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自然是封烺了。
先前封烺追到街上寻了许久也不见菟姬的身影,他心里后悔不已。
不该试探她的。
想起方才菟姬冲出去时那失望的眼神,封烺只恨时间不能倒退,倒退回偶遇笙莲之前。
怪他。
都是他的错。
就在封烺自责不已时,前方喧闹的人群吸引他的注意。
待他挤进去时,恰好看到好些个彪形大汉扑向菟姬的场景。
以诡谲身手击退数人,封烺一甩袖将菟姬护在身后,面对杜二公子杀气四溢,
“敢动我的人,我倒要看看你是哪家的?!敢在皇城无法无天?!”
被来人的身手吓一跳,杜二公子忍不住后退两步,但想想自己的靠山,又鼓起勇气吼回去,
“你又是哪根葱?!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还不给爷闪开!爷偏要纳她为妾!”
霎时怒发冲冠,封烺气极反笑,此刻他什么也不顾,但定要拿下眼前之人的项上人头!
周身气息陡然一冷,封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移至杜二公子面前,伸出狼爪掐住他的脖颈径直将他举起来!
“本事没有,胆子不小。下辈子招子放亮点,看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说完,封烺逐渐收拢大手,只看到杜二公子在半空不停挥舞手脚,一张胖脸涨得通红,隐隐发青,甚至细缝里的眼球都突了出来!
周遭围观的人可没想到会闹得这般大,眼看着就要出人命,一个个惊叫起来,有机灵点的连忙转身跑开,想去通知杜府。
地上的打手一个个爬起来冲向封烺,然封烺只是用空余的手一挥袖,人高马大的打手们又倒在地上滚作一团。
眼见杜二公子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封烺勾唇露出邪肆笑容,正欲给他最后一击,一道带着幽香的躯体扑过来从后背搂住他,
“封烺!住手!”
偏软的声线带着些微颤抖,菟姬紧紧搂住封烺劲瘦的腰,将头埋入他的后背。
鼻间充斥青松气息,菟姬心如擂鼓,她不在乎那个杜二公子是死是活,但她怕封烺因她杀人后染上骂名。
名满天下的摄政王冲冠一怒为红颜,当街诛杀手无缚鸡之力的浪荡公子,不论他是因何动手,众口铄金,到最后,百姓的流言蜚语会杀了他。
蓦然松开手,杜二公子轰然砸在地上,带起一片尘土。
捂着脖子面红耳赤急促喘气,若晚了一分,他就真要去见阎王了!
封烺将手缓缓放下,垂在身侧握拳,他的声音低沉喑哑,
“他伤害了你么?”
缓缓摇头,菟姬不敢松手,怕封烺一时冲动直接将人斩杀。
方才他的模样太过骇人,若要形容,就连九桐山那几只狼妖加起来都比不过封烺身上危险而又野性的气息。
纵使知晓封烺不会伤害她,但隐隐发软的双腿与如擂鼓一般的心跳仍时刻提醒她,封烺曾是一人一枪平定边疆之人,曾是威名赫赫的将军,曾是浑身浴血杀敌无数的夜叉修罗。
平日封烺看起来只是压迫感强了些,但此番他被激怒,那骇人的侵略气息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野狼一般,非要一口咬断敌人的脖颈才罢休。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杜二公子又如何是封烺的对手?
咽了下口水,菟姬双手微微发抖,她哑着嗓子恳求,
“你别生气,我们回去好不好?”
已经惹出这等大事,若杜府的人来了他们更走不掉,到时被拆穿身份可就遭了。
然封烺立于原地一动未动。
狼眸划过杀意,他死死盯着躺在地上不敢动弹的杜二公子,抬手附上腰间菟姬柔软的手背,
“那你还生我的气么?”
沉默了会,若说不在乎,那必然不可能,菟姬只觉手背热得发烫,这股热意蔓延至她全身,叫她有些不自在,
“我、我生你的气作甚?!你和你的红颜知己亲亲我我,我不想打扰你们也有错?”
未回头,封烺语调低沉,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也不知怎的就被人传出笙莲是我的红颜知己。我发誓,我从未与其他女子有过多交集,你信我好不好?”
猛地抽回手,菟姬连退数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他们这个动作过于孟浪,周遭已然有人开始起哄。
试图用手背将面颊的滚烫消退,菟姬不敢抬头,呐呐转移话题,
“行、行了,我信你便是!你与哪个女子交集过多与我何干?!快些走吧!杜府的人要来了!”
狼眸回归至藏青色,封烺回身抬手揉了把菟姬的头,周身骇人之气淡去不少,
“依你,走吧。”
松了口气,菟姬看也未看躺在地上装死的杜二公子,随封烺一起挤出人群消失不见。
偷偷睁开一条缝,确保面具男和小美人走了,杜二公子才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
滚在地上的打手们这时才敢站起身,连忙跑过去将他扶起。
待看到杜二公子的模样,众打手才倒吸一口凉气,莫说他那肿得像个猪头的脸,光是脖子上一圈青紫痕迹就足以说明他方才险些暴毙一事。
咳了两声,杜二公子顾不上围观群众的嘲笑,他用嘶哑的嗓音奋力喊出破碎的话,
“跟、跟爷回府,去……宫里告诉姐姐……是摄政王,封烺……”
若不是小美人那一声不顾一切的喊叫,他还不知晓这个戴面具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
当街行凶,他定要去姐姐面前告状!
让皇上好好治一治这个摄政王!
另边厢,封烺带着菟姬穿街走巷,未花多长时间就回到了二人来时的巷子里。
四周回归寂静,菟姬盯着封烺高大的背影,呐呐道歉,
“对不起,都是因为本宫才让你卷入这些事……”
若不是她非要出宫,若不是她任性跑开,也不会闹出这等糟心事。
回身俯视一脸愧疚的菟姬,封烺轻叹口气,他手指微痒,想像方才一般毫无顾忌揉一揉她软乎乎的头。
但是不行。
躁动与野性蛰伏,人性占据主导,他的理智归来。
沉默良久,封烺听见自己用低哑的声音安抚,
“无碍。若出了什么事,本王自有解决办法。”
说来,他一直压抑自己的野性。
兰达族人奉狼为神,而他是兰达族里最接近神明之人。
所有人都说他是一只未被驯服的狼。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发理智沉稳,周遭之人才渐渐淡忘他的野性。
但他知晓,他从未变过。
甚至獠牙比当年还要锋利。
他等了多年,等待一个能将他驯服的人。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