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在村间小路上行走。
“这样偏僻又独立在繁华之外的村落, 也难为他找得到。”随着时代发展,很多偏远的小村落都整村搬迁了,这样还以氏族作为划分地界依据的古旧村落, 找遍全国也找不到几个了。
“感染者是去了日出国打工的本村人?然后他回到本国,决定回老家发展自己的事业,一传十, 十传百, 先弄出一个妖**, 再慢慢图谋?”夏夜脑洞大开。
村子里几乎没人, 三四户人家才看到一户有人,多是老人看护着孩子,孩子还是人类, 而老人多半已经染上人肉的味道。
夏夜小心走过一家一家,他计算着即将归来的狩猎队会有多少人。
很多房子的被子都是刚翻开的样子,离开的人去哪儿了?思来想去, 既然大半个村子的村民都成了妖鬼,这个村子就和魔窟差不多。这样宗族存在感强烈的地方又讲究集体主义……所以, 是集体狩猎。
“阿姆,妈妈爸爸去哪儿了?”天真的孩子问她的祖母。
“去工作了。”祖母离得远远的, 吃过人的兽知道这是一种猎物, 吃过人的妖知道这是一种食物,她祖母很难抵抗鲜嫩的孩子的肉,所以她离得远远的。
“阿姆,能给我倒一杯水吗?”
“快睡, 明天再喝。”祖母舔着嘴角, 态度强硬地拒绝。
孩子不再说什么, 她缩进被子里, 一动不动。
一会儿,孩子祖母觉得孩子睡着了,她离开小房间,一路抹着自己满是皱褶的脖子,眼神呆滞,嘴里喃喃自语:“好香,好嫩。”
夏夜将视线转移到房子里,那个孩子没有睡着,她很清醒。
这个孩子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她抱紧了自己,默默流泪:“我的家人,好像变成了鬼。”
这时村口方向传来动静,那声音在这个死寂的村子异常明显。
狩猎队回来了,他们扛着几个大麻袋,好像满载而归的猎户。里面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轻轻松松就提起几百斤重的东西,脚步轻快。
“今天的货物很新鲜。”男人笑着说,“村里每个人都能吃上一口。”
“那可好,我都馋了好久了。哥,耳朵留给我,我喜欢咬脆骨,白煮了沾醋吃。”
一行人说说笑笑,商量着怎么分割今日的成果。家里留守的老人们一个个走出来,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人类的表情,更像是野兽。
“娘,孩子怎么样?”男人问他母亲,他朝着房子看,深深呼吸。
“你别让我看了,我想吃,回头忍不住。”
家里祖母没好气地说着,又抱怨道:“为什么非要留下孩子?真是麻烦。”
“明哥说,孩子要上学,不能引起外面那些人的注意。外头啊,呵,狗崽子多着呢。没看我们找点吃的,都得跑好几里路专门逮落单的外乡人吗?”
儿子这么说,她也就不抱怨了,只是表情还是不好。
狩猎队的人没有立刻开吃,他们中有一个领头,享受分配权力。
“把东西搬回到地窖里,饿两天,排空了脏东西刷洗干净再吃。我们是文明人,得有文明人的吃法。”
“都听您的,明哥。”
人群中这个相貌普通的年轻人一发话,所有人都听从了。他们把麻布袋搬到这人家里,在废弃灶台的下面,有通向地下室的门,因为经常有人出入,把手都被磨得发亮。
别人忙碌的时候,人群里最高大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开会,但为首的还是那个瘦弱又普通的青年。
“这几日有狗崽子转悠,好像在查失踪的人。他们鼻子灵,手里又有很多仪器,明哥,我们是不是走远一点?”
“远了有监控。”另一人接口道,“那玩意儿就是外头的眼睛,到处都是。我前儿才借着出门打散工的便利打坏了几个,今天又修好了,看来这法子不行,不好搞。”
“不好搞也得搞,不然饿死?”还有个高壮青年没好气地拍桌子。
“那你搞嘛,你去你去。”
“够了,吵什么吵?”眼见着两边要吵起来,瘦弱青年抬起头,两边都没了声音。
他们中年龄最小的一个瞥了一眼众人,嘀咕着:“搁四十年前,拐个人多容易的事情?咱们村都是拐来的媳妇。还是没遇上好时候。”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怀念祖父辈可以买媳妇的好日子。若是那会儿,失踪个把人根本没人在意。
张立明抖了抖烟灰:“先去公园里找找,有流浪的,先对付着。我看看,能不能在镇里发展几个自己人。上头有人打掩护,方便我们干活。”
回国那么久,差不多也是时候开始扩张了。
“好,其实我早盯上几个,瘦是瘦点,不过我喜欢吃瘦肉。”
“我喜欢大腿肉,最好是那种长期运动的,咬起来连筋带骨,有嚼劲。”
见两边已经忘记了冲突一心想着吃肉,张立明轻哼了一声。
他是个很讲究的人,他不像是村里人那么随便,只要能吃,脏的臭的都往嘴里塞。
他喜欢吃还没长开的孩子,肉嫩,还没有腥臊味。如果没有孩子,他会退而求其次,找干净的少男少女,口感更好。而流浪汉是他最不喜欢的,搞不好还有病。
若非孤儿院的保护过于严密,那些孤儿倒是不错的目标,可惜了。
国家还是乱一些好,不乱,不好浑水摸鱼。
先忍着,等拿下这几个地方,这边就是他的养殖场,想吃什么都有。
做猎人,得有耐心。张立明若有所思地吸着烟。
开了会,大家就散开了,各自回家。
为了应付别人,他们白天还是要照常工作,虽然他们大部分人不再将土地和工作看得重要。
张立明躺在床上,他睁大眼睛,看着窗外月亮。
妖鬼不需要睡眠,妖鬼是人类中的进化者,各方面都优于人类。他们将是未来世界的主宰,张立明从未怀疑这一点。
一朵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乌云挡住月亮,天一下暗了一些,有些甜的香味不知道从哪里飘来。
这是什么味道?
张立明的眼皮抖动了一下,他觉得很困,脑子变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什么事不对,然而香甜的气息却一直引着他往黑暗中堕去。
张家村更加安静了,所有人都睡着,月亮也不见了踪迹。
白色的丝线在地上爬行,那玩意儿好像是蜘蛛网,却是有自己想法的蜘蛛网。丝线爬过水沟,爬过乱石,爬过斑驳的墙壁,顺着窗缝爬进卧室里。
线的一头扎入皮肉里,猎物抖动了一下,脸上露出陶醉的笑容。
丝线一圈一圈将沉睡中的怪物们包裹起来,它极有耐心,就像是春蚕吐丝一样仔细又严谨。
“他叫张立明?”系统吞吞吐吐。
“所以?”如今完全是虫族样子的夏夜侧过头看它。脸还是很好看的,就是表面覆盖了一层类似盔甲的外骨骼,背后三对蜻蜓一样的翅膀,还有一卷一卷长长的蝎尾,真是诡异又华丽。
但是最诡异的还是他的身边就躺着他的‘身体’,没错,夏夜如今是纯精神体状态。
人类的躯壳对夏夜是一种束缚,精神体的他才是真实的模样。
不过就算是精神体也是被世界意识压制的状态。
系统不说话,它乖乖巧巧蹲在夏夜肩膀上。连剧情里一个让主角团差点全军覆没的boss都是说死就死,这还是被压制状态?
不好惹还是宿主不好惹。
“宿主,那个丝是什么?”系统没话找话。
夏夜把手伸出来,手心的位置白丝仿佛有生命的在扭动。这东西看着细如蛛丝,其实非常坚韧,而且火烧不化,毒浇不腐。
“是我的攻击手段之一,其实很鸡肋,必须敌人无抵抗状态才好用。”
“捆绑play?”说完之后系统给了自己一嘴巴,“我乱说的。”
“这是王虫才会分泌的一种丝线,自带麻醉用的甜香,注入体内后会软化掉身体组织使其变成易于被吸食的液体,通常用于捆绑储存猎物和食物保鲜,多数是为养育幼崽准备的。不过我不是完整的王虫,所以无法孕育幼崽,倒是这个功能还保留着。”
王虫状态的夏夜显得很冷酷,也不和系统瞎扯说笑,而是正经科普。
系统也不敢和这个状态的夏夜乱说笑,总觉得一句话说错就会没命的样子。
“那个,宿主,你这个族群的王虫是雌性?”系统小心问,虫族大部分王虫都是雌性,但偶尔也会有例外。
“有一个雌性王虫,和几个雄性王虫。雌性王虫会吃掉□□过的雄虫补充能量生孩子,所以雄虫需要多一点。如果雌性王虫死亡,其中一个雄性王虫会改变性别成为新女王。但是我是改造体,没有这种性别转换的功能。”
系统:……
即是说,一妻多夫制度,螳螂食夫传统,妻子死掉,一个丈夫立马登台变新的妻子?
虫族真乱。
夏夜是在天亮之后才离开张家村,他捂着头,一副宿醉之后的糟糕状态。人类的身体真是太弱了,才精神离体那么一会儿,居然这么不舒服。
“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否则你还想留下来过年?”夏夜没好气地说。
这一刻,系统突然想念虫族状态的宿主,那么男神,一本正经不搞笑。
“我已经解开麻袋的封口,过不久被掳来的人就会清醒,但凡他们有点脑子都知道报警。”夏夜揉着太阳穴,“麻烦的是那些没有被转化的孩子,但是这是政府的责任,他们总会安置好的。”
这要什么事都让他这个不幸路过的无辜路人搞定,还要政府干什么?
夏夜说的没错,他离开不久,一个年轻女孩就苏醒过来。当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麻布口袋里,并且浑身酸痛,自然是惊恐万分,吓得都说不出话。
好不容易,力气才像是回到身体里,她连滚带爬爬出去,结果看到地上一个个歪歪扭扭的麻布袋子,都解开了,一个个人头出现在袋子口。
她张大眼睛,好半天才有一声尖叫:“啊!啊——”
她这一叫,把所有人都叫醒了,两男三女,都是年轻人,看穿着打扮像是来游玩的游客。这五人面面相觑,他们身上的私人物品和智能手环都已经不见了。
“不怕,”一个女孩给自己鼓气,“我的智能手环是最新款的,一旦感觉不到我的脉搏跳动,超过三秒就会自动报警。我们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合用的武器。”
他们在边上找了一会儿,找到两个板砖和一个木棍。
手里拿着武器,心里稍稍有了底气,一人说:“这里好像是地下室,门没锁,我们先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大家小声一点。”
“应、应该没有人吧?”第一个醒过来的女孩抓着木棍颤抖,眼睛小心观察四周,“我刚刚那么大声,也没有任何反应,搞不好根本没人看守。”
这五个年轻人相互打气,然后小心从地下室爬出来,背靠着背小心地一步步朝有光的地方走。
“欸,好像真的没有人。”
转悠一圈,每个房间看一遍,屋子里没有人,空荡荡的。
他们看出来,这是附近的一个村庄的自建二层小楼,有些年头了。几个年轻人隔着院子的花窗看外面,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鸡鸣犬吠的正常乡村的声音。
这要不是房子有使用痕迹,他们都怀疑这里是废弃的村子。
“他们拐我们做什么?”几个人百思不得其解,“拐年轻姑娘还有可能,可是我们……压寨相公?”
要不是气氛紧张,大家差点被逗乐:“我觉得这像是什么恶作剧,否则他又是解开麻布口袋,又是开了地下室的门,做什么?再说,这里连个看守的都没有。”
“不管是什么,咱们出去看一看。”
几个年轻人换了手上的武器,拿起锄头、砍刀和铁铲,小心翼翼朝外面走。
然而这个村子竟也空无一人,他们走了很久,一个人都没有,偏偏家家户户开着大门。
“不对,”一人指着地上不明显的痕迹,“这是什么重物拖过的痕迹,你们看那些也是。”
不说没注意,一说大家都吃了一惊,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有这种拖曳的痕迹。
这几个年轻人也是傻大胆,加上这种时候又没有智能手环联络外界,只能先随着路线去看看情况。
他们一路走到村口的位置,一个奇怪的,让人难以理解的大树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棵巨大的树,树冠像是一朵绿色的云,偏偏这会儿枝头挂下一颗颗椭圆形的巨大的白色棉被一样的东西,只用一根细细的丝挂着,在风中摇摆。
而树脚下,摆着一个个半人高的深褐色罐子,摆了一地。
“晒棉被?晒酒坛?”城里来的年轻人没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象,“真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