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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狂徒
    姜雍容良久才眨了眨眼。



    从风长天这个角度看下去, 她的睫毛微翘,根根分明,眸子如猫儿睁圆了的瞳孔, 似琥珀般半透明。



    那种痒痒的、又是舒服又是难受的感觉又来了。



    答案好像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忍不想凑近一点, 再凑近一点。



    就在他的唇快碰到她的时候, 姜雍容开口道:“妾身有一事不明, 还请陛下指教。”



    这时候还称“妾身”,她当然是故意煞风景。但风长天好像给她煞惯了,半点没受影响, 头又低了一些,姜雍容已经感觉得到他的鼻息轻触在自己的脸颊肌肤上, 微微温热。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便有些沙哑:“你问。”



    姜雍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迫使自己抬起头,视线迎上他的眸子,不避不让, 清晰地问道:“陛下练的是童子功, 真的能近女色么?”



    童子功是风长天的逆鳞和要害,根据以往经验, 往往能达到一种触之即退的效果。



    但这一次竟然失效了。



    风长天不仅没有炸毛, 反而离她更近了一些, 近到息息相闻的程度。



    “你说得对, 我得试一下,”他的眸子颜色十分暗沉, 眼神灼热, “总不能被那姓萤的给骗了……”



    姜雍容:“!”



    不, 我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方才的搜索,小巷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但并不代表下一瞬不会有人来。



    姜雍容这辈子都没想自己会在光天化日被一个男堵在墙角做此这等事,她的脸红得快要滴下血来:“陛下!”



    这两个字似怒似嗔,听在风长天的耳朵里似乎带着上一丝撒娇般的意味,他一把搂住的她的腰,将她揽进怀里。



    即使是隔着冬天的大毛及裳,姜雍容也感觉得到他手上的灼热。



    这样的温度仿佛直接透进了她的心里,她的心跳一时间快得不受控制,心砰砰作响,耳朵里都是轰鸣。



    眼睛再也不受任何压迫,它虚弱地合了起来。



    小巷的墙角便仿佛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小小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空气升温,散发着让人迷乱的香甜气息。



    “大胆狂徒,放开阿容!”



    就在这时,姜雍容听到了一声大喝,紧跟着是一道奇异的响动,那是上好的牛筋弓弦被拉动的声音。



    姜雍容猛然睁开了眼睛。



    在两丈开外的距离,一支漆黑的玄铁箭尖映入姜雍容的视线,然后是朱红描金的长弓,再然后是握弓的那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



    最后是一张温玉般端雅的脸,束赤金冠,手腕上束着朱红箭袖,手指已经是松弦之势。



    荣王。



    “王爷不要——”



    姜雍容高声叫,底下半句“这是陛下”却没有机会再说出口,风长天的唇吻住了她。



    他宽厚的臂膀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怀中,高大的背影将她挡得风雨不透,像是水一样包裹着她。



    天空中轻盈飞舞的雪花停顿了,每一片都悬在半空,不上,也不下,将世界凝固成一个温柔而清甜的梦境。



    “嗡”地一声轻响后,一支漆黑的箭矢离弦而出,它刺穿空气与雪花,在姜雍容眼中以一个慢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向风长天射来。



    姜雍容睁大了眼睛。



    在这极混乱又极短暂的时间里,只想到一件事——还好,风长天神功在身,刀枪不入。



    然而下一瞬,她明显感觉到风长天的身体颤动了一下,还有一声箭矢穿破铠甲的声音。



    她急欲推开风长天,风长天却没有松开她,头埋得更深了一些,加深这个吻。



    姜雍容忍不住咬了他一口,这都什么时候了!



    风长天终于抬起了头,然后皱了皱眉,活动活动手臂,感觉背上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手伸到后头抓住那东西,一拔。



    那是一支漆黑的羽箭,箭尖乃是玄铁所制,此时箭尖上带着殷红鲜血,正往下滴。



    “卧槽,”风长天骂了一声,“还真他妈疼!”



    “………………”姜雍容完全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



    荣王的弓重新拉满,这一次一连扣了三支箭。



    “王爷快住手!”姜雍容喝道,“这是陛下!”



    荣王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冷冷道:“阿容你糊涂了,陛下怎么可能是光天化日欺凌女子的狂徒?你过来,待我为民除害之后,送你回家。”



    风长天气笑了:“你瞎啊?你不是那荣王风长律么?”



    作为近支宗室中身份最高的王爷,在他的登基大典上,荣王的位次就在姜原之侧,冠带之奢华,服饰之花哨,让风长天叹为观止,其值钱程度给风长天留下了深刻印象。



    姜雍容的眸子冷下来,心也冷下来。



    但脑子却因此而益发冷静,清晰得出奇。



    ——荣王想杀了风长天。



    风长天一死,他就是风家皇室中最合适的皇帝。



    而此时风长天只身在此,巷中又全是他的亲信,只要再来一箭,他就能踏上向往已久的龙椅了。



    姜雍容踏上一步。



    荣王冷冷的眼睛中有了一丝暖意。



    他知道阿容一直是最聪明的女人,她一定会选择最适合她的人。



    但姜雍容只踏了一步,她站在了风长天的身前,张开了双臂,将风长天挡在身后。



    这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荣王的脸色变了:“阿容!”



    风长天的脸色也变了。



    变得有点奇怪,有点疑惑。



    他难得认真地动用了一下大脑,思索了一下二十五年来的过往,然后确认,这是生平头一遭,有人将他护在身后。



    她明明这么纤细,这么轻盈,好像轻轻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点倒,却在保护他。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我说,你还是到我后面好一点。”他悄悄凑到她的耳边,道。



    姜雍容却问:“陛下这几天为什么没有去清凉殿?”



    风长天:“……”



    他没出声,不单是因为他不想回答,更是因为她为了不让别人听见,和他一样对准了他的耳边。



    她的气息触到他的耳坠上,于是那小块肌肤像是酥化了,让他说不出话来。



    “几天?”姜雍容问。



    “嗯?”



    “亲一下,功力会失去几天?”



    风长天震惊看着她:“…………………………”



    “几天?”她盯着他的眼睛,追问,“两天?三天?”



    风长天一脸郁卒,是抬不起头做人的表情,把眼一闭,挤出两个字:“……三天。”



    姜雍容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早该发现的。



    那天他甚至没有上树练功,而且明明重重踹过腊梅树一脚,腊梅树居然完好无损。



    如此异常,她居然没有太在意。



    只是……明明知道会这样,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姜雍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一瞪带着点恼,带着点埋怨,风长天无端觉得像是有只小手在心尖尖上捏了一下,忍不住嘿嘿一笑:“我以为那是个意外。”



    “但是现在你知道了。”如果换一个时间与情景,姜雍容会长长地松一口气。这意味着她安全了。



    但现在箭尖正指在前方,荣王的手微微颤抖,显然正在挣扎。



    她知道荣王喜欢她,一直喜欢她。



    但喜欢这个东西并没有几两重,跟皇位比起来,更是一文不值。



    “阿容,你快过来!我不想伤害你!”荣王道,“你莫要为这狂徒枉送了性命!”



    “是的,王爷,我若是死了,姜家会不会原谅你,我们两说,我二哥和肯定从此不再是朋友了。你要想清楚。”姜雍容说完,低声向风长天道,“我护你回林鸣的院子,你从后门离开,过三条街之后便是文林的宅子,你只要找到他便安全了。”



    荣王定是来找她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风长天,一定没有周全的计划。



    而文林虽然脾气又臭又硬且十分啰嗦,但风长天是风家的皇帝,文林会豁出性命保护他。



    实际上,一旦进了文府,他便不可能再是荣王口中的狂徒了。



    “那你呢?”风长天问。



    姜雍容微微一笑,雪花飞舞之中,她的笑容看起来皎洁如初升之月,她道:“陛下有所不知,荣王恋慕妾身,不会下杀手的。”



    “哦。”风长天短促地应了一下,声音凉凉的,忽然抬起手,将姜雍容推到了一边。



    这一推的力气并不大,刚好够将姜雍容推出箭矢的范围。姜雍容踉跪后退几步才站稳,然后就见风长天向着荣王冲了过去。



    在他推开姜雍容的那一刹那,荣王的箭就已经离弦。



    风长天等于是迎着箭冲上去。



    “风长天!”



    姜雍容尖声叫。



    声音仿佛消失在了雪花中,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很静谧,她看见风长天就地一滚躲过第一支箭,一个翻身躲过第二支箭,第三支箭已经到了面前,他的头一偏,张嘴咬住了箭身。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但这只是暂时的。荣王又是三箭连射,他的随从们也没闲着,一面展开包围之势,一面也将箭尖对准了风长天。



    姜雍容没有再看下去,返身跑进林鸣的院子,无视那块留有圣旨的门板,闯了进去。



    林鸣正在院中,显然在倾听巷外的动静,姜雍容的到来显然出乎他的意料,“娘娘……”



    姜雍容道:“林大人,你便是这样当羽林卫的吗?”



    林鸣苦笑一下:“臣并非武人,就算出去也无力回天,只不过是送死而已。”



    “你能救陛下,而且不必拼命。”姜雍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照我的话去做,我送你一场救驾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