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飒飒,如墨夜空上,灰白云朵将如勾的洁白冷月盖住,清冷的月光自静谧但又忙碌的皇宫里撤离。
自戌时找到亥时,所有暗卫将皇宫翻了个遍,谁也没有找到皇后娘娘。
安静的青禄湖旁,封烺伫立在岸边,狼眸深如夜海,落在比铜镜还要清澈的湖面上,暗沉一片,
纵使面上一片淡然,但身侧捏紧的拳头却出卖了他心间的焦灼。
他周身跪了不少暗卫,暗卫各个低着头,顶着封烺骇人的气息,大气也不敢出。
一阵轻微响动传来,狼眸立即看向将将落地的六鱼,
“如何了?!”
微微摇头,六鱼在队伍末尾跪下,沉声回答,
“回主上,娘娘不在安和殿里。”
听了六鱼的回答,封烺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他闭上双眼,伸手捏了下鼻梁,语气沙哑带着后悔,
“都是本王不好,本王将她吓坏了,也不知她现在去哪儿了,夜晚还是有些凉,不知她冷不冷、饿不饿?”
正说着,封烺的目光落在青禄湖面上,湖面倒影夜空,漆黑不含一丝杂质。
小兔子是不是失足落水,一如当年的池妃……?
时刻关注封烺的二冬立即起了身,伸手揽住往青禄湖里走的封烺,
“主上!三思!”
猛然回过神,封烺这才停下脚步,苦笑着微微摇头,转身远离湖岸,
“她那般机灵,定然不可能……”
见主上理智回笼,二冬再度跪回原地,低下头用犹疑的口吻问,
“主上,娘娘是不是出宫了?”
剑眉紧皱,眉间的沟壑如一道深渊,他自言自语道,
“不会,她不会跑出去……”
这句话极轻,似是在安慰他自己一般。
封烺心里清楚,若小兔子因此跑出宫,江湖之大,他极有可能失去她。
但他不敢想。
不论菟姬是什么,他都不想让她离开他。
小兔子已经深深扎根在他的心底,纵使蚀骨剜心,他也绝不会放手。
穿着黑色布靴的脚踩在刚冒出嫩芽的草地上,发出沙沙轻响,封烺站定,抬头直视夜空,满脑子都是菟姬古灵精怪的模样,
“本王知错了,你到底藏在哪里……”
封烺回想菟姬的一举一动,然不知怎的,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当初在玉镜殿捡到兔子的情形……
等等。
兔子?!
似是联想到什么,封烺狼眸划过一抹光亮,深邃俊美的五官上也浮现细微笑意。
“散了吧,本王知晓娘娘在哪了,”一甩广袖,封烺绕过众暗卫匆匆往符离殿的方向赶,“有些话,你们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待封烺的身影消失在宫墙之上,众暗卫这才从令人窒息的压迫中缓过神。
纷纷站起身,六鱼想和十灰一齐回玉镜殿,之前走得急,六鱼想也不想将雪狼崽往萝北怀里一塞就跑走了。
小萝卜不是兔妖,总不会被巴掌大的雪狼崽给吓坏了吧?
然他们刚抬脚,就被一众暗卫围了上来。
以二冬为首的黑衣暗卫纷纷双手抱臂,目光灼灼,直将六鱼和十灰看得后继发凉,边抱在一起边慢慢后退。
当六鱼和十灰被迫靠在大树底下、退无可退后,六鱼战战兢兢看着二冬,小心翼翼问,
“哥,这是要干嘛?”
一挑眉,二冬大手“啪”的一下落在六鱼肩头,瞧着疼得龇牙咧嘴的六鱼,二冬一勾唇笑眯眯问,
“老实交代,主上和娘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悄悄咽了下口水,六鱼往十灰身后缩了下,企图让比他稍微高一点点的十灰挡住他,
“哥,你就别为难我们了。主上方才不是说了么,不该说的别说。”
却听暗卫中唯一的女子、与其他暗卫同样一身黑衣的四支倚在寡着张脸的三江肩头娇娇一笑,伸出柔荑轻拍了下六鱼的头,
“呆子,主上既然没有特定叮嘱你们二人,也就是说我们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你倒是说说,我快好奇死了~”
挠挠头,六鱼和十灰面面相觑,终是顶不住四面八方的压力,竹筒倒豆子一般全数道了出来。
春寒料峭,冒出青绿嫩芽的柳条在夜风中微微摆动,浓墨中的青禄湖旁忽的传来接连起伏的惊呼。
涂着朱红指甲的手指轻点嘴唇,四支露出一脸欣羡,扭头对三江喃喃,
“好羡慕他们哦!可以看到皇后娘娘软乎乎会吓得颤抖的小圆尾巴!若我去年不接这个伪装青楼女子的任务就好了!说不定我就能去保护娘娘!”
就能看到可爱的兔尾巴!
说不定还能找机会掐一把!
定然手感极好!
四支这番反应算是比较大的了,其他几个暗卫只是感叹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纷纷约好抽空去玉镜殿偷看皇后娘娘的兔耳朵。
倒是半句话未说的三江仍寡着张脸,转身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本靠着三江的四支趔趄了下,站稳后冲着三江瘦削的背影娇声问,
“三江,你去哪儿呀?你难道对这件事没兴趣么?!我们以后去玉镜殿找六鱼他们玩呀!”
妖诶!
虽大启常年流传妖的传说,但还从未听说真有人见过!
难道不值得他们以后相约一起去玉镜殿偷看吗!
想想就刺激。
停下脚步,三江淡漠回头,声音平淡无波,
“主上应当是猜到娘娘在哪了。”
说完,他又继续往符离殿的方向赶去。
而同他关系极好的四支瞬间明白他的想法。
择日不如撞日,与其以后去偷看,怎的就不能是现在?
还在欺负六鱼和十灰的众暗卫这才被三江的话点醒。
众暗卫纷纷面露喜色,如脱缰的野狗运起轻功纵身而去。
夜深了,肃穆的皇宫在漆黑夜纱的笼罩下陷入静谧,就连朱墙金瓦上的雕花走兽似是也扯了个呵欠,低头打起瞌睡。
符离殿,封烺悄无声息落在院内,俊美的面容上仍是一派淡然。
然他匆忙奔向寝居的步伐却将他心底的担忧泄露。
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封烺猛然推开殿门。
殿内空无一人,封烺环视一圈昏暗的殿内,又匆匆跑向寝居。
在寝居大门前站定,封烺闭了下狼眸,缓缓吐出一口气将繁杂的心绪理好,这才轻轻将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