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封烺踏入玉镜殿,只见菟姬又趴在窗沿边,闭着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未睡着。
以萝北为首的几个奴才忙里忙外,努力将玉镜殿装点得更有年味些。
正捧着红灯笼跟在萝北身后乱窜的六鱼发现了封烺,连忙抱着灯笼单膝跪地,
“主上!”
萝北正与才调来玉镜殿不久的姐姐萝南细细叮嘱殿内的规矩,见摄政王来了,连忙跪下来行礼。
一旁的萝南以前不过是浣衣坊的小宫女,从未见过宫里的主子,还是妹妹萝北塞了不少钱给管事,才将她调到玉镜殿来打扫。
再加上封烺外貌过于俊美,萝南直接看傻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踱步而来,封烺扫了眼没有跪下的萝南,淡声问萝北,
“娘娘回来时可有不适?”
萝北直起身子刚要说话,见着萝南还傻站着,连忙伸手将她一把拉下,这才恭敬回答,
“回王爷,娘娘回来时并无不适,只是心情不大好。”
狼眸暗了几分,封烺抬手招来六鱼,低声吩咐几句后就绕过萝北萝南往菟姬趴着的窗前走去。
细雪飘摇。
从重圆殿回来后,菟姬又饿又委屈。
底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为了维护皇后的形象只吃了几口,就连坐在一旁的杜嫣怜都没吃多少!
想吃好吃的……
这瓣瓣雪花,怎么那么像糯米糕上撒的白糖……
一阵低沉轻笑自头顶传来,正瘫在窗沿上的菟姬连忙坐直了,面上浮现一抹薄红,不敢抬头看封烺,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王、王爷怎的来了?这个时辰,重圆殿的家宴还未结束吧?”
狼眸灼灼,落在她因低垂着头而露出来的洁白脖颈,封烺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很快便将目光挪了开,
“娘娘不也是早早离场了么?本王与娘娘一样,身子不适便离开了。”
“你身子不适?莫不是受寒了?”
然菟姬却当真了,慌忙抬头看向封烺,她白皙无暇的面颊上泛着粉意,在夜晚宫灯映照下,仿若是被涂了胭脂的、剥了壳的荔枝。
瞧着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定是极为甘甜。
藏青狼眸深了几许,
“无碍,只是不大喜欢重圆殿的气氛。”
说到这,封烺转身朝院内的小亭走去,
“娘娘可愿赏脸陪本王守岁?”
当然愿意!
能和美人一起守岁,血赚!
重新恢复活力的菟姬起了身,兴致勃勃让萝北替她穿上厚实的斗篷,顶着愈下愈大的雪花小跑到小亭内。
小亭挂着竹帘,里面再挂上一层帷幔,既能看到外面无边风雪,又能隔绝寒气入骨。
亭子外已积了些雪,菟姬一时不察,在踏上阶梯时脚下一滑,恰好一双大手及时伸过来扶住她,这才避免了她栽个跟头。
纵使隔着斗篷,菟姬仍能感觉热意从那双大手的手心里源源不断渗透过来,潜入她的血液,流淌至她的心底。
封烺很快松开了她,他将手背于身后,走到小亭内摆满珍馐的桌前坐下,
“本王晚宴时没吃饱,来陪本王吃点。”
看着桌上美食,菟姬的肚子不争气发出“咕——”的一声,她一脸讪笑走到封烺对面坐下,
“巧了,本宫也没吃饱。”
将左手边温着的酒壶拿起,替菟姬斟了杯酒,
“那就多吃点。过年了,大启皇后还在殿内饿肚子,说出去还以为天家虐待你。”
端着小瓷杯浅酌一口,微辣的温热液体一路滑到胃里,驱散了菟姬满身寒意。
二人把酒言欢,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直至桂树上厚厚的积雪砸落在地,封烺才从微醺中惊醒。
院内一片寂静,奴才们早早被菟姬赶去休息,这一方天地间,除却簌簌落雪的声音,也就只有趴在桌上的菟姬的醉语呢喃。
亥时了。
隐约能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微弱爆竹声。
单手扶额缓了下酒劲,藏青狼眸落在对面醉成一摊糯米糕的菟姬,
“酒量这般差,还抢着要喝……”
修长带着薄茧的指尖拂过菟姬滚烫的面颊,封烺忍不住笑起来。
先前还像颗涂了胭脂的荔枝,现在这般,跟年前南蜮国进贡的蜜桃一般无二。
白里透红,鲜嫩多汁。
摸起来手感也极好,软乎乎的,叫他有些上瘾了。
“说好的一起守岁,怎的就睡着了……”
又过了会,直至最后一点爆竹声销声匿迹,封烺才撑着桌子站起来。
稳住微晃的身形,封烺走到菟姬身旁弯腰一把将她抱起,甚至还颠了下。
低头看着怀中之人酡红的脸蛋,封烺失笑,
“看着跟兔子似的,原来还有些分量。”
软香温玉在怀,封烺可不敢摔着,他小心翼翼走出小亭,踏入鹅毛大雪之中。
从小亭到寝居的路有些长,但当封烺踏入温暖的室内后,却觉得这路太短。
将睡得酣甜的菟姬轻轻放在凤床上,一接触到厚实柔软的被褥,菟姬自动往床里头滚过去。
封烺无奈,斗篷还没脱……
时间晚了,他懒于去打扰他人美梦,轻叹口气,封烺撑着床沿长臂一伸,将滚到凤床最里面缩成一团的菟姬给拽了回来。
许是真的困了,这般大的动静都未让她醒来。
将柔软的貂皮斗篷挂在床边,又用被子将菟姬裹住,封烺做完这一切后正想转身离开,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拽住了他的衣摆。
封烺愣住,扭头一看,床上之人睡得正香,还砸吧着嘴,呢喃封烺听不懂的梦语。
心里划过一抹失望,封烺弯腰将衣摆轻轻从菟姬手中拿下来,却不想听到了菟姬的低语,
“封烺……”
她在梦里唤了他的名字。
摇曳的昏黄烛光里,菟姬的面容安静恬美。
口舌干涸,仿佛方才喝下去的酒都在血液里沸腾,封烺藏青狼眸暗沉,几近黝黑,他终是忍不住,俯身在菟姬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
隐秘,而又背德。
他到底还是越界。
将狼爪伸向大启的皇后。
夜深了,封烺踏出殿门,便看到十灰跪在院里,身上已积着一层薄雪。
“何事?”
狼眸划过一抹暗光,封烺知晓十灰看到了什么。
迟疑片刻,十灰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主上,皇后娘娘天真烂漫,什么都不懂,且若被旁人看了去就糟了。您、您这番举动,是否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