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盛满好奇,应织初伸手去触碰琴弦。
“慢!”司空瑶轻呵阻拦,声音微颤。
应织初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
只见少女眼里恐慌一瞬而逝,惨白着面色解释,“我……我还没调好弦,先放着罢,明日我会派人给你送去赛宴上。”
应织初不疑有他,轻嗯答应。
司空瑶将琴案上的帖子递给她,转了个话题,“这是为你参赛准备的名帖。”
一张四方殷红的帖子落入手中,应织初秀眉合时挑了挑。
“这上面写的离国乐师,是你为我弄的新身份?”
“不错,我打点了秋水阁老’鸨,告知她,离国有名乐师明日亦要参赛……”
“呵,有你司空小姐替我作保,再加上千两黄金,这老’鸨应是毫不怀疑便应下了吧,想来她也不会细细调查这身份是真是假……”
“你放心,我与她说好了,你只是散心出来玩,除了秋水花魁不碰,别的名次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般百利无一害的好事,她自然乐意,又怎会怀疑?”
“便是怀疑,我亦能应对,我答应你的总会做到。”
话到此时,柔水捧着女子衣物入内。
一身亮眼的银线百绣万花纱衣,炫目明耀,绝不是司空瑶喜爱的风格。
应织初蹙眉看向司空瑶,司空瑶收到她的目光,点头应道:“是给你的,为你准备的明日参赛衣物。”
应织初瞥了眼柔水,见小丫头抿嘴不语,放下托盘便走,没往日半分好奇和唠叨。
“你告诉她我的身份了?”
司空瑶轻笑,“没有全告诉她,只是让她知道你是女儿身罢了,如此便能省去很多麻烦,也能断了她的念想。”
应织初知她所言是对,可还是对柔水心生愧意,一时纠味。
“要不要试试?这可是我找了金甲城有名铺子裁制的,你若穿上必然绝色。”
应织初瞥了眼托盘上的霜色流光纱衣,微微皱眉,“你怎知我的尺寸?”
“自然是用眼睛看啊,你与我好歹相处过几日,又皆是女儿身,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你既事事算透,为何看不破一个情字呢?”
应织初是没想问的,她觉得与之多说是多此一举,司空家本是富甲俞国,司空瑶又生得清冷动人,才艺无双,怎愁遇不到如意郎君,为何偏偏这般执念……
“我想拿我最想要的东西,有错么?”司空瑶绽开一个笑容,清亮柔美。
“……”
“梁贞,你是不是从未称心如意过?”
应织初未吭声,弯身捧起托盘,向外走去。
时候不早了,她也该回去了。
司空瑶望着她清瘦背影,隐约透露出一抹孤执。
“此事一了,你我以后还会见面吗?”
终是问了出来。
应织初因着她的询问,指尖微颤,一瞬又若无其事。
“我想,不会了。”
她未再迟疑,昂首离去,终没看到女子落寞的眼神。
“梁贞,愿你安然无恙。”
……
应织初捧着衣物走出内院,便听见急匆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她灵犀一动,瞬间回身,果然那个脸蛋白嫩的小丫头喘气扶腰看着她。
她便忍不住,“柔水?”
柔水微声轻嗯,抖了抖手里的披风替她系上。
寒飘的风,小丫头红着眼,忸怩解释,“夜间风凉,你若得了风寒,过给小姐怎么办?”
应织初后退两步,捧着托盘腾不开手阻止她。
柔水见此忍不住急眼,哀怨看她,“都是女子,你躲什么?”
“旁人看见,终归不好。”
她想了想,那句:你放心我不会过给你家小姐的,因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还是忍住没说出来。
小丫头浑身的花香绕在四周,手指利落地替她系着披风,应织初身上凉意立时散去,心尖微微暖热。
她垂眸不语,不想解释是因为自己体质有异,不愿与旁人亲近,可终究没说出口,害怕会吓着这姑娘。
柔水强硬替她系好,心里顺眼了三分,可还是恼了她的话轻哼一声,扭身跑了回去。
满脑袋的翠玉钗环,跑起来呤叮动听,熟悉又陌生。
“我……”应织初望着她的背影,心生内疚。
——
九月十八
今儿的天气并不好,天色灰沉,垂雨纷纷。
晚秋的雨多少有些寒意,在调上几缕寒风,萧凉四起,虽刚迟暮,街上行人已然稀少。
唯远处那顶蓝布轿子略招人眼,四抬轿子晃晃悠悠挤进小巷,轿夫连寻带问才找到了地方。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雨,叩响门环,粗着嗓子喊道:“初儿姑娘?!”
他喊了三声,便退到一旁等待。
来时老’鸨交待了,这姑娘是离国有名乐师,自己须得小心周到才是。
身上裹挟着寒意,轿夫抖了抖浑身冷雨,便听见木门吱声打开,他抬头一瞧,便震愣在原地,仿佛浑身冰凉已是不知。
女子撑着的伞帘微微抬起,露出半张遮盖白纱的面庞,她娥眉微蹙扫了眼轿子,歉意轻语,“久等了。”
轿夫盯着这张遮了半面依然绝色的面容,咽了咽口水,赶忙道:“不久不久,小的才刚到,是秋水嬷嬷让小的来接您……您请上轿吧。”
应织初微微颌首,她自是知道,幸而今个下雨,那些邻居未出来散步,不然她这一身女装着实难以解释。
她收起油纸伞,进入轿内。
随着轿子抬起,她心间的颤抖越发沉重。
这是她归来后,第一次以女子身份面对那些都内故人。