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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三郎第一次坐马车回家。
还是蹭的学士的马车, 不算很大,坐在里面,两个大男人腿挤着腿, 颇为憋屈。
路上, 学士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突然道:“听说之前工部尚书想招你入赘?”
施傅兴一顿, 斟酌片刻:“大人说的工部尚书, 可是一个身高七尺,体格有些瘦弱的老丈?”
学士严肃的老脸带了些笑意:“是他, 游.街当天榜下捉婿, 可能也只有他了。”
“……”
抿了抿唇, 施傅兴不知学士为何问起这件事情,听对方的语气,仿佛和那位工部尚书很熟稔:“承蒙那位老丈厚爱, 不过下官已有家世, 便拒绝了。”
“呵呵, 年轻人啊,还是太年轻。”
学士捋了捋胡子, 似是而非说了一句话。
马车驶进小巷,因巷子太窄,只能在巷口停下。
等到了家, 施傅兴才知道学士此行是为了谈“生意”, 倒是有点儿新奇。
更新奇的是,他家娘子仿佛一点儿也不惊讶, 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接待了翰林院的学士:“不知大人想谈什么生意?”
学士见到邬颜的长相, 想起方才马车上施傅兴的话, 自觉有些理解:“施夫人做的便当, 不知道有没有兴趣长期供给我们翰林院?”
邬颜嘴角翘起来,她的计划果然成功了。
两人你来我往,棋布错峙,最后总算达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
临走时,学士拍了拍出门相送的施傅兴的肩膀:“你做的没有错,年轻人切勿想着一步登天,懂得守住本心,明日本官进宫,蹴鞠赛的颂文记得提前给我。”
施傅兴为之一精神,深深鞠了一长躬:“多谢大人,明日下官便将颂文给您!”
送走学士,施傅兴回到小院。
方才他们是在前院谈的生意,邬颜在外人外面,一副运筹帷幄,让人信服的淡雅气质,这会儿人走了,原形毕露,高兴到像个小孩子似的,在院子里蹦蹦跳跳。
施傅兴好笑,满心的敬佩瞬间消散:“有这么开心吗?”
邬颜听闻声音,回过头,看见是他后,突然跑上前跳到他的身上,搂住他的脖子:“谢谢夫君,开心!颜儿非常开心!”
盒饭可是方便又有营养的饭菜,翰林院只是第一步,打出名气后,不愁其他“集体”不会找上门来。
施傅兴被女人的重量坠的弯了弯腰,腰间肌肉绷紧,闻言好奇:“你们打算做什么,这种便当盒饭需要好几道饭菜,不会亏损吗?”
“盒饭的受众群体本身就不是富人,而且看着丰盛,其实成本并不高,都是大锅菜。”邬颜解释。
“哎呀!”
倏尔,她想起一件事情,赶紧松开施傅兴,“不行不行,我得去把确定下来的糕点送到南蓉那儿,过几天糕点铺子就要开业!”
施傅兴蹙眉将人拉回来:“不是已经教会安儿了吗,让她去准备。”
邬颜摇摇头,有些焦虑:“安儿还不熟练,我不放心。”
施傅兴不认同:“这几日安儿说,你经常在厨房一待待一天,是真的?”
“也不算待一天吧……”邬颜嘟着嘴小声反驳。
闻言,施傅兴眉头皱的恨不得夹死小飞虫,过了会儿,他忽然叹了口气,伸手将女人拥入怀中:“为夫记得,你说过想当官夫人,如今为夫已经做官,虽然俸禄有些低,但相信我,会越来越好的。”
“所以…颜娘你,可以不用这样累……”
男人的吻落到耳边,话语里的叹息和心疼让邬颜为之一怔。
但她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话而愣住,而是因为自己。
对啊,想当初来到这个时代,她的目的就是混吃等死,后来发现以一种低生活水平方式混吃等死,活的非常不舒服,她便想要当个咸鱼官夫人。
然而,好像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上辈子的生活状态——那种她曾经觉得自己会痛恨的生活方式。
可她真的痛恨吗?
邬颜在心里反问自己,事实上,这些天的她并没有难过,相反,她忙碌的充实又快乐。
这一刻,邬颜突然惊讶地发现,她讨厌的并不是“忙碌”。
不过施傅兴的话倒是让她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为想做的事情忙碌可以,但如今她并没有迫切的理由,不需要过度压榨自己。
思及此,邬颜改变主意,对着施傅兴甜甜一笑:“颜儿觉得夫君说的有道理,正是因为安儿不熟练,才应该让她练习,我决定休息几天,正好殷公子那儿最近得到一匹好马儿,过几日便去瞧瞧吧!”
施傅兴:“……”
几天后,京城颜色早餐店推出一款三菜盒饭,瞬间点燃了百姓的热情。
这个盒饭方便又美味,而且还能自个儿挑选炒菜,两荤一素,或者三荤、三素,前者贵三个铜板,后者则便宜两个铜板。但更多的人会选择两荤一素,因为店家说了,有荤有素才是最健康的饮食。
不过只在中午的时候售卖,这不,有人不信邪,非要一大早跑去买早膳,结果被颜色早餐店的小厮拒绝,对方笑容亲切地致歉:“不好意思,这位老爷,咱们的盒饭要到晌午才开始售卖。”
那人不高兴了,指着一堆做好的盒饭道:“不是已经做了吗,为什么不卖给我!”
“啊,您说那些啊。”小厮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些与有荣焉,想当初他还对东家的决策有所怀疑,认为两个女人做不出什么,结果现在就被打脸了。
但他打得开心,卖的多,他们这些小厮也能拿到更多的“提成”:“客官您有所不知,这些都是送去翰林院,给官老爷们吃的!”
“什么?给官老爷?”
“没错,官老爷忙着差事,为皇上办事,为天下百姓办事,每天吃不上一口热乎饭,这不,我们每天中午给他们送盒饭,官老爷只需要出点儿小钱,我们东家说这叫什么,合作共赢!”
那人无功而返,郁闷地穿过街道,不远处的路边,一个大人正牵着一个七八岁孩童的手,以防对方走丢。
他走过去:“太子殿下,他们说要等到晌午才卖那个叫做盒饭的吃食。”
高大的黑衣男子皱起眉头,他倒是没有想吃的念头,主要是七弟......
果不其然,殷七听到后,小脸气得涨红,当即要去找茬:“他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拒绝我,小心本宫让人把铺子砸掉!“
闻言,太子沉下脸:“七弟!”
他倒是不知何时,七弟竟然养成这种动不动砸人店铺的性格,看来是让老三给带坏了!
殷七激动之余,不小心把自己的本性暴露出来,被太子凶了后,吓得立刻缩了缩脖子:“额,大哥,弟弟说笑呢。”
太子拿着手指指他:“你呀!”
“嘿嘿嘿,”殷七吐了吐舌头,见好就收,“太…大哥别生气,我们不是还要去陆大人家吗。“
“说好去之前你要给我买吃的,盒饭吃不成......那这个蛋糕可行了吧!”
一会儿看不到,殷七就像脱缰的野马,跑进早餐店旁边的糕点铺子,这也是新开的铺子,刚开不到半月,就成为京城女人和小孩们最爱逛的地方:“给我两个,不,五个小蛋糕!”
太子俊朗的脸上露出无奈:“七弟,切勿随意乱跑!”
......
陆家。
施傅兴收到陆家请帖,说是他们老爷病好,得知施傅兴已经金榜题名,且入了翰林院,特意邀他过去关问一番。
夫妻二人便带着拜礼上门,管家领着进了大门,穿过长路来到正堂。
彼时,陆父陆母正坐在上位,陆南蓉和钱廊也在,看见他们进来,热情地起身招呼:“施兄施娘子来了。”
“邬姐姐!”
陆南蓉跑到邬颜身边,脸上的喜悦掩饰不住,陆母看到后,眸光闪了闪,倒是更加相信了管家带回来的那些消息。
看来的确是自己多想了。
她将目光移到邬颜身上,随即有些被惊艳到。
邬颜今天穿了一身水袖长衣,淡绿色充满春天的气息,和街上那些红红粉粉区别开来,因为不显眼,恰好让人将视线落到女人的脸上,而她那张脸,却是足够美丽动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比自己女儿漂亮。
陆母不是一个心思狭隘之人,她懂得大局,否则也不会在丈夫赴任后,独自留在京城照顾家中二老,陆南蓉的本领,大约都是受其耳濡目染。
简单聊了几句,陆夫人带着邬颜和陆南蓉去后院赏花,将地方留给几个男人。
这四年来的书信交流,即便没有师徒之名,也让两人仿若收徒,施傅兴将这段时间的经历向陆父托出,末了,得知对方并不在京城,他也没有表现出被欺骗羞辱的怨恨。
不卑不亢,和之前的样子相比,更加成熟了。
看的陆父暗自点头,越发满意。
“听南蓉说,你对谢老的文章很推崇,呵呵,实话不瞒,老夫这次出门便是与他见面。”
闻言,施傅兴惊讶地抬起头,露出他来到这里后第一个明显的表情:“大人的意思是,谢老在京城?!”
施傅兴隐隐有些激动,胸膛里怦怦跳跃的,是他一颗曾经孺慕的心,可以说,他之所以喜欢读书,和谢老有很大的关系。
“嗯,他现在暂时窝在南山山院那个小地方,若是想去,老夫可以给你写一封信。”
如此,施傅兴真的不知该如何感谢,只能深深鞠了一躬:“多谢陆大人。”
刚直起身子,那边太子和七皇子便来了。
两人在正厅遇上,施傅兴曾经在保和殿见过一次太子,只不过当时低着头没有看清楚,此刻,看到他和殷七相似的容貌,隐隐有些猜测。
身后,陆大人起身,恭敬道:“太子殿下,七皇子。”
“陆大人免礼。”太子亲自上前将人扶起,然后看向落后一步行礼的施傅兴,笑道,“这就是负责这次蹴鞠赛颂词的翰林院编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