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易逝,待菟姬从徐离蓿一身苜蓿草清香中寻回理智时,繁花似锦的五月来临。
同时菟姬也发现,自己已许久未去找封烺了。
虽偶尔会变成兔子趁着夜色去关心下封烺,但见着他挑灯批改奏折的模样,菟姬略略心疼,扭头又投入苜蓿草的清香中。
悄悄在心里责备自己一番,菟姬想起上个月在她的命令下重建了符离殿内被封烺劈坏的小石桌。
心道又可以在符离殿下棋,菟姬接过萝北找出来的墨玉白玉制成的围棋乐滋滋往符离殿跑。
就在菟姬刚踏入符离殿院门时,一阵轻灵的笑声自院内飘荡而出。
猛然顿住脚步,菟姬心里一沉。
符离殿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
不等萝北通报,菟姬径直闯了进去。
院内,在新修建的青石小桌前,封烺正与一位长发如墨的女子下着棋。
那女子还坐在她的位子上。
只见封烺俊美的面上带着浅笑,是以往面对菟姬时才有的神情。
那位女子虽背对菟姬,但细细辨别下,仍能看出她气质清丽脱俗,举手投足皆是仙气飘飘。
二人似乎没有察觉有人到来,依旧有说有笑慢慢下棋。
不知怎的,菟姬只觉心间仿佛被一只兔子踹翻醋瓶后拼命踩踏,又酸又疼。
就连手中的棋盒也沉重不已。
她突然不想呆在这了。
神情黯淡,菟姬正欲转身离开,身后的六鱼和十灰并未看到里面的情形,只疑惑问,
“娘娘,怎的不进去?”
这话惊动了院内二人,封烺抬头看过来,便看到菟姬纤瘦的背影。
连忙放下手中黑子,封烺起身迎上去,语气一扫方才带着些微疏离的淡然,染上几分温柔,
“娘娘来了,怎的不进来?”
气鼓鼓定在原地,也不回头,菟姬低头看着怀中的棋盒,用藏不住埋怨的语气说道,
“既然王爷有客,本宫便不叨扰了。”
院内的从问眉踩着轻盈的步子走过来,她生的冰清玉洁,就连行礼也带着独有的清冷仙气,
“皇后娘娘万福。”
“免礼。”
偏柔的嗓音在清冷如仙面前显得弱气了些,菟姬强撑着不回头,但萝北三人却将菟姬面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分明是委屈巴巴,还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的、叫人心疼不已的表情。
怎么这么可爱啊……
三人悄悄在心里感叹。
不忍心娘娘这般模样,六鱼和十灰偷偷同封烺挤眉弄眼,示意娘娘生气了!
得亏封烺聪明,否则还真难以从这二人龇牙咧嘴的神情中品出真正的意思。
碍于从问眉在场,封烺只盯着菟姬的背影温声道,
“娘娘可是有事同本王说?先进来吧。”
心间仿若被铁块压得满满,连喘息都能耗费她所有的力气,她只想快些离开这里,一如当初在宫外时一般……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这样的她根本就不是原本的她!
只想逃跑,钻回自己的兔子窝,她就又能变回曾经那只无忧无虑的白兔精。
“无事。王爷好好招待客人,本宫告辞。”
软乎乎的语气强行装出冷硬之感,反倒让封烺一颗心又软了几分。
见菟姬抬脚往外走,封烺情急之下顾不得其他,大步上前握住菟姬的手臂,
“可本王有事要同娘娘说。”
想挣脱却比不过封烺的蛮力,菟姬扭头怒视封烺,
“本宫不想听!”
那双圆眼水汽弥漫,仿若被欺负狠了,还带着幽怨的委屈。
落在封烺眼中,分明就是一只快要哭出来的小兔子。
知晓自己这记猛药下得过重,封烺抓着菟姬不放,侧过头对立于一旁沉默不语的从问眉冷淡下起逐客令,
“从修华先回去吧,本王与娘娘有要事商讨。”
美眸微动,从问眉从二人的互动中品出什么,她只盈盈一笑,朝二人行礼告退,
“那臣妾便不叨扰了。王爷,下回博弈,可定要继续今日未说完的话。”
这话让菟姬心里的小兔子一分二二分四,四只兔子险些将她的心给踩炸了。
好气!
待从问眉离开,萝北三人见势不妙也退了下去,五月带着暖意的和煦微风拂过,院内只剩他们二人。
大手钳住菟姬的手臂不放开,封烺径直拉着菟姬走回青石小桌旁,
“怎么不开心?”
气鼓鼓别过头,菟姬不看封烺也不看青石小桌上未下完的棋局,
“本宫很开心!”
狼眸暗了几分,这叫开心?
怕是下一瞬就要在院内气得爆炸,变成无数只小兔子来踹他了。
许久未回话,院内陷入一片沉默。
撇过头的菟姬心里慌,他、他不哄自己的么……
可以前他都会……
但转念一想,封烺为什么要哄她呢?
又不是……
不敢往下想,菟姬心里憋闷不已,只想变成原形在御花园打洞!
“你若无事,本宫就走了。”
愈来愈委屈,就在菟姬想扔下棋盒跑走时,封烺低沉磁性的声音又传来,
“来都来了,陪本王下棋如何?”
提起下棋就来气!
怒火中烧,菟姬回过头瞪着封烺,
“王爷是想让本宫接替这未完之局?”
从未怕过任何事的封烺只觉背后浮现一层冷汗,
“岂敢?当然是与娘娘重新……”
然话未说完,就被菟姬阴阳怪气打断,
“算了,有从修华棋艺了得在前,本宫这臭棋篓子以后便不用献丑了,有的是人陪王爷下,轮不到本宫。”
看来真生气了。
其实起初从问眉不请自来时,封烺本想闭门谢客,但他起了坏心思,想看看菟姬是何等反应。
他不但将从问眉迎进来陪着下棋,还私下让六鱼想办法将菟姬引来。
谁让菟姬一天到晚就知道往落翘殿跑,若不是他叮嘱萝北六鱼他们看好菟姬,怕是这皇后要把皇上给绿了。
自然,他心里也不大舒服。
这才办了件蠢事。
自作孽,不可活。
就怕自己一松手人就一溜烟跑走,封烺紧紧攥着她的手臂,将声音放软,
“你先坐下,本王好好同你说。”
噘着嘴正准备顺着封烺的动作落座,但她低头看向莹润青绿的圆形石凳,不自觉就想起方才坐在这儿的人。
猛然往后退一步,菟姬委屈巴巴仰头看封烺,
“本宫才不坐其他人坐过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