人气死,星罗忍不住伸手点了一下夏夜的眉心:小没良心,这几日都白投喂了。
星罗都想转身就走,然而到底舍不得,还是拿了早早准备的食盒出来。
“这里是我准备好的一个月的食物,每日刷新三次。”
“嗯?”夏夜愣愣地接下黑色漆盒,先不说星罗精心准备一个月食物的心意,就是这个看着普通的食盒也是个难得的宝物。
莫名其妙的,他忽然感觉自己是被含辛茹苦老父亲叮嘱的熊孩子:‘孩子,爸爸要出差三天,饭菜都做好了放冰箱里,你热一热就能吃,哦对了,还有水果和牛奶’。
不是养储备粮吗?怎么还养出感情了呢?
这个瞬间他明白了老农民不给家畜起名字的真谛:一旦变得特别,有了情感联系,还怎么下得去嘴?
这画面夏夜看不明白,他是养出感情了所以想给自己当爸爸?
看不明白就要问,他摘下一个红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咔擦一口:“爸爸?”
爸爸?
这瞬间星罗像是浑身过电,刺激。
他黑着脸,不太想和阎立有这种联系:“你还是喊我哥哥吧。”
几千岁的哥哥?夏夜觉得他不要脸,但是一只手拿着人家精心准备的一个月的食粮,一只手拿着人家找来的苹果,吃人嘴短,硬气不起来,干脆不说话了。
看夏夜装傻,星罗又想戳他脑门:“复苏的东西越来越多,虽然你是道场主人,还是要注意保护自己。最近别离了古里,有事等我回来。信我一次,好么?”
“发生了什么事?”夏夜问他。
“一个神灵所堕落的大妖复苏了,是个很麻烦的家伙。千年前人类和妖魔的战争,一半都和她有关,我与她亦有宿怨。”
星罗匆匆忙忙离开,夏夜登录天师联盟的内部论坛去查,一无所获,看来人类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能让星罗都如临大敌的堕神,到底是谁呢?
用着红莲的精英权限,夏夜查看了有记录的几个堕神,多是小山神河神,且没有复苏的消息。
因为时间充裕,他去看了看别的资料,没想到堕神没有找到,倒是找到了童年小伙伴的被通缉单。
代号白狐,空间能力妖魔,因为盗窃傀儡世家柳家的珍宝被通缉,又因为其能力比较出众,恐怕普通术士招架不住,所以接单对象限制为精英会员。
“精英会员?我就是啊。”
夏夜笑眯眯地点击确认接单。
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天师联盟内部间谍打电话给远方的白狐送去咆哮的问候:“你是怎么得罪那个蛇精病的?他从来不接单,居然为你破了例?”
电话那头的何安沉默不语,大概是上一次吧。
“你快躲起来,回头被永镇雷峰塔别怪我没提醒你。”
何安放下手机,他队友们无法从他的冰块脸上看出什么,便问:“怎么了?难不成老师布置了什么高难度作业?”他们都知道何安还是学生,因此拿这个和他开玩笑。
“不是,”何安微微皱眉,“兔子和我说,天师联盟的红莲接了我的通缉榜单。”
“噗——”对面妹子一口盐汽水喷过来。
何安瞬移到后面避开,嫌弃道:“你好恶心。”
“卧槽,这会儿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红莲欸!”妹子一张嘴,劈里啪啦不换气就是一大通,“三年前刚出来就扫了阎立、北风、疆石三个大妖的场子,回头又掀翻野妖庙、白家祠、千年战场三个副本战场,简直人挡杀人妖挡杀妖,你何德何能,居然能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何安默默看她,心说这就是黑到深处自然粉?说什么人妖不共容,说起红莲却完全是迷妹口吻,红莲不是人?
“哎呀,你放心吧,你又不是杀人放火,红莲又不会善恶不分。最多镇压几年,出来还是一条好汉。”妹子安慰他,只是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实在没有诚意。
呵,迷妹的话能有一句真的?
何安不得不再一次重申:“我没有盗窃任何珍宝,那是栽赃嫁祸。”他没法辩白为什么现场会留有他的痕迹,因他确实去了柳家库房,然而这件事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我们信你没用,要红莲相信你才行。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得罪他的?他神出鬼没找都找不到,你居然还能得罪他?”
何安看着队友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半天无语,这种事还能羡慕?
“有一个在黑网接单的猎人接了红莲的悬赏单,用特殊道具跟上‘手术恶灵’两个月,一直等到红莲来收尾。我因为欠那人两次人情,所以关键时候拉了他一把。”
总结起来就是,他从红莲手里抢怪了。
众队友目瞪口呆:“那个猎人还好吗?”
“还好,我昨天和他通过话。”何安确信。
“我觉得,你还是再和他联系一次吧。”妹子犹豫着开口,其他人赞同点头。
何安觉得没有必要,这个猎人虽然是初出江湖,可是本身是世家嫡系,底牌很多,否则也不会一来就对准红莲,自信爆棚。但是既然队友都觉得有问题,他还是拿出定制的防追踪手机,打过去。
很快电话接通了,那边冒出一个好听的男子的声音:“米西米西,是白狐桑吗?”
“原来还是个东洋人?”何安队友小声低语。
何安面无表情关掉通话键。
“怎么了?”队友关心地问。
“不是他。”
不是他?……等会儿,不是他?!
鸡皮疙瘩从手臂爬上去,如果接电话的不是那个猎人,那岂不是?队伍里的老大哥面露同情,伸手拍拍何安的肩膀:“想开一点,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何安木着脸看天花板,就因为他的天赋能力是空间,又不是强悍的大妖,所以什么锅都往这里甩。
手环叮咚一下,他拿起来,发现是丁丁,最新一条是老师布置的打卡作业。他看了一下截止日期,抿了下嘴唇,变身没有感情的打卡机:他承受了太多不该这个年纪承受的东西。
挂了啊。
遥远的另一边,夏夜把停止通话的智能手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里还散发着热气。
磨砂的玻璃镜外,公司职员在走来走去,可是他们没有一个注意到这边,甚至正常来说会上门送咖啡的秘书都完全想不起这件事。
“就好像被世界删除了。”办公室的主人坐在老板椅上,他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带着面具的人旁若无人地给鱼缸里的鱼喂食。
他的身上,他的办公室都有很多保护的东西,无论是玄学上的还是科学上的。然而这种事时候这些设备却像死了一样。
他大喊过,声音在这个办公室回荡,除了让鱼吓了一跳没有其他任何用处。
办公室的主人舔着嘴唇,他后悔了,做与世无害的二世祖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作死?
喂完鱼的面具人走过来,坐在一边休闲的沙发上,双腿岔开,手肘拄在大腿上,脊背微微弯曲,看起来像是正在聆听的无害的样子。
“来,说说吧。”
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