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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人生如此艰难
    这一日,船队停在一个名叫上泱的水边小城,连续几天不是睡船上就是睡帐篷,原想着今日可以睡在屋里,白景源期待了老半天,结果那俩老头愣是缠着他聊到半夜,直到他祭出装睡大招,这才得以脱身。



    想着明日天不见亮又要启程,他就超想哭一场!



    实在是太难了啊!



    这俩老头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明知他这人固执,不可能接受他们的“推销”,还是天天都来,一来就是一天,不论在哪,只要他们在,他就得规规矩矩的跪坐,连手都不敢乱摆。



    老天呐!他还是个孩子啊!万一长不高,怪谁呢?



    毕竟这个,遗传占一定因素,后天环境也有很大影响啊!



    “呼~”



    白景源俩眼呆滞长舒口气,伸直跪得没知觉的腿,先毫无形象的坐了半晌,才仰头躺了下去。



    光滑的苇席铺在厚厚的草垫上,整齐的龟甲席花摸起来微微硌手。



    被这俩老头整得,他最近都有点恨这个世界了。



    “我要坐会儿。”



    有气无力的吩咐完,侍者立刻上前将他抱到卧榻边的躺椅上,抖开一床薄丝被,像往常那样盖在他身上。



    白景源舒服的半躺着,愣愣的看着不远处帐子上精美的花纹,脑子放空,感觉这一刻真是这一整天里最幸福的时刻。



    也是可怜,好不容易让木匠给他造出合心意的椅子,却不敢光明正大的坐。



    在这个礼仪与家具紧密捆绑的年代,别说在躺椅上葛优躺了,就是坐姿不正都会挨喷,他现在连一天吃三顿都不敢,自是没那么头铁,胆敢挑战这个全世界都遵从的规则。



    大概在那些“君子”眼里,只有这样痛苦的生活方式,才配得上他们高洁的品格吧!



    自古就是这样,得来不容易的,才会格外珍惜。



    “昔年鲁灵公擅弈,自以为棋艺盖世,难免骄狂,便让人寻访棋艺高超之人想要一一战胜。



    “其他人慑于鲁灵公威势,不敢赢他,棋迷子应诏入曲池,却连赢鲁灵公十三局!



    “鲁灵公颜面大失,便在某日私下会见时,箕踞(jījù)待之,结果棋迷子当场气得用拐杖打他小腿,还说‘吾已年过七旬,本该是随心所欲的年纪,还能坚持不逾矩,千里迢迢应诏来王都陪你下棋,结果你现在不过而立之年,就不坚守礼仪,你这样的人,老而不死是为贼!老夫不屑与你说话!这就要回家去,这辈子不到黄泉绝不见你了!’



    “棋迷子负气返乡,没过多久就郁郁而亡,因为这件事,鲁灵公很快就因德不配位被臣子们撵下王座,这才有了鲁景公继位,以及接下来五十年的景明之治……”



    鹿儿站在一边,幽幽说起这段历史,意有所指。



    白景源麻木的躺着,薄被下的手死死握住躺椅扶手,许久才咬咬牙站了起来,笑道:



    “把这东西拿下去烧了吧!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贪图舒适,的确不是君子之道。”



    鹿儿立刻叫人来,把这椅子搬了下去。



    看着他一脸的“孺子可教”,白景源有点委屈,又有点难过,内心深处,还隐隐有点害怕。



    随着时间推移,他原本的三观,还有生活习惯,会不会慢慢消磨?直到完全被这个世界同化?



    心塞塞的睡到天刚蒙蒙亮,顶着黑眼圈强打精神起来,梳头的时候,突然想起个名叫“跪得容易”的东西,忙吩咐婢女去准备。



    这里没有棉花,蚕丝做成的丝棉虽然没有那么蓬松,还是可以用。



    人生如此艰难,多亏他以前总被狗仔堵,各种采访话术,都门儿清,只要提起精神,很渔樵二老打太极,还是有用的。



    不想和俩老同仇敌忾的喷本就很难的燕王,之前他有理有据的推理一通,把“燕王自恃武力不按规矩玩儿吃枣药丸”这个话题,悄悄换成“怎样才能让土地出产更多粮食”,从未干过农活的二老根本说不出所以然来,偏偏白景源就会提问不懂答案,三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起先他还以为自己成功劝退两老了,心里不无得意,结果俩老头在客船上憋了一天一夜,竟然半路派朐快马加鞭去送信,第二天天刚亮,就与他们一位弟子一起,带着两位乡间极有威望的老农回来了。



    听他们说了一通种庄稼的经验,好像挖土浇水就很了不起,白景源顺口一句“施肥的时候是用的什么肥?”,就把俩老农难住了。



    白景源也是个半吊子,只知道家中园丁种花是需要施肥喷药的,每到这时候,就会通知他们不要去那边,具体该怎么施肥,哪里知道?



    所幸他不知道,不然那俩老农还有渔樵二老那位弟子,怕是舍不得走。



    见过他们的弟子,知道他们门下之人也不都是空谈之辈,也有实干家,白景源纵然不乐意,也只得强打精神应付。



    所幸除了农业,他还可以聊经济,以及各种吃喝玩乐相关的事。



    反正自己不高兴了,就聊他们不懂的,他们不高兴了,又聊一些贵人普遍喜欢的雅事挽回逼格。



    这么着,一路走来,除了腿有点吃不消,其他也还好。



    从上泱离开,又过了几日,该聊的都聊的差不多了,白景源就半天让公孙去疾给他讲书,半天用这些热乎的知识去请教两老。



    发现他们十分乐意教他读书,白景源都快哭了!



    他发誓,他从未这样爱过学习!



    俩披着渔夫樵夫皮的贵族文化人,对此感到极其满意!



    讲课的时候方便夹带私货啊!这个他们最喜欢了!



    白景源也曾送过软软的垫子还有舒服的屏几给他们,委婉的表示自己天天与他们跪坐着畅谈,十分痛苦,结果二老只当他尊老,对他的教育更加精心了!



    就在白景源一边强打精神学习,一边倒数着抵达桃溪的日子,盼着早日解脱的时候,这一日仆从来报,说有一群游学的鲁国人碰巧到了这里,得知他正要去往大纪朝见纪帝,全都愤怒无比,说要见见他,跟他讲讲道理。



    白景源眼前一黑!



    走到路上还要被别国的人喷?什么鬼?!



    正当他烦的不行,恨不能把那群鲁国人打走的时候,公孙去疾凑过来小声道:



    “渔樵二老是学问大家,不如请他们来给这些鲁国人讲学?”



    嘴炮对嘴炮!我喜欢!



    白景源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之前他不愿意帮白景源应付二老考验的事,也暂时略过不提了。



    毕竟他也是要脸的,这种找人帮忙写作业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二老想考验的是他,公孙去疾还没资格接受二老教导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