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后面前站定,封烺微微拱手行礼,以示对长嫂的敬意,这才不紧不慢淡淡开口,
“不知太后这句道歉,是为何道歉?若是因本王与谢才女见了一面,而导致她心生误会,那本王的确是该道歉的。”
这话不但让太后面露惊讶,一旁谢婉莹听了忍不住站起身,盈盈桃花眼中的水汽悄然滑落,给谢婉莹添了几分柔弱。
素手一指封烺,谢婉莹满面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王爷,您怎能这般说?婉莹岂会平白无故心生误会?您可有听到坊间的传言,那些话难道还有假?若您不选中婉莹,婉莹如何会心系于您?”
一甩广袖,封烺将手背于身后,狼眸带着厌弃看着谢婉莹,
“好歹是大启出了名的才女,坊间传言,你也信?本王起初好奇于谢才女的满腹经纶,这才起了见一面的心思,
但见过以后才发现,谢才女似是有些配不上‘才女’这个名号,也就歇了深交之心。还望谢姑娘,莫要纠缠不放。”
特意咬重“才女”二字,直将谢婉莹说得面红耳赤,只恨不能就此离开皇宫才好。
她怎么说也是受大启众多才子追捧的才女,如何听过这等几近欺辱之话?!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接连滑落,谢婉莹不在乎封烺不爱她,但封烺万不能将她的尊严踩踏于脚下!
见谢婉莹哭成泪人儿,封烺面色冷淡,一幅铁石心肠的模样,仿若那个见着菟姬落泪、如临大敌的人不是他一般。
沉默着让谢婉莹哭了会,直至她哭声渐歇,封烺冷硬的低沉嗓音再度传来,
“大启多少文人才子等着谢姑娘青睐,姑娘又何须一头撞死在本王身上?本王对姑娘没有半分情意,愿姑娘能寻个好人家。”
听了这话,谢婉莹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似是还想争取机会,然坐在一侧不知何时拿起佛珠慢慢摩挲的太后抬手制止了谢婉莹。
似是未察觉偏厅内紧张的氛围,太后仍旧带着和蔼的笑容,示意谢婉莹冷静些,
“婉莹莫要激动,先坐下吧。多俊俏的一张脸蛋,仔细哭花了。”
早已料到封烺会拒绝婚事,太后不但不见慌乱,反而还格外气定神闲。
从怀里抽出绣着牡丹的洁白帕子递给抽噎不停的谢婉莹,太后端起长辈的架子,轻描淡写指责封烺一番,
“王爷,你欣赏婉莹的才气无可厚非,但你合该将事情交代清楚。若下次再让人误会去了,你可就真真成了那遭人唾弃的负心人了。”
狼眸微动,封烺面不改色微微颔首,语气淡然道,
“的确,这件事上是本王不妥,下次定然注意。“
见着二人你来我往,并未被封烺美色完全蒙蔽双眼的谢婉莹如何不明白?
太后不敢得罪摄政王,便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她则成了这二人嘴里的笑话!
谢婉莹紧紧咬着唇,死死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怒意,她怔怔看着面露慈祥笑容的太后,只觉心间冰凉。
心里委屈至极,但在太后面前,她可不敢袒露心声。
这皇宫,真真是会吃人的。
又不痛不痒训责了封烺几句,太后总算将美眸投向谢婉莹,伸出白皙的手附上谢婉莹放于桌面、紧紧握拳的手,太后将语气放柔,玩笑般安抚道,
“婉莹,不是你不好,是王爷眼光太高了。依哀家看,许是只有那九重天上的九天玄女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脊背挺直立于一侧的封烺听了,狼眸划过一抹笑意,要他来说,不需要什么劳什子玄女,玉镜殿内爱捣乱又爱撒娇的小兔子足以。
他这颗心不够大,只能装下一只兔子。
而太后将声音放低,又推心置腹安抚了谢婉莹几句,
“说来也是怪哀家,乱点了鸳鸯谱,婉莹因此也受了不少委屈。这样,哀家赐婉莹玉佩一枚,若以后婉莹遇着心悦之人,这玉佩就代表了哀家,哀家自会替你做主。”
说完,太后抬手招来候在门口的小安子,命小安子从殿内将佛像玉佩取来后亲手交给谢婉莹,又赏赐了不少金银给谢婉莹作为歉礼,这才给此事画上一个完美的“终章”。
早已心生离去之意,封烺也不愿见谢婉莹与太后之间的虚与委蛇,便寻了个敷衍至极的理由,转身离开了安和殿。
不过,此事倒是提醒了封烺,坊间的流言若再不澄清,待谢婉莹回去以后,他就真真成了负心之人了。
众口铄金,封烺虽不在意,但为了菟姬,他仍需愈发深谋远虑些。
将这个想法掩在心底,封烺神色如常去往玉镜殿,边盯着菟姬服下药汤,边批改奏折。
直至天色擦黑,约莫谢婉莹回了谢府,且又想闹出什么动静后,封烺这才将羊毫笔轻轻放回笔架,抬手招来二冬,将一张写着寥寥几句的信纸递了过去,
“将消息散出去,特别是,定要让谢婉莹知晓。”
“是。”
双手接过信纸,二冬单膝跪在地下匆匆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便将信纸放入怀中,起了身后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封烺神色淡然起了身,心情甚好走进菟姬寝居,准备去哄小兔子好生用膳。
许是他宠得紧了,菟姬愈发任性起来,连晚膳也不好好吃,还总朝他撒娇想讨些小零嘴。
虽甘之如饴,但关乎菟姬的身体,封烺仍是铁面无私压着小兔子进食。
可菟姬若是乖乖听话就不是跳脱的兔子精了,在她撒娇式的胡搅蛮缠下,封烺担起了投食小兔子的责任——亲自喂她吃。
红着脸的菟姬表示,他不喂,她就不吃!
看谁脸皮薄!
她就是要吃小零嘴!
小零嘴天下第一!
直至今日,投喂小兔子一事,封烺俨然得心应手。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华灯初上,秋风瑟瑟,却丝毫不影响玉镜殿内的欢声笑语。
欢欣之意似是感染了皇城,各家各户的百姓面上洋溢着笑容踏着夜色归家。
不过,谢府却一改几日前的门庭若市,昏暗的谢府在萧瑟秋风中显得有些凄清。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自谢府后宅传来,叫一众谨小慎微的下人们愈发战战兢兢。
后宅书房里只燃着一根孤零零的烛火,将房内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
户部侍郎谢大人面色阴沉俯视被他一耳光扇倒在地的谢婉莹,下垂的三角眼带着厌恨的光芒,
“看看你做的那些事,让为父在朝廷上闹出多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