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用腐臭来形容……妖鬼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变坏, 他变回原本的样子:“来见你之前,还以为会遇上志同道合的朋友,原来不过是人类的走狗。”
白泽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 这种轻飘飘的叫骂在他这里就是微风拂面:“当朋友?你么?”
就差没有指着妖鬼的脸问‘你配么’, 又像是大巴掌扇在对方脸上。白泽看着对方扭曲的脸,语调轻快道:“丧家之犬。”
这次是真的一巴掌扇对方脸上了。
四处早就设好的法阵冲天而起, 淡紫色的能量罩像是一个倒扣的碗盖在他们这块区域。妖鬼当机立断用土遁之术, 白泽并不阻拦。
果然, 不过一秒,妖鬼灰头土脸出现在结界一角, 他没有想到结界连地底都有。
“八嘎!岂库休!”气急败坏的妖鬼骂了一句母语。
白泽侧过身, 一双眼像是狐狸一样弯起:“想杀我吗?来杀我啊。”
这等挑衅的话,稍微有点血性的人听到都不能忍, 妖鬼自然也忍不了。
他的身体暴涨三五倍, 看起来和三层小楼一样高, 几乎要顶到结界。一根犄角从妖鬼额头顶出,而牙齿变得如鲨鱼一样尖锐,五指长利爪,乌黑的指甲, 一看颜色就是剧毒。
“这就是你真实的形态么?我是个尊重对手的人,所以……”
妖魔都喜欢用人类的拟态包装自己, 白泽也是一样。但是现在他也露出了身为妖魔真实的样子。
白泽的身体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皮肤变为灰白色, 而眼睛漆黑,中间眼瞳是淡紫色, 嘴唇暗红发紫, 身上有着符咒一样的妖纹。
说真的, 和妖鬼的毁容不一样,很帅!
“你这个家伙!”妖鬼朝着白泽扑过来,他的拳头携带着足以将汽车压成铁饼的力道,白泽那小得多的手掌却直接接下了,只是因为力道整个人被推后了几步。
“力气增强颇多,身体变大,速度却未降低。”白泽默默记录这个对手的数据。
妖鬼又一记拳头打过来,又重又快,快得带起风。白泽跃起避过,那拳头打在地上,连着冲击力一起在地上砸出直径一米的坑。
妖鬼带着怒气一拳拳打过来,白泽只是闪避而不回应,这更惹怒了妖鬼:“看不起我么?你的傲慢将给你带来死亡!”
被激怒的妖鬼再无保留,他这一拳的速度是之前的三倍,拳头留下了一道道残影,并且携着风云交汇之势重重砸在白泽的身上。
白泽如断线的风筝飞出去,砸在结界上,滑落。他抬起眼,舔了舔嘴角的血:“太轻了,你没有吃饭吗?”
“混账!”妖鬼大骂一声,他再次变化形态,肌肉疯狂膨胀,皮肤变成深绿色,而眼睛是深红色,手和脚膨胀开,指甲变得尖锐,已经不像是人类的手脚,而像是兽类。
但是变化最大的还是妖鬼的脸。妖鬼的五官已经完全变了形,额头像是被人打肿了一样凸起,眼睛的上面又长一对眼。他的嘴角撕裂,一直裂到耳朵边,犬牙突出变长,舌头变得又细又长,在空中一卷一卷,还滴落粘稠的口水。
这些口水落在草地上,都会发出草地被腐蚀的嘶嘶声。
就算白泽不是颜控,看着妖鬼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形态还是愣了两秒,不亏是用自己做实验的男人,下手就是狠。如果魔物都长这样,他可能得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堕魔了。
太辣眼了。
白泽仰头看着比方才还要高大的妖鬼,他已经完全顶到结界,正嚎叫着用力打向结界,而且每一拳都打在同一个地方,那正是结界最薄弱之处。
轻薄的淡紫色结界晃动了一下,然后瞬间碎成了玻璃渣。
“第三形态的妖鬼力量更强,但是依旧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因为过分追求物理攻击,所以降低了法术攻击的能力吗?”白泽一边分析,一边看着妖鬼。
打碎了结界,妖鬼却并不急着离开,或许第三形态的他自信满满,觉得此刻攻守易形了,白泽可追着他打,他也能追着白泽打。
这不是妖鬼异想天开,因为他的下一拳,白泽只是险险躲开,风势甚至在那张灰白的漂亮脸蛋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与此同时,因为妖鬼妖气冲天,已经被很多敏锐的人或者妖魔感知到。若不是这里是白泽的地盘,只怕很多人已经过来看看情况。而那精通测算的,就算不看也知道是什么情况。
在海头市不远的地方,同样被人追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天圣母希音感知到了这变数。
“是我的机会。”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提醒她。
她肉痛地抬手丢出一段锦帛,挡下来犯者一击,自己的房子却急速缩小直接躲进空间缝隙,并且立刻转移消失。
星罗抬手接下原本金光闪烁现在却成了破布的锦帛,他皱起眉头。追赶天圣母一夜,却在最后功亏一篑。若是被她缓过劲儿,再要杀她,比现在还要难几倍。
“莫非是命不该绝?”
这头,妖鬼转向白泽:“你以为我是畏惧你么?我是不屑与你为伍。”他的声音大得像是铜钟,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白泽哈哈大笑,甚至咳嗽了一会儿:“你这般的,只怕也没几个人会和你为伍。”
“肤浅的妖魔,若是能取得长生,永久掌握伟大的权力和财富,谁又会在乎长相?如果能长生不死,如果能享受从未有过的生活,人如何?鬼如何?论起恶毒,人类才是世界首恶。”
自认为掌握了绝对武力的妖鬼停下动作,他开始说理想,讲人生。
或者是逃亡的旅途太孤独,或者是一种自认为曲高和寡的寂寞,妖鬼迫不及待想要和人分享他的心路历程。
白泽从未想过要在这种地方被人灌毒鸡汤,但他也不急于打断妖鬼的倾诉,而是冷静听着。
“鬼怪肆虐,任意剥夺平民的性命,但是那些人啊……那些高层从来不管这些,而神官们只为权贵服务。阻击妖魔是神职者的本职,但是却还要因为服务对象分出三六九等。并无危险的权贵宅邸日夜有人守护,而需要救助的平民在等待中死去,这就是人类!”
“人类已经是世界之恶,无药可救!”妖鬼大叫着指向白泽,“世道如此,你又能如何?为何还不舍弃掉人类?新世界该由我等开创!”
“稍等一下。”白泽笑了一会儿停下来,“不好意思呢,你说的世道,似乎只是你们国家的世道。啊……想一想,这或许是社会主义社会的优势?”
虽然夏国也有很多不作为的术士和趁机争权夺利的术士,但想想覆盖全国,二十四小时接收求助热线的特安部,还有没工资打白工都要行侠仗义的很多民间术士,那种‘全国权贵都烂透,除了绝望还是绝望’的现实在夏国是不存在的。
对着夏国和谐的形势,就算是白泽这种妖魔,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是?
虽然很可怜,但是完全没办法共情啊,制度不一样真是太抱歉了。
才打出去的拳头打回到自己脸上,妖鬼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他对白泽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彻底失望了:“似你这等人类的走狗,想一想都让人觉得悲哀!”
拳头在空气中几乎要摩擦出火花,妖鬼以为这次必然打中白泽,他必死无疑。可是拳头接触到白泽的那一秒,空气里只留下一道残影。
白泽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妖鬼身后,淡紫色的眼瞳嵌在黑色的眼眶中:“自从被某个小鬼差点杀死,这些年我一直很努力在锻炼速度。不如,拿你试试水平?”
妖气在白泽并拢的手掌处形成薄如纸的刀,挥手就在妖鬼身上留下一道无法痊愈的疤痕。
“你的第一错,是有机会离开却不离开,高估了自己。”蔓草疯长如锁链,紧紧捆绑住妖鬼庞大的躯干。
“你的第二错,是给了我机会试探你的能力,低估了我。”又是飞起一刀,直接砍掉妖鬼半个脖子,血没有流出来,头颅却挂在了身上。
白泽的第三刀对准了心脏。
妖鬼终于惊惧,死亡无限逼近。
他没得选择,他的身体在一瞬间炸裂开,每一块碎肉就化作一只小小的蚊子,它们就像是黑雾一样,又急速朝着四面八方逃离。
“他的底牌?”白泽挥手三道妖火追上去。蓝色的妖火化作飞鹰追上逃窜的黑蚊,但到底漏掉一些,这些漏网之鱼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白泽看着深沉的黑夜,眯起眼:“被逃走了吗?”
妖鬼仓皇逃窜,却也只是逃出来一小部分黑蚊,勉强组合成一个心脏和部分血管。
“用了保命的招数,却还是得了这样的下场,难道我要这样死在夏国?”强烈的不甘让妖鬼越发痛苦,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不幸。
“真可怜,被人追得就像是狗。”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兀地出现,接着空间诡异地裂开,一个小小的破旧的庙宇出现在眼前,大门开了,里面坐着一个美如辉夜姬的女人,浑身上下笼在光里。
妖鬼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人,她不似人间应有的美貌仿佛将人带入另一个奇幻的世界。
虽然是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山野,却不像是妖一样浑身妖气,这个女人身上甚至带着一点‘视万物为刍狗’的神性。
妖鬼仿佛回到自己还是神官的时候,那时神灵偶尔还会回应她虔诚的信徒。但是堕落之后,信仰也被污染,他再也没有这种感受,直到现在。
这个人……是谁?夏国的神灵吗?
看着门槛处苟延残喘的妖鬼,女人的嘴唇轻轻勾起,仿佛有着无限的怜悯和慈悲,但是她的眼神是冰冷的。
“可怜的异乡人,你需要帮助吗?”那张红嘴唇吐出蜜露一样充满了诱惑的声音,“只要送出你身上一件不需要的东西,我就能救治你。若是愿意把最宝贵的拿出来,我甚至……让你得偿所愿。”
妖鬼的心脏剧烈跳动,残留的肢体发出人言:“救、救救我,我愿意把最宝贵的东西献给你。”
天圣母微微笑了,她赤着脚,慢慢从神坛走下来,一直走到门边。
她的手温柔地托起那颗心脏,嘴里却说出残酷的语言:“我并不想拯救你,不想拯救任何人。我只想要成为拯救你的恩人,这样也没关系吗?”
“我祈求神灵而未得的,你若给我,我当奉你为主,殿下。”
不知哪里来的乌云遮盖了星辰,如鬼哭的风声从草木中穿过,老和尚的挂珠滚落一地,道长拼命掐算命运的轨迹。
东南方灵感很强的人在梦中有所察觉,皱起眉头。
早已睡熟的夏夜猛地睁开双眼,银白色的眼瞳中有星辰闪烁:“很讨厌的感觉,像是吃到放过期的海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