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听到这句话,南烟愣了一下。虽然这句话没问题,可她很清楚,她虽然贵为贵妃,吃穿用度自然不是寻常百姓能比,但在自己能做主的范围内,她跟祝烽过得也算相当简朴了。
平日里,她甚至连首饰都带得不多,只有在年节时才会佩戴一些贵重的饰物,而平时这些东西都是被她束之高阁,多年来也没添什么。
至于祝烽,他一顿饭最多两三个小菜,连菜汤都不会倒的。
这种生活,怎么也说不上“奢”。
所以,祝烽说的“奢”,一定不是指他们的生活。
而再一想昨夜他们谈了什么,南烟顿时就有些回过神来,她靠坐到祝烽的身边,轻声说道“皇上是不是担心,这一次好大喜功之后,自己会上瘾”
祝烽低头看了她一眼,虽然脸色凝重,但眼中却透过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眼前这个小女子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女子早就成了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枕边人,可她仍然那么可心,好像从自己心里长出来的这么一个人,与自己的想法丝丝相扣,那种被人理解的感觉又并不让他厌恶抗拒,反倒格外的贴心。
而一看到他的眼神,南烟立刻就明白,自己猜对了。
她轻声道“真的啊”
祝烽想了想,才叹了口气,道“大业未成,朕不想就此懈怠。这一次的大事朕也很清楚,办的好处比不办的好处大,可古往今来,多少人就倒在这道坎前。”
南烟笑道“皇上如此清醒,自己都看得清楚这是一道坎,那如何会倒呢”
祝烽摇了摇头“人啊,不要对自己太有信心。”
“”
“历朝历代,从不缺想要成就大业的皇帝,可多少人才刚做出点成绩来就倒在了这一关既然有那么多人都在这一关前倒下了,那就证明这一关没有人看着那么好过。朕不敢追比先贤,在这一点上,朕还真的不敢说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听见他这么说,南烟也认真了起来。
她想了一会儿,道“妾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可是,妾始终认为,皇上是个明君。”
祝烽闻言,含笑看着她“朕不是暴君了”
“皇上”
南烟一听他又旧事重提,说起自己当年骂他的话,立刻瞪了祝烽一眼,而祝烽也笑着摆了摆手,道“好,不提这个,你说。”
南烟道“既然皇上是个明君,那身边必然有直臣,所谓君明则臣直嘛。”
“”
“既然有直臣,那他们就一定会时时刻刻盯着皇上的错处,只要皇上行差踏错,他们自然是要冒死直谏。”
祝烽目光忽闪了一下“若朕不听呢”
“”
“朕也是人,也有人的喜怒哀乐,也会任性妄为,若到了那个时候朕根本不肯听直臣的话,甚至,把他们都杀了,那该怎么办”
“”
南烟沉默了一下。
这,倒不是祝烽胡说。
做皇帝的要杀臣子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只要“欺君”二字足矣;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杀过,当年攻入金陵城的时候杀得血流成河,那种惨状也是南烟亲身经历过的。
这些年来,他虽然敛起锋芒,如同一把剑入鞘了一般,可谁也不会怀疑他的锋利,一旦这种锋利不受控制,那就可怕了。
南烟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他,认真的说道“那皇上会杀妾吗”
祝烽微蹙了一下眉毛。
南烟道“不论如何,妾还是和当年一样的。”
“”
“若皇上有过,妾宁死也要直言进谏,绝不妥协。就只是”
说到这里,她故意拖长了声音,睇了祝烽一眼。
两个人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她做出这幅模样,又故意用这样的腔调说话,祝烽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微微勾起唇角道“你是要看,朕舍不舍得杀你”
南烟凑过去,用鼻尖怼了他一下“皇上舍得吗”
“”
祝烽沉沉的看了她半晌,终于忍不住伸手拧住她的脸往旁边用力一扯,咬牙道“你别以为拿住了朕的软肋就了不得了。朕早晚要掐死你”
南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好久没听见皇上这么骂妾了。”
祝烽道“你皮子发痒,不骂你还过不得”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起身,外面的人听见动静急忙进来服侍他二人穿衣梳洗,不一会儿用过早膳,祝烽便去上朝了。
而南烟则端坐在翊坤宫正殿。
她和宜妃带着两位公主跟着皇帝出巡整整离开了两年,后宫的嫔妃都懒散惯了,这一回来自然是要立规矩的,一大早皇帝刚走,各宫的嫔妃便前来向贵妃娘娘请安。
很快,屋子里便坐满了人。
南烟坐在正座上,低头看着下面那些穿红戴绿的妃嫔,微笑着说道“本宫这一次走得久,怪想你们的,所以一大早就把你们都叫来了,可没扰了你们的清梦吧”
丽妃阮眉忙赔笑道“娘娘说哪里话两年的时间都没向娘娘请安,我们姐妹也十分思念娘娘和宜妃娘娘。”
南烟对着她道“这些日子,可辛苦你了。”
丽妃急忙起身“娘娘言重了。”
南烟又转头对着宜妃道“听说,妹妹昨天回来就把给众姐妹的礼物都分下去了”
宜妃笑道“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上不得台面。妾可是告诉了他们,娘娘特地让人在金陵那边逛了好几家大的胭脂铺子和成衣铺,大家可都等着今天娘娘的好东西呢。”
“你啊”
南烟笑了起来,然后回头吩咐彤云姑姑“把东西拿上来吧。”
若水和得禄立刻领着两个小太监捧着十几个锦盒从外面走了进来,按品级分发给了各个嫔妃,打开来看,或精美或金贵,这些小玩意儿也都送到了人心坎上,众人无不欢欣雀跃,纷纷起身向贵妃谢礼。
南烟笑道“你们不用谢本宫,本宫还有一桩事要跟你们商量呢。”
众人道“不知娘娘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